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不行那我就上了。”
说着他就侧着身子往外走,李非抬手捏住谢榕的手腕儿,没控制住力气把人拽倒在地上,山上的土有些硬,哪怕是垫了几层软垫也撞击出一声闷响,李非顿住了手,心里咯噔一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那人。
谢榕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只装模做样地“嘶”了一声,眼睛里水汪汪地笑着看人,李非晃了晃眼,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突然抬手把帘子放下,遮住谢榕。
第十四章
“你们两个在干嘛?”阮效玉从外面探进来头,刚从下面爬上来就看见两个人一里一外的站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好奇地上来看看。
“小阮来了。”谢榕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抬手蹭了下背上的脊骨。
阮效玉点点头,伸手递出来个烤架,说:“你们谁来帮我撑一下?”
“我来。”谢榕接过来铁架跟在阮效玉身后往帐篷后面走。
来的地方叫厌竹山,名字来源有说是因为这里的土壤不适合竹子生长,有说是因为有个度化的道士生前在此居住,此人爱松却不爱竹,得道后附近的百姓把这里私称作厌竹山,流传至今。
架烤架算个难事儿,阮效玉看着柔弱,胳膊上确实有几分力气,手脚麻利的很,倒把谢榕这个来帮忙的整个晾在一边儿碍事儿了,不过谢榕向来不介意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形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撑着个铁架安安静静地待着手看他忙活。
“阿姨最近怎么不说要换医院了?”
“周扒皮还得给长工喘口气的机会,她那脑子是得花点儿时间想想怎么折腾别人。”
“啧,”阮效玉装模做样地拍了下他的背,没怎么用劲儿。“好歹是你妈。”
谢榕笑了下,蹲在地上用钳子拧铁丝,说:“说她干嘛?”
“话说出来有点儿难听,但你做好准备,前几天刚做了个检查,阿姨能不能熬过今年都是个问题。”
“多活一天都算她赚了。”谢榕把废铁丝扔回盒子里,淡淡地开口。“这人后半辈子只为自己活着,身边儿的人没不被她占过好处的,雁过拔毛,死了倒是清闲了别人。”
“阿姨也不容易,活到这岁数你也就迁就着点儿。”
谢榕没作声,低头摆弄手里的环扣,看不出来什么态度,阮效玉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后开口:“李非……最近是一个人吗?”
“在问我吗?”谢榕捏了捏手里的铁钳抬眼看着他。
“嗯。”
“可能吧,我们不是谈这种话题的关系,他跟我说不着。”
阮效玉笑笑,看不出什么情绪,说:“我以为你们关系好了很多,今天看到你我还新奇。”
谢榕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身看着阮效玉,佯装惊讶:“我以为你知道我是因为你在才来的。”
“我叫你的时候你还说要考虑一下,这会儿还来糊弄我。”他软绵绵地瞪了谢榕一眼,落人身上不疼不痒的,似乎看出来这人是存心逗自己没想着说实话,索性就不问了。
谢榕敛了神色正经了些:“互相看不惯而已,不至于见个面就想掐死对方。”他把装铁架的工具放下,又接了一句。“怎么不去问李非,你想知道什么他都不会瞒你。”
阮效玉先是没出声,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以前跟徐云书在一起的时候没想问,现在是不知道怎么问了。”
这句话谢榕听得耳熟,好像他在有些久远的大学时代也听过,只不过说话的对象从那时的李非对换成了阮效玉,似乎在三个人的关系中他永远是倾听的那一个。
“你怎么不问了?”阮效玉总把谢榕当弟弟,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人远比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只有遇见李非的丁点儿事儿一点就着,像个好斗的野猫,他才能恍惚过来,这还是个比自己小三岁的恶劣小孩儿。
“不想问了,我听见肯定会伤心。”谢榕嘴上说着,眼睛里却盛着点儿笑,跟阮效玉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一样,最真诚的永远是那张嘴。
经常作为他们中间的导火索的李非,破天荒的当了一回消音器,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半晌,谢榕先出了声,语气淡淡的:“这回是认真的吗?你跟徐云书。”
“嗯,有再一再二再三再四,但是第五第六回 我就受不了了。”
“你难过吗?”
“你猜呢?”阮效玉偏过头笑着看他。
“我猜不难过,你不是会为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难过的性子。”他说完把排列好的工具绑紧锁上,抬头听见阮效玉轻笑两声,说:
“你什么时候感觉出来的?觉得我想跟徐云书分手了?”
“你说要去见徐云书爸妈那天。”
阮效玉搭上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好像比李非聪明点儿,哪有刚抓了男朋友出轨,转头就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没想到这人还真信了。”他苦笑一声又接着说道。“不过也可能没信,只是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谢榕挑挑眉淡笑着看他,还是惯常轻佻的语气:“我很多地方都比他聪明,还有那个徐云书,如果不是有幸做了我的竞争对手,我都不会记得这个名字。小阮,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阮效玉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接待新生的时候在一群小毛孩儿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谢榕,眼尾有些偏长,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含着些笑意,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掩盖炙热外露的情感。可并不像他嘴上说得那样,阮效玉很少感受到里面藏着的东西,尽管他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也用这种眼神看过很多人。
阮效玉抬手拍了下谢榕的头,先避开了眼。
十月份并不是爬山露营的好时候,气候难定,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不过这些人向来随性惯了,想干嘛干嘛,想爬山也就爬了,天冷就穿厚点儿,想看景儿就去人造的大观园,再退一步,来这儿也不是为了看景,各人虽然都揣着心思,反正面儿上是来陪阮效玉散心的。
这群人除了谢榕都是打小一起混到大的,也没什么好端着的,挺自在的待了一下午,转眼天就摸黑了。
袁吉万掏出来个相机,还是好多年前的那种傻瓜式的相机,里面不是电子卡,是那种长长的黑色底片,他喊了两声把人给招呼过来:
“来来来,拍个到此一游。”
“土不土啊袁胖子。”赵蓬嘴上挺嫌弃的,还是往中间凑了凑,袁吉万一油腻胖子,偏偏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有少女心的,吃饭外出必拍照,别人的朋友圈按条儿算,他的是按兆算,这优良传统没造福人类,反而把哥儿几个从小到大的糗事儿全数字化了。
“这叫热爱生活,你懂个屁。”袁吉万边调相机边往周围看,整个山头就他们几个,他这相机也不支持延迟摄像。
赵蓬靠着棵树看袁吉万发愁,斜眼扫到谢榕,抬胳膊拿过来袁吉万手里的相机朝着谢榕晃了晃:“小谢医生,给我们拍个照吧。”
谢榕扭过头看着他没作声,赵蓬笑了笑,说:“我们每年都一起拍,今年还差一张,好不容易聚一回,您受累拍一个?”
袁吉万看着他演先没说话,谢榕比看上去的黑多了,一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眼见着赵蓬要被盯毛了,他赶紧上前夺过来相机,说:“别特么犯浑了,让人拍那照片里还能有小谢医生?”
话没说完,没暖热的相机又被夺了过去,赵蓬扬扬头:“小谢医生赏个面子?”
这回谢榕倒没再看他,只勾着嘴角要笑不笑地把相机拿过来:“行啊。”
赵蓬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会儿站边儿上去了,等李非过来看到谢榕拿着相机站在对面儿,皱眉问他干嘛呢,谢榕朝他笑笑没说话。
“我的天。”袁吉万拿着相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构图这光线,小谢医生你焦点呢。”
不是顾着同事之谊他脏话就骂出口了,一个照片上六个人,除了李非和阮效玉其他人的焦都特么对成马赛克了,背景不说美感,哪儿有人净对着垃圾堆拍的。
“诶我说咱们再拍一张?”袁吉万拽着人不让走,李非拍开他爪子看了眼相机,冷飕飕地开口:“就你长那样,照成这样是为你好。”
“嘿。”
袁吉万把相机收起来不自取其辱了,这会儿天比刚才更黑了,山上夜里气温低,一件长袖已经抵不住凉风,他看看帐篷,问:“三个帐篷就二二三,想跟我一起睡得举手。”
李非看了眼谢榕,往后靠了靠,声音不算大:“你跟我睡。”
“我跟小阮睡。”
李非把火灭了斜他一眼:“一天不找麻烦你就浑身难受是吗?”
谢榕耸耸肩眯着眼朝他笑笑,欠揍地很。
“我跟李非一间吧。”
他们几个其实一起出来的次数不少,从高中到现在,可大家都自觉地把李非和阮效玉隔开,碍于两人的关系,从不会把这种尴尬的关系放在明面上,现在阮效玉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倒是让大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那正好,刚还想着怎么让小谢医生跟我一个帐篷呢,效玉,这人情哥们儿记下了啊。”
“那大家都洗洗睡吧,跑一天我特么都散架了。”
“衣服脱了。”
谢榕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就露出来个脑袋,发尖儿还滴着水儿:“荒山野地,好友成群,野啊宝贝儿。”
李非看了他一眼,没跟他废话,钻进帐篷里弯腰把人从里面挖出来:“要我脱还是自己脱?”
谢榕动了下嘴唇笑了,翘着两根指头解衣服扣儿。
上午撞得地方还有些红肿,不过没那么狰狞,李非从罐儿里挖了些药敷背上,凉冰冰地,激得谢榕挣了一下。
“赵蓬今天找你麻烦了。”
“高看他了,嘶,轻点儿。”
李非手都没碰着人,他抽了下谢榕的侧腰,还是放轻了动作。
“他从小就记仇,三年级的时候抢了他瓶牛奶,然后我家奶箱空了一年。你在他爸面前下他面子,他肯定不给你好过。”
“看看我俩谁不好过,过几天我再去赵老师面前参他一本。”谢榕把脸侧过来。“袁吉万睡觉打呼吗?”
“打,还磨牙。”
“……”
平常谢榕什么都能杠一回,现在闭了嘴倒是让李非觉得好笑,他把药膏推开,说:“你睡不着就把他踹醒,他没起床气。”
谢榕好久没说话,只是笑容有些森冷。
抹了半背的药,散的帐篷里都是味道,李非把他衣服放下来从垫子上起身:“早点儿睡,晚安。”
他手撒了半截,突然被谢榕整个拉回了原位,李非脑子一蒙,胳膊下意识地撑到谢榕身体两侧,身下那人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猛地抬身蹭了下他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
“我们成年人喜欢用行动说晚安。”
说完他眯着眼看李非,眼神儿里满是调侃,李非垂下眼皮盯着他,没起身也没有下一步动作,过了好久等旁边传来脚步声才移了眼,走得时候拍了下谢榕头顶,说:“别瞎玩儿。”
第十五章
周末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反正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完了,再想起那天的时候都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医院医生一年四季都忙,不过这个节点还算是清闲点儿,尤其是过了上午,除了排号的偶尔还有几个从微信上找他聊天儿的病人,谢榕跟自己病人处得差不多,他条顺盘靓的,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对着其他人都还称得上是亲切,大家有个什么事儿也能想起来问问小谢医生。
有个病人最爱找他,叫梁天,挺严重的慢阻肺,家庭遗传下来的,年纪不大才没十岁,特爱撒娇,跟在小护士身后“小谢医生小谢医生”的叫,软乎乎地捏着小奶腔跟人撒娇,就为了能少吃一次药。
刚敲了十二点的铃,那个粉色头像就准时地亮了起来。
——小谢医生今天不来了哇?
——嗯,明天我再去看你。
——没关系没关系,胡姐姐来就可以。
谢榕看他消息回得飞快有些好笑,知道这小毛孩儿没人治他的时候就想耍滑头。
——吃药了没有?
——吃啦吃啦(o゚v゚)ノ
——表现不错,明天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先不告诉你,一会儿我看看胡姐姐拍得视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不听话。
——啊?什么视频呀?
——专门拍小孩儿吃药的,你抬头看看,就在胡姐姐的帽子里。
估摸着给人吓着了,就看见名字那里来来回回地变换成正在输入,好半天没发过来一个字。
——奖励是啥呀……
——不能说,不过可以先告诉你惩罚是什么。
——什么……
——下回把你要吃的药片碾成药沫,再给你冲成苦水喝。
——那苦得舌头都要麻掉啦!!!
——是有点苦,不过那是给不听话的小朋友喝的,你不是乖乖吃药了吗?
他发完最后一句好久没等到梁天的下一句,谢榕从页面退出来关上手机,正好看见袁吉万进来。
“小谢医生,赵老师找赵蓬是你出得主意吧?”
谢榕抬头看他一眼,愣了会儿反应过来袁吉万说得是找赵蓬带学生改毕业论文那事儿,他看这人咧着嘴乐得跟尊弥勒佛似的,知道是替赵蓬刺探敌情来了,他心里冷哼一声,面儿上还是客套地笑了笑,权把没做过的事儿揽自己身上:“袁医生也想陪着去。”
“别介,现在小孩儿太娇了,又要严格施教还得照顾心理健康,打不得骂不得,孩子没答辩完我先得抑郁了。”袁吉万朝着他摆摆手。“小谢医生这脑子太灵了,一石二鸟啊这是,给赵老师解了忧,还教训了赵蓬那狗东西,真不知道我比你大那三岁的年纪长哪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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