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罗斯沉思着。在他提出至少让他去外面看看,检查一下过去的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听到了帐篷外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急促脚步声。“至高王现在不能被打扰,”有什么人在帐篷的帆布外说道。梅斯罗斯意识到外面至少有一名守卫,“还有将军也是。”
“去你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咆哮着。
梅斯罗斯呻吟一声,看到芬巩脸上的那种逐渐清晰的明悟慢慢转变为了惊恐,“哦,拜托不要。”
“让我们通过去见我们的兄弟,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我们不会。”梅斯罗斯模糊地辨认出这第二个声音属于芬巩的护卫之一,“他不会被打扰,尤其不会被你这样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斯罗斯又呻吟了一声。“你不妨让你的守卫们让开,”他对芬巩咕哝道,“他们不会离开的。”
芬巩面容扭曲了一下,“这下我们别想再多睡一会儿了。你觉得他们是在担心你的名声,还是只是单纯在担心着所有事情?”
梅斯罗斯哼了一声,“两者都有。”他随后停了下来,想到了什么让他胃部下沉的可能,“哦,库茹芬。”
芬巩立刻站起往肩膀上披了一件斗篷,“如果他的状态真的那样糟糕,他们现在已经闯进来了。”他走到帐篷的入口处。“退下吧,”梅斯罗斯听到他对守卫们说,“让他们进来。”
梅斯罗斯撑起自己,随后他的兄弟们涌进了帐篷。
凯勒巩是第一个进来的,他直奔向梅斯罗斯,脸上带着难以控制的激动。阿姆拉斯紧随其后,差点撞到了凯勒巩。梅斯罗斯可以看到他脸颊上的泪水。他惊慌地坐了起来,“怎么——”
“你——”凯勒巩猛撞在他身上。有那么一会儿梅斯罗斯几乎以为他想打他,然而凯勒巩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他抓得是如此之紧,直接攥疼了他。“你他妈的——我他妈的简直不敢相信你——全他妈的靠你自己?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相信你?”
阿姆拉斯重重地坐在床沿发出“砰”的一声。梅斯罗斯把凯勒巩的头发从脸上拨开,看到卡兰希尔朝他皱着眉。梅格洛尔正在帐篷边缘轻声对芬巩说着什么。“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卡兰希尔嘶声道,“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阿姆拉斯整个人倒向了他,肩膀颤抖着紧抓住梅斯罗斯,就好像他是救命的绳索。梅斯罗斯试图挣开凯勒巩以便伸手关照阿姆拉斯,但是凯勒巩一直是比他强壮的那一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设法开口。他感觉身体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出去了。
梅格洛尔用手背擦了擦眼,芬巩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这个傻瓜,”他开口道。他的嘴唇扭曲着,“好吧,也许不是。我想我们才是一群傻瓜。”新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我该相信你的,奈雅。我应该相信你的。”
梅斯罗斯盯着他。“亲爱的,”芬巩轻柔地喃喃道。他的脸上带着笑,温柔而充满了爱意。如果梅斯罗斯不是已经喘不过气来,这个笑容可以夺走他全部的呼吸。“他们记起来了。”
“你们什么?”
“我们醒来的时候想起了一切。”梅格洛尔说,他踌躇地站在梅斯罗斯身前,双手一遍又一遍地以他自己的方式扭动着,“根据我们所知道的、以及我们之间相同的那些记忆判断,是所有的一切。而且我知道这是真的,我知道。”
梅斯罗斯动了一下脑袋作为点头。他的另一只手臂,阿姆拉斯没有抓住的那一只,慢慢地环上了凯勒巩的后背。这个触碰似乎让凯勒巩意识到了自己在哪。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坐了起来,几乎是爬着从床上下来然后猛擦自己的脸。梅斯罗斯放他走了,“这确实是真的。”
“在所有愚蠢的、不可理喻的事情中——”凯勒巩自己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咒骂了一句作为替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梅斯罗斯说。他恳求似的看向芬巩,“我根本没有请求过这些。”
“所有的这些,”阿姆拉斯终于得以开口,“所有的这一切,没有其他人知道吗?”他喘了口气,“你曾试图告诉我们,你试过了。但是我们……不相信你。”他呼吸困难,“我们怎么可以不相信你?”
“因为这听起来很疯狂。”芬巩说,“抱歉,亲爱的,但你知道我是对的。”他拍了拍梅格洛尔的肩膀,然后走过去坐在了梅斯罗斯旁边的床沿上,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这种事情以前闻所未闻,甚至在传说里也不曾出现过,而且我们还处于战争的前夕。我并不觉得没有立刻相信罗珊是你们的错。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你们应该更信任他一点。”他轻轻捏了捏梅斯罗斯的身侧。“也许你也应该对他们多尝试几次,”他对梅斯罗斯说,“但我们用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尽我们所能做到的事。而且我们最后成功了。”
卡兰希尔皱着眉,“库茹芬知道这些。”
“他还好吗?”梅斯罗斯迅速问道。
“他醒了有一分钟,”凯勒巩安静地说。他盯着帐篷的一个角落,没有看向他们任何人。“喊了你的名字,说着我就知道,然后又昏过去了。”他耸耸肩,“既然现在我们都记起了每一个……循环,那就很明显能看出他在之前就知道这一切。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他相信了你?”
“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梅斯罗斯靠在芬巩的身上,“关于对付格劳龙的办法……总之他最终想出来了。我完全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但是后来发现这是成功对抗格劳龙并让他逃走所必须的。”他叹了口气,感受着芬巩贴着他的表达安慰的体温,“我……也许我应该在你们身上多努力几次的,很抱歉我没有。但我有时候几乎坚持不下去,”他抬头看着梅格洛尔,“抱歉。”
梅格洛尔叹息了一声,然后跪在梅斯罗斯面前看着他。“我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奈雅,”他喃喃道,“我应该更信任你的。你带领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你带领我们度过了所有的一切,而你一次也没有责怪过我们。”他低下了头,“我真的很抱歉。”
“哦,卡诺。”梅斯罗斯将手从阿姆拉斯那儿解放出来,然后抬起了梅格洛尔的下巴,“过来。”
梅格洛尔把头埋进梅斯罗斯的脖颈里紧紧抱住他,让他觉得自己又喘不过气来了。“没事的,”梅斯罗斯对他耳语道,“没事的。”
卡兰希尔所有的怒气似乎都瘪了下去。他重重地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这太不现实了,”他嘟哝道。“我相信它真的发生了,我脑子里有太多东西让我没法不这么相信,但是……”他抬头看着梅斯罗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梅斯罗斯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你记得多少?”
“有一些部分比较模糊,”阿姆拉斯喃喃道。他蜷缩着身子,膝盖抵着胸膛,“我想是那些……重复的部分。所有改变过的事情都清晰很多。”他向梅斯罗斯扎扭过头,“所有我参与之后的关于格劳龙的部分,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死了好多次。”凯勒巩说,他笑了一声,“在那些你没能阻止我的时候。我想我该预见这一点的。”
“所有关于乌方的部分,”卡兰希尔说,他的声音很冷静,“还有阿尔拉对他领导权的挑战,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他对着帐篷的地面皱起了眉,“这就像……在刺绣的时候找一条新缝上去的线。只绣一遍你能很清楚地看出它的走向,但是多经过它几次之后就再也找不出线条在哪儿了。你可以看出它的大致图景,但是没法再辨认细节。”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梅格洛尔含糊地说。他从梅斯罗斯身上撤开,阿姆拉斯挪动了一下给他在床沿边腾出一个位置。他用一只手揉着脑袋,“每一次循环结束的时刻都很难判断,除了你的……我没法回忆起更多。我是指,当我在场的时候。”
“我也是,”凯勒巩喃喃道。他把目光移开,“当我不是第一个死掉的时候。”
梅斯罗斯呼出一口气。芬巩施加了点力道把他拉得更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温和地对所有人说,“我知道这些很难消化,我确实知道。但我觉得亲身经历这一切会比这还要糟糕。”他在梅斯罗斯的鬓角印上一个吻,“一切都结束了,亲爱的。”
“你——”阿姆拉斯清了清嗓子,“你每次循环的时候知道吗?知道你——你死亡之后,一切都会重置?”
梅斯罗斯没法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对视,“我很确定。当然,是在经过最初的几次循环之后。”
“但是你知道吗?”阿姆拉斯质问道。
凯勒巩开始在帐篷内来回踱步。梅斯罗斯的目光跟随他的步伐移动着,“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听到了阿姆拉斯喘不过气来的声音。“哦,泰路,”他喃喃道,“过来。”
阿姆拉斯没有抵抗地靠了过去。梅斯罗斯环过一只手臂搂住颤抖的他。“你不能死,”他开口道,声音淹没在梅斯罗斯的肩膀上,“你不能,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人了。”
梅格洛尔发出了一种仿佛被打了一拳的声音。他尽可能地环过阿姆拉斯,把他夹在自己和梅斯罗斯中间。梅斯罗斯无法确定他们中的哪一个在颤抖。
卡兰希尔倚着床沿,头往后仰靠上了梅格洛尔。就连凯勒巩也踱着步靠近,用余光注视着他们。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梅格洛尔轻声问。他坐起来擦了擦眼,一只手在阿姆拉斯的后背上下摩挲着。卡兰希尔向后进一步转过头看着他,阿姆拉斯给了他一个颤抖的笑容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梅斯罗斯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听到过任何告诉我原因的声音,或者见到任何来自维拉的神迹——如果这件事确实出自他们之手的话。”他靠在芬巩的身上看向他。
“然而我们的婚姻纽带保留了下来,即使其他的一切都重置了。”芬巩说着,越过梅斯罗斯看向其他人,“只不过罗珊每一次都需要向我展示一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自己依然什么都不记得,直到今天早上为止。”
凯勒巩停止了踱步。他转向梅斯罗斯眯起了眼,“等等,我以为你们俩是在这场战役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结婚的。我一直假设是在巴拉德艾塞尔。”
芬巩清了清嗓子,不太成功地试图掩饰笑声,“这么说……并不准确。”
“有一次你离开了整场战斗,”阿姆拉斯恍然大悟,“然后骑向了西边。”他笑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是这样吗,奈雅?是在那一次?”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梅斯罗斯回答。他可以感到芬巩在笑,他的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尤其不是在我爱了他这么长时间的情况下。”
梅格洛尔呻吟了一声,“可以了,我受不了了。如果我必须和你们两个待在一起,整天看着你们这样坠入爱河的样子,我会把自己关在希姆凛最高的塔上永远不出现。”他靠在一只手臂上,懒散地用另一只在腿上敲着一些未完成的曲子。
阿姆拉斯咳嗽了一声,没能很好掩饰住笑意。凯勒巩嘴角抽搐地看着他们,卡兰希尔皱眉转过头向上望着他,“请务必这么做,卡诺,”他说,“这会让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变得更加轻松。”
“在那么高的地方我们就听不到你的作曲了,”阿姆拉斯重重地叹了口气,“哦,那简直太棒了。”
凯勒巩嘴角弯出一个张扬的笑。“没错,这就是我决定离开去狩猎的真正原因。”他说,“也许十年之后我终于可以把你的曲子们从脑海里赶出去了。”
梅格洛尔从床上抓过一个枕头扔向凯勒巩,“一边去,否则我会确保你这么做的,”他对所有人吼道。然而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笑,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抑制住。凯勒巩大笑着轻松躲过了枕头。
梅斯罗斯伸出一只手。“好了,现在停下吧。”他突然对梅格洛尔咧嘴一笑,“你应该不希望在他们报复的时候大喊大叫,然后伤到你宝贵的嗓子吧。”
梅格洛尔笑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帐篷的顶端,“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梅斯罗斯拍了拍他的腿,“我也爱你,弟弟。”
他知道这段玩笑有点勉强,是他们每个人努力维持的结果。他可以从阿姆拉斯的脸上或卡兰希尔蜷在床边的姿势看出他们的忧虑,凯勒巩的每一次移动仍带着愤怒和担忧,梅格洛尔看向他的样子就好像他随时可能会消失一样。他知道他们试图假装一切正常,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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