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茹芬的眼里闪着危险的光,“不要假装你的罪行比我少,亲爱的哥哥。你或许没有参与烧船,但我清楚地记得在澳阔泷德(Alqualondë)的时候站在我身边战斗的人是谁。而且你还把你亲爱的芬巩带得和我们一起堕落。你是如此渴望他以至于可以为了留住他而毁了他,真有趣,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喜欢养宠物的人。”
他睁开眼。
库茹芬对他尖叫着什么。凯勒巩还在笑,一支箭刺穿了他的喉咙。
库茹芬就是停不下他的尖叫。
他睁开眼。
同样的帐篷帆布迎接了他的目光。“我不明白,”梅斯罗斯静静地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
他可以预见没有得到回答。
“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觉得自己可以打赢这仗?”梅斯罗斯眨了眨眼睛,把眼里模糊不清的东西眨掉,“也许这不是一种救赎,从来不是。如果你们打算通过这样来拯救我们,你们应该把这一切委托给芬巩,而不是我。”
帆布在风中微微晃动,梅斯罗斯点了点头,“那么我想这是某种惩罚。但是,我知道自己犯了错——是的维拉,我知道我自己犯了错而且这肯定超出了你们对我的预想——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残忍。”
他睁开眼。
如实相告(第一次)
Chapte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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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已经可以凭脸记住名字了。他认识许多他的子民,他们大多和他在希姆凛生活了几十年有余。但是这个阵营里还有太多、太多其他人也对他献上了忠诚和信任。
在一些早晨,在梅斯罗斯睁开眼仍能听到他某个兄弟的尖叫声,或者闭上眼看到他们流血的样子的时候,他会躺在那里听着帐篷外成千上万的人为了他的战争做着准备。
他有他的责任,可能这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一场由他每次睁眼开启的,为了这些不记得这一切的人们而努力的无止境的责任之旅。
他第一次在这里睁开眼后就再也没有计算过天数,时间和记忆都开始逐渐模糊了。不间断的战术修订,还有匆忙地组合那些对龙效果甚微并且每次都让他们反过来逃窜的设备。但是他知道自己距离上一次见到芬巩的时候已经相隔上百天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疼痛的判断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或者说他非常清楚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的变化,但每当他听到微风中的银号角声,胸口的钝痛只会一次次加剧。
梅格洛尔走进了他的帐篷,梅斯罗斯在床上翻了个身来看着他。上次他见到他时梅格洛尔正试图把他从战马下面拖出来,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对着他大喊着,看着梅斯罗斯凭借他身体里某种根深蒂固的本能挣扎着试图求生。
“梅斯罗斯?”
梅格洛尔在床边俯下身,一只手放在毛皮毯子的边缘,“梅斯罗斯,”他再次呼唤道,声音很低,“兄弟,你有听到吗?”
梅斯罗斯眨了眨眼睛。他真的太累、太累了。
梅格洛尔皱起了眉。他的手沿着床单上移了几寸移动到离梅斯罗斯的断肢只相差一点的地方。“奈雅,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梅斯罗斯的目光几乎沉溺在梅格洛尔干净、无损、充满生机的脸上,“卡诺。”
梅格洛尔打量着他的神情,“梅斯罗斯,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梅斯罗斯有点想笑。他现在已经记住了他帐篷的每一寸,甚至可以仅凭记忆描绘出帐篷帆布的编织纹理。他在这个营地走了这么多遍以至于他可以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在脑海中排列出每一排帐篷的分布和连接它们的泥泞走道。
他肩膀上的毛皮毯子传来了触感。梅斯罗斯眨了眨眼。梅格洛尔的皱眉加深了,“奈雅,”他重复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他花费了惊人的努力才强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回答,“在营地里,”他说道,“在我们开拔的那天。”
他肩膀上的触感停滞了一瞬,“很好,这很好。”梅格洛尔说。梅斯罗斯觉得自从他们驻扎在希姆凛开始,他就没有听过对方用这么担忧的语气说话了。当时梅格洛尔在他们的新堡垒里待了将近一年才去的豁口,在那几个月里梅斯罗斯甚至没有拿到军械库的钥匙。
施加在他肩膀处毯子上的压力把他的思绪带了回来,“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梅斯罗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梅格洛尔迟疑了一下,“你能坐起来然后开始准备吗?”他接着提议道,“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这样思维或许也会跟着转动。”
梅斯罗斯环顾他的帐篷,他的目光落在用刀钉在临时办公桌上的羊皮纸上。
梅格洛尔试图靠近他但没有碰到,因为梅斯罗斯僵硬地让自己坐直了身体。盖在他身上的毛皮毯滑倒了他的腰间,让他的皮肤暴露在早晨寒冷的空气中。“我可以碰你吗?”梅格洛尔问。
有一段时期梅斯罗斯几乎无法忍受自己在身体里的那种感觉,更不用说让别人触碰到他的皮肤了。就算到了现在,即便是凯勒巩也会事先询问,然后再用胳膊搂过他的肩膀或者跳上他的后背。在湖畔漫长的几个月的恢复期里就连芬巩也必须小心,因为梅斯罗斯在那时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失去理智的。
没有得到回答,梅格洛尔便没有推他。他把毛皮毯往上拉了一点,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不触碰到梅斯罗斯裸露在外的皮肤,“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才出发,你慢慢来。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多找回自己一点。”他在床边坐下,“梅斯罗斯?”
他真的太累了。
梅格洛尔坐在梅斯罗斯的床边编起了头发,然后开始哼唱一种简单的古老曲调。梅斯罗斯闭上了眼睛,他甚至不能假装他们回到了提利安,假装梅格洛尔正在等着他起床做早餐,或者躲在梅德罗斯的房间里短暂逃离他们的弟弟们制造的混乱。但不管怎样,嗡嗡的歌曲声让人放松。
梅斯罗斯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必须前进,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但是床很暖和,而且梅格洛尔编头发时的哼唱还在继续。
“卡诺。”
梅格洛尔的哼唱没有停,但他偏了偏头示意他在听。
梅斯罗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他太累了,他不想再重复这一切了。“我需要你认真听我说,并且在我讲完之前不要打断我。”他开口道,“而且我需要你相信我说的是真实的。”
这让梅格洛尔停止了哼唱。他转向梅斯罗斯,微微皱起了眉。梅斯罗斯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我们会输的。”他说道,“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我们将被击败。然后在某一个时刻我会死,具体方式似乎每次都会发生变化。然后我会再次在这里醒来,并把一切从头再经历一遍。”
梅格洛尔非常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继续听着。“到目前为止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二十次多了。”梅斯罗斯继续道,“我是唯一记得这一切的人。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变化,包括魔苟斯的军队。然后我会尝试,我每一次都试着靠谋略战胜他,我试图赢得这场战役,但是……”他的声音逐渐变弱,“我死了,然后我在这里醒来,然后我又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梅格洛尔完全沉默了。梅斯罗斯嘴角扭曲出一个笑,“你现在可以发表意见了。”
梅格洛尔研究了他的表情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吗?”他最终问道。
“为什么?”梅斯罗斯重复道,这完全不是他期待的反应,“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正在发生的事。”他停顿了一下,一颗心沉了下去,“你不相信我,对吗?”
“我不认为你是在开什么糟糕的玩笑。”梅格洛尔小心地斟酌着话语,“但你得承认,梅斯罗斯,这些……嗯,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寓言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事情。这很难让人相信。”
“我没有说谎,”梅斯罗斯厉声道,“我已经——梅格洛尔,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魔苟斯的军队将如何与我们遭遇。乌方将背叛我们。魔苟斯会派格劳龙和他的子嗣们对付我们而我们将无法承受龙的火焰,它会击败我们导致我们不得不在见到芬巩的军队之前就下达撤退命令。阿扎戈哈尔将守住后方给我们其他人争取撤退时间,而他本人会因此而死。我们会输的,梅格洛尔。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输了三十多次,而我没有办法阻止它。”【1】
“梅斯罗斯。”
“我看到我们所有的兄弟都死了。”梅斯罗斯激动地说,“还有我们所有的人民。我见过——我需要改变这一切,梅格洛尔。我必须,我——”
“梅斯罗斯,梅斯罗斯,冷静一下。”梅格洛尔试图在不触碰到他的情况下接近他,梅斯罗斯意识到自己正在用手抓着他的头发,他拉扯得如此用力以至于能感觉到刺痛。“没事的,”梅格洛尔放缓了语气,“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我需要你深呼吸,冷静下来。”
“你不信我,”梅斯罗斯喃喃道,“啊,维拉啊,我为什么会觉得告诉你是个好主意?”
“我相信你。”梅格洛尔说,“梅斯罗斯,没关系的,我相信你。”梅斯罗斯讽刺地笑了一声。梅格洛尔叹了口气,“我相信你相信你说的这些,”他澄清道,“我相信,但是梅斯罗斯……你要我怎么说?我们都知道你——”
“知道我什么?”梅斯罗斯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知道我曾患过妄想症?我曾一度被折磨得有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我知道这一点,梅格洛尔。我和那些症状一起生活了好几个世纪,我知道这与那个无关。这不是妄想这不是幻觉。我已经把接下来的五天过了二十多遍,我很清楚我们会输。”
梅格洛尔小心翼翼地再次等他平息自己的神情。“我们有一个很好的计划。”他说,“你花了数年时间把这个联盟团结在一起。这是我们最有可能赢的一次,而你确保了这一点。”
梅斯罗斯又笑了,“那么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我都会失败?有那么多我以前从未关注到的点,那些我正在尝试改变的点。我必须——我必须把这一切修正。我必须把这些做好。”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梅格洛尔小心地问,“你的这个……循环,是一种纠正错误的方式?”
这就是梅斯罗斯最开始的想法,一种赎罪和自我救赎的机会。
但在看着他的子民们那么多次在他身边死去,看着他的兄弟们互相伤害仿佛那是某种本能,听着微风中传来的银号角声,知道当他逃走的时候芬巩正躺在某个他无法到达的地方奄奄一息时,他就再也不这么想了。
他保持着沉默。梅格洛尔从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然后踌躇了一会儿。“我相信你相信这些,奈雅,”他轻柔地说,“我相信。我无法完全相信你所说的这个,循环,是……是真实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意义上的真实。但我知道你没有在欺骗我或者和我开玩笑。我相信你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希望这次联盟能够成功,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梅格洛尔没有说出他的另一半想法。梅斯罗斯了解他,知道他眉间的沟壑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真的太累了。
“梅斯罗斯?”
梅斯罗斯抬头看向梅格洛尔,“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喃喃着。令他恐惧的是他的眼周开始刺痛。梅格洛尔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他无言地张开双臂,梅斯罗斯让自己向前倒下,将头靠在梅格洛尔的肩膀上。
他闭上眼睛呼吸着他兄弟熟悉的气息,他使用的发油的味道,战马和树脂的淡淡气味。只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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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有意停在主帐边上的。他护腕上的一颗扣子松开了,于是他在帐篷门口停下,用牙齿和手抓住它把它重新固定好。就在那时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他首先听到了梅格洛尔的声音。“——只是小心一点,”他说,“我不知道具体发生的是什么,但我认为我们不能冒着彻底引起冲突的风险,至少不是在这种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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