“我们可能不得不这么做。”这是卡兰希尔的声音，“如果这种……错觉或者幻觉导致了错误的战术决定，那我们可能不得不这样做。”
“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打算因为我的兄弟没办法分清幻觉和现实的差异而送死，”凯勒巩补充道。他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实话实说，兄弟们。”
库茹芬的声音圆滑而谨慎，“遗憾的是梅格洛尔是对的。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对这个联盟的将军下手所引发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他依然是个比我们任何人都优秀的战术家，而且人们还指望着他呢。他是一个非常重要且不可排除的傀儡。如果他沿着歧途走得太远我们可以反对他，安静地反对。但是他重整骑兵的命令本身很难被称之为妄想，即使这命令背后的理由可能是。”回应他的是一段很长的沉默。“另外，”库茹芬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关于乌方的部分他说得有道理。”
“而他这样做是在侵害我的权益！”卡兰希尔怒气冲冲地说，“他无权——”
“省省吧，墨瑞，我们已经听过这些了。”凯勒巩无聊地表示，“所以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也不干涉，是吗？怎么，你们担心如果我们逼得太紧他会崩溃吗？”
“我们该这么做吗？”阿姆拉斯的声音很静，“梅格洛尔，你在桑戈洛锥姆之后在他身边待得最久，在希姆凛也是。你觉得我们应该为此担心吗？”
梅格洛尔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别那样看着我，凯勒巩。我不知道这次的起因是什么。他知道他在哪里，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目前为止他给出的所有命令都是合理的。这要怎么说这不是真的？”
“因为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维拉们对臭名昭著的我们恨之入骨？”凯勒巩提出，“不，我不相信。他们对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关心，他们甚至不屑于这样戏弄我们。”
“从理论上讲这与我们无关。”库茹芬轻声说道，“只和他有关。”
“那么如果他……如果我们必须干预呢？”阿姆拉斯问，“那之后该怎么办？”
帐篷里一片寂静。梅斯罗斯咽下了攀上他喉咙的重量。“你能接手指挥吗，梅格洛尔？”阿姆拉斯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可以吗？”凯勒巩附和道。
梅斯罗斯听到梅格洛尔叹了口气，“让我们希望事情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们现在要对此保持沉默。如果收到任何太极端的命令，过来找我，我会和他谈谈的。我们可以处理这件事，处理他，如果有必要的话。”
“事先声明——虽然现在没有人在记录——我并不喜欢这样。”卡兰希尔喃喃道，声音低得梅斯罗斯几乎听不清，“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将军，我们家族的首领，相信某些不可能是真实的事情。”
“那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我们正在谈论一种闻所未闻的事情。”
“世界上有很多我们完全一无所知的存在，”库茹芬尖锐地指出，“凡事要考虑多种可能性，尽管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难。如果他所以为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切的结果可能更加可怕。二十多次，我的兄弟们，这片大陆上最优秀的战术家，二十多次都输给了魔苟斯？这将是个更严重的问题。”
帐篷安静了下来。梅斯罗斯已经听够了，他掀开门帘走进帐篷，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如果你们聊完了，”他说，让属于将军的披风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举手制止了梅格洛尔的话，“我没有要求你对我告诉你的话保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他环顾四周看了看所有人，“我不在乎你们现在是否相信我，虽然你们很快就会的。但你们会遵从我作为我们家族的首领和你们的将军所下达的命令。我会尽我所能不把你们引向错误的道路。”他花了点时间一个一个地和他们对视，“我们可以打赢这场仗，我们可以。我只是……需要时间。”
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但他已经把接下来的这五天活了二十多遍了。
他只是……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某种他缺少的东西。他一定在这该死的活来死去再活来的循环里忽略了什么。
当他穿过营地，看着他的兄弟们们带领着在他眼中一次又一次死去的军队出发时，他可以感觉到他们投向他的目光。梅格洛尔紧跟在他身边，他的一名队长正代替他领导着他通常率领的那支骑兵。梅斯罗斯知道这是因为梅格洛尔很担心他，因为公开反对他会危及整个联盟并影响他们获胜的机会。即使如此，这是他第一次有一个兄弟离他这么近，还这么久。
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一些安慰。
当他的预测一个接一个变成现实之后，这种安慰扭曲成了其他的东西，一部分是自我辩护，一部分是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令他厌恶的恐惧。梅格洛尔投向他的视线从担忧转向某种意识到什么的恍然，再到恐惧，“梅斯罗斯，”他倒抽了一口气，“这——这是真的？”
梅斯罗斯控制住他的战马并指示他的卫队长下达了派兵增援快要支撑不住的前锋的命令，“是的，我从来没有说谎。”
“二十多次？”
梅格洛尔的神情软化成了一种深深的悲伤，其中展现出的同情让梅斯罗斯不得不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哦，兄弟，”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梅斯罗斯厉声说道，“因为这是我所拥有的东西，这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我必须打赢这个，梅格洛尔。我必须，否则我们都会失去一切！”
“即使我们撤退了，我们中的一些人仍有可能活下来。”梅格洛尔尝试劝说他，“我们可以再召集一次联盟，我们可以再试一次。你不是只有胜利或者失败两个选择，梅斯罗斯，你知道的。只要我们中的一些人活下来，我们就有机会团结起来。我们可以再战。”
“那为什么？”梅斯罗斯问道，一些奥克突破了战线的缝隙，梅斯罗斯控制着马旋身，剑身被带得发出嗡鸣。他避过一击然后在奥克靠近时挥剑刺入它的脖颈，黑血溢了出来。他回到了梅格洛尔身边，“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这一定是有原因的，梅格洛尔。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让这个时刻从其他所有出错的时间中被选中了。为什么我没有回到我们从提力安出发的那天，回到澳阔泷德的那一晚？这一定意味着什么，梅格洛尔。此刻，此时此刻。这一仗必须获胜，否则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梅斯罗斯——”梅格洛尔看起来好像还要说点别的什么。从他策马朝他前进了一步判断，这可能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他没能说完这句话。
一位奥克首领突破了他们周围的防线，对着梅斯罗斯战马的后部发起了进攻。她尖声嘶鸣着倾斜，随后跌倒在了他身下。他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然后梅斯罗斯意识到自己正在泥泞的土地上滚动，他试图控制着自己爬起来。一双脚在他刚刚躺着的地方落下。他本能地抬起剑挡住了可以砍掉他脑袋的一击。
他周围的防线在他身边崩溃。奥克们一个接一个地涌入，他的子民在袭击下分散。他看到他们一个一个倒在他身边，被刀刃、箭矢和拳头打倒。他的耳边除了他们的尖叫声什么都听不到。
一位年轻的精灵在他面前绊倒了，他的手臂在奥克的攻击下折断。梅斯罗斯向那个方向冲去，即使他知道已经为时已晚。
那个奥克停住了，它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他。这给了梅斯罗斯足够的时间来蹲下身够到一副盔甲的背面。他必须放弃自己的剑才能这样做，但他不在乎这些。他已经看到过太多的人死去了。他的剑掉进了泥里，几秒后就消失了。他抓住了那名精灵然后用尽全力把他拖起再将他拉走。
那名精灵紧紧地抓着他。梅斯罗斯拉着他站起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大人——我——”
“坚强一点，”梅斯罗斯一边把他向后拖一边在他耳边说道。他观察着周围的战况试图寻找到一个可靠的撤退点，并尝试在混乱中找到梅格洛尔。但他只能看到泥土和鲜血，以及剑刃在龙的火焰中反射的红光，“拿起你的剑，现在得靠你来保护我们俩了。”
精灵试图把剑递给他，“大人，您拿着！拿着！我没有您拥有的那种力量。”
梅斯罗斯弯下身并压下那个精灵让两个人躲过了一波挥舞地太过用力的袭击，然后他将精灵拖得更远了一些，“你的武器就是你的生命。我不能从你这里拿走它。你会为了我们很好地使用它的。”
只要再往前走一点他们就能遇到试图救援他们的增援部队。梅斯罗斯用他断肢上的护甲挡过了一击，他的下巴因反弹回他肩膀上的力量而绷紧了。精灵挡住了另一次攻击。他把重心放在腿上时绊了一下。梅斯罗斯在他摔倒之前抓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埃林迪尔（Eryndir），大人，”他回答，“我——我很荣幸。”
“能有你这样优秀的战士在我的麾下战斗，是我的荣幸才对。”梅斯罗斯支撑起埃林迪尔并不断把他往后拖，“继续走，埃林迪尔。我们可以做到的。”
“梅斯罗斯！”
梅格洛尔步行着穿过队伍走向他们。梅斯罗斯只看到了他一眼便又转身投入周围的战斗中了。埃林迪尔重重地倚在他身上，他的每一次回避和格挡都变得越来越微弱，几乎每一击都会绊倒。梅斯罗斯尽他所能地护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来抵御周遭威胁着他们的混乱。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梅斯罗斯！”梅格洛尔对着他的耳朵喊道，“撤回来！”
梅斯罗斯抓住埃林迪尔然后把他推向梅格洛尔，“把他带到队伍后方。快点，现在！”
梅格洛尔睁大了眼睛。埃林迪尔立刻被带了下去，梅斯罗斯几秒钟后就看不到他了。梅格洛尔抓住了他的手臂，“兄弟，现在会发生什么？”
他内在某种由这个无尽的循环锻炼出的感觉告诉他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梅格洛尔一定在他脸上看出了这些，因为他的表情陷入了一种恐惧和怜悯的糟糕混合。
“这一切会重复？”他们身后的士兵开始接近他们时他静静地问，“你能肯定吗？”
梅斯罗斯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梅格洛尔睁大了眼睛，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强硬起来，“它会的，它一定会的。你不会在这里结束，奈雅，你不会。”
“你怎么能知道？”
梅格洛尔把一柄剑塞进他的手里，“因为这是你，”他只是说，“是你，奈雅，得到了这个能力，而我相信你。”
“卡诺——”
梅斯罗斯并不确定自己打算说什么，但是他的一切话语都被梅格洛尔越过肩膀的目光打断了。他睁大了眼睛，在梅斯罗斯来得及转身之前撞倒了他，直接将他撞进泥里。梅格洛尔压在他的身上，重量让梅斯罗斯花费了几秒的宝贵时间才从下面挪出来。
他周围有喊叫声，他看到精灵盔甲的移动，然后他们的士兵围住了他们。梅斯罗斯挣扎着试图坐起来，而他这么做时，梅格洛尔的身体重重的地滑落到了一旁，一动不动。
鲜血在梅斯罗斯的腿上流淌，流进了盔甲的缝隙浸透了他的手套和护甲，在他试图将梅格洛尔翻过身来时涂抹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依旧温暖。梅斯罗斯知道现在按压伤口试图阻止流血已经来不及了，鲜血正缓缓地从他破裂的盔甲处溢出。但他还是这么尝试了。他的手滑过冰冷的金属。
梅格洛尔睁着眼看着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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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
梅斯罗斯翻过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尖叫。
“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好笑。”("This isn't f*cking funny.")
Chapter End Notes
【1】其实结合上下文这里应该是“二十几次循环”，而不是“三十几次”，这里可能是作者的笔误，或者大梅压力太大的口误。
他死了（第一次）
Chapte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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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告诉他的兄弟们这件事了。梅斯罗斯知道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他是有可能说服他们的。但是时间是他目前最缺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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