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昭阳为易相幕僚,拖昭阳落水,定然会让自己与易行云徒生间隙,他此刻只想琴父早日从漠北归来,好与他商讨与易行云的终身大事,以及他身上所患的寒疾,他想进入宫中长生殿中是否藏有「灵虚玉」一类的卷宗。
渔舟唱响,丹枫稀落,湿云影里,鸿雁嘶鸣,独占沙洲。
苏恒易行云望着在江畔漫步的萧暮卿和锦黎,不知他二人作何打算。
小七托腮望着那壶栏杆意,无奈的叹气:“栏杆意虽好,却无福消遣,夫子你说那个假锦瑟会作何打算?萧大哥到头来,却只是空梦一场。”
“这人虽假扮锦瑟,却是有情有义之辈,要看萧兄如何抉择了……”易行云喃喃道,望着那两人伶仃身影——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多次帮我?”萧暮卿觉得如鲠在喉,满腹欣喜的话,却看到依旧维持着锦瑟面容的锦黎,不知说些什么好。
锦黎微微一愣,双眸如水,望着在江水中倒映着昭锦瑟秀丽的面庞,他指削葱指尖轻轻抚摸着这张娇颜,苦苦的笑了:“公子还是不要知晓的好,浮沉痴妄之人,不提也罢,公子既然已经痊愈,我便也回去罢。”
白微离去之言犹绕耳畔,自己修行受损,若再不修行,百年修行将毁于一旦,大恩以报,身份也被揭穿,自己再无借口留下。
“你可在临走前让我看看你的面容?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我?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你定然明白我的心意,又何苦说这些让人痛心的话呢?”萧暮卿只觉得听他说是要离开,便觉得心痛异常,眼中尽是凄伤悲哀。
锦黎不应,想着他喜欢的大抵是容颜姣好的女子,娇花玉貌,貌美倾城,那里是自己这个妖类,更何况还是男子之身——
萧暮卿强忍苦涩,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为我衣不解带侍疾,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定然是个贤良淑德的姑娘,若你是因为外貌,道可不必担心,我乃读书人虽倾慕玉貌娇颜,但亦看中其贤良淑德,你已然具备,不如以真面目示人,我现在看锦瑟姑娘的面容实在是别扭,好娘子,让我看看吧!”萧暮卿说道最后竟然打趣起来,只愿打动锦黎的心。
话音刚落,只听到半空中一人朗声一笑,溟濛的江面,忽然升起阵阵涟漪,虚空中仿佛有人脚尖轻点,掠过水面,伴随着一阵漩涡,那云雾慢慢散开,一人着一身白色长袍,形貌昳丽,站在一株白莲上,那白莲朵朵如雪绽放,若无垠之物,随着流水在漂移中盛开。他嘴角含着笑意,打量着二人。
锦黎看清莲花上的来人,神色惊恐的站在萧暮卿身后,双手死死绞着衣袖。
“梨儿,你还要瞒着萧公子到何时?这是你的情缘,你是逃不过的,师兄先前对你严厉了些,你莫要惧怕我,我此次来并非要带你走。”白微言辞温润,不想再吓着自家黎儿。
锦黎这才探出脑袋,怯生生的望着自家师兄。他二人本是九霄大仙座下的弟子,为同门师兄弟,修行圆满出山,二人皆不恋凡尘,便约定修仙,同登仙界,如此二人相互扶持百年有余。白微向来悟性颇深,不时提点自己。
“小白此言当真?那修行之说?”锦黎犹是怀疑问道。
“待公子百年之后,你再修行不迟,师兄知你情窦初开,若是贸然拆散你两人,也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只是你不愿同为修行,我便不再强求,正好得空回去看看师父,也不知何时会回来,祝贺你二人早日修成正果。”
白微长袖一挥,萧暮卿只觉得面颊刮过一阵清风,一股子药草清香,看向身旁的锦黎,不由痴呆住了。
那里是什么容貌鄙陋,见不得人的丑妇,分明的一个十六七的男子,长发垂髫,肌肤纤弱细腻,洁白嫩薄。
只想起脑海中的诗经,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锦黎望着痴呆看着自己的萧暮卿,低头望向湖水,湖水倒影出自己原本的模样,他瞪着眼睛望了一眼始作俑者白微,白微又是朗声一笑。
“小师弟他日成婚,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啊!”说罢他足尖轻点那白莲,幻做一条白龙飞向半空中,看得萧暮卿暮目瞪口呆,回过神时,便觉得一双葇夷轻轻的覆盖在自己双手。低声软语,四目相对,恍然初见时万千缱绻。
苏恒正在假寐,突然听见一声龙吟,猛然一惊,望向窗外,只见一条白龙穿梭于云间,来回数次,很快消失不见,再看那江面,两人依偎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看来阿云着栏杆意,不几日便要拆封了啊!”
易行云也望向窗外,为二人终走在一起欣喜:“若开栏杆意,定然一醉方休,苏小公子可否一战!”"战!”苏恒大声应战。
第55章 冰雪之莲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字。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桌案两只龙凤喜烛,燃烧的正旺,红纱阵阵,菱花镜中,一人面颊微润,卧蚕蛾眉,流目顾盼,着一身喜服,玄纹云袖,席地而坐。
另一男子低垂眉眼,为他细心梳理长发,长发慵懒落于肩后,一梳梳到老,执手不分离。
萧暮卿身材伟岸,也穿着一身喜服,不时往纱内张望,显得异常焦灼。
一旁的苏恒同他一起站在红纱外,看着他翘首以待的模样,无奈的笑笑。
半晌,红纱被人从内揭开,易行云搀扶着锦黎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欲语还羞。
萧暮卿便牵着锦黎的手走到正厅,厅前两把空空如也的交椅,他父母已逝,再无高堂。萧暮卿摘下腰间悬挂的玉佩,对着空空的交椅立起重誓。
“父亲母亲大人在上,今日我萧暮卿愿娶锦黎为妻,他日患难与共,执手不相离,若有违誓天打雷劈。”说罢便将那块白玉悬挂在锦黎腰间,与他执手跪拜高堂。
几番波折,白玉终找寄托之主,萧暮卿虽出身鄙陋,但心存善意,对不识之人慷慨相救,又获锦鲤托心,算是有始有终。
萧暮卿转身看向苏恒和易行云。“若非苏捕快义薄云天,我和黎儿也难逃御史大人毒手,幸得捕快妙计才让我俩共结连理,当受我们一拜。”说着就朝着他们下拜,苏恒易行云忙扶着他们。
“萧兄言重了,惩治燕阴奸邪,乃是我等分内之事,快些起来!”
苏恒摇头,扶起他二人,看他二人身着喜服,宛如璧人。
不知何时自己也能同易行云走到这一步。望向身旁的人,见他脸颊红润,也闪烁着盈盈目光望着自己。
三人送别萧暮卿与锦黎,他二人决定回到故居江都,燕阴纵然富庶,却无他二人立锥之地,过些闲云野鹤的生活,倒也来的自在。
在薄暮中,三人又回到「醉意轩」。桌案上放着一潭青花梅瓶,那瓶里足有十斤佳酿,苏恒打开盖子,酒香扑鼻,小七凑到酒壶前,日夜思量这栏杆意,苏恒终于肯拿出来了。
“今日破例,小七你是女儿家自己要把握分寸,不可多饮。”苏恒为小七斟满酒杯,小七举起酒杯,大灌一口方解了馋。
易行云拿起身旁的酒壶,浅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酒液热辣辣流入喉中国,香气浑厚,回味不觉。
他心下释然,萧兄与锦黎终成眷属。只是自己与苏恒,前途漫漫,尚是未知数。
望向同样是面色凝重的苏恒道:“好酒,暮商酿酒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当真是上好佳酿啊!”
只听到楼梯间咯吱的声响,一人着一身青衣,嘴角一弯,朗声道:“易太傅当是识货之人,常人闻到此酒香味浓郁,便迫不及待的饮下,丝毫尝不出酒之甘醇气息,易太傅浅抿一口,品得酒中真味,当是识趣之人。”
暮商为「醉意轩」酒楼的老板,他年不过三十,很是年轻,但是却能从他脸上看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阅历,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并且是燕阴最大酒楼的老板,在燕阴享有盛名,燕阴贵族皆以喝到他酿的酒为荣。
相传他是楼兰人,楼兰终年战争,他便独自从楼兰来到燕阴,不知从哪里学得一手酿酒的技艺,凡他所酿的酒,独具特色,让人回味无穷,名叫栏杆意的酒,便是千金难求,前些时日苏恒曾经帮助暮商铲除一批盗窃之徒,暮商为感谢于他,才赠他栏杆意,因此那瓶栏杆意也被小七日日惦记着,今日才得尝所愿。
“是暮商技艺高超,我也是粗鄙之人,怎么暮商今日得空在店中?”
易行云也不少与暮商照面,平日暮商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醉意轩一向是由他的一帮伙计打理,怎么今日会在酒楼。
暮商浅笑,淡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燕阴来了大主顾呢?君上命我加紧酿造佳酿,送于王宫,想来这些时日那些异族人也该到了吧?”
他望向熙攘是燕阴街头,不知何时来了很多兵士把守,一向繁荣的街道,被驱赶的不见一人,老百姓都被围截在道路两旁。
“这是?小七宫中可是来了什么人?怎么还下了戒备?”苏恒忙着探出身子,不明所以,这些日子为萧暮卿之事奔波,亦不知燕阴来了甚重要人物,看戒备之森严定然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小七喝的醉意盈盈,脸颊微红,笑呵呵的道:“不知,我半月未回宫中,不知有何变故,莫非是那个国家是使臣来了,不过这等场面,啧啧——”
她话音刚刚落下,便瞧见朱雀大门缓缓打开,大帮穿着异国服饰的旅队,浩浩汤汤的行走在燕阴大道上。老百姓个个争先恐后的出来看,这帮来自异国之人。
“这些是什么人?穿着怎么如此奇怪,竟然没有腰封,衣服随风飘扬,仿若自成一体?”
易行云虽从小饱读诗书但自幼在燕阴,从未出过远门,更不识别国风情。但见这些人是服饰与齐国服饰大为不同,全部着着轻纱,飘然若飞。
暮商坐在窗前,举起酒壶,畅饮一口,幽幽道:“这是兰陵国的阵势,每年初春时节,兰陵王便派遣使臣来访,奠定两国番邦。只是这次的阵势的确有些大呢?你们看那轻撵上——”
暮商拿着酒壶,指了指一架紫盖青裹的轻撵,正沿着长街向南缓缓驰行,轻撵上掩盖着层层纱幔,一旁的护卫精骑紧紧的护着,前面站着手拿鲜花的侍女,仪列规整,浩浩汤汤。
走在队伍的正前方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他身量挺拔,衣袂飘飘,马也是通体雪白,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头上悬着一块湛蓝如海的宝石,束缚着他略微卷曲,肆意飞扬的长发。他的面容被一块白色的纱巾围着。唯一可见的双眸,如清潭一样澄净。
小七看着那人,眼前一亮,吃惊的问道:“他们是何人?为何故弄玄虚?还有使臣怎么这么年轻?”
小七不禁疑惑,使者定然是德高望之人,怎么会是一个飘洒俊逸之姿的少年。暮商依旧是饮酒,并未多言。
一阵马蹄声响起,马蹄如飞,踏在青玉的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一人闪现在那身姿曼妙少年身边,他着一身银色长褛,身姿挺拔如玉,半张脸被一块面具遮盖住,在薄暮中,焕发出银色的光辉。
苏恒见到那人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这人的身影似乎是在那里见过,眼神焦灼的跟随那人。那车队确实越行越远;
暮商放下酒壶,望着越走越远的车队,幽幽道:“那一身白衣的少年便是兰陵最为尊贵的莲花王子,相传他出生的时候雪域冰莲,一夜之间竞相绽放。
身旁带着面具的为兰陵国师,至于帘内之人,则为兰陵的小公主。他们此次所来,怕不是简单的邦交问好,必然别有所求。”
“雪莲?相传容貌如冰雪里的雪莲,凛冽而美艳,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出尘的男子吗?”小七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道。
长生殿掩映在苍峦叠障之间,周围载满巴山苔竹和大理白茶花,清雅宜人微风吹来,竹叶沙沙,恍若初春夜雨。
“兰陵王子雪莲,携同妹妹雪鸢参见齐国国君。”雪莲的声音传遍整个长生殿。
长生殿下的雪莲已经褪去面纱,露出年轻而又惊心动魄的容颜。
青裴是孤绝凌厉的美,青沫是倾城之容,而雪莲是冰雪里的雪莲花凛冽美艳。
世间没有那个男子可以那么透彻。一身雪白脖领处也是雪白的,宝蓝色的水晶焕发凛冽的微光,衬托他的容颜更加的惊心动魄。一同迎接的大臣都被雪莲的容颜震惊,这羌族王儿子逆天容颜。
雪鸢已经习惯这样的兄长,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大臣一个个垂涎模样,那个齐王也震惊似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自小哥哥就惊为天人,容貌出尘,让人见之忘俗,王宫贵族小姐多心属自家哥哥,常常在雪莲路过的街道搔首其足,抛掷些鲜花在哥哥的轻撵上,哥哥从不为之动容。
“免礼,兰陵王子公主平身,莲花王子果然名不虚传。”坐在殿上的齐长歇喉结翻滚,吞了一口口水。
后宫不乏美妃艳嫔,皆是风情万种,但与这莲花王子一比,黯然失色,那些只不过是庸脂俗粉,哪里及他万分之一。
“兰陵王献上冰山雪莲,以奠定两国邦交,愿万古长青,亘古不变。”
兰陵国师命人奉上兰陵致宝,冰山雪莲,相传五年才得一株绽放,极其难得。
齐长歇才回过神来,看向大殿上一身银色长褛的国师,暗自咂舌,兰陵真是个好地方,来的人都如玉人一般,这国师虽已致中年,但露出来的肤色细腻如脂,身量挺拔如玉,摘下面具定然也是妙人一个。心想着有朝一日定然要拿下兰陵,这块风水宝地。
宴席间也只是客气的话,长歇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雪莲身上。
一旁的太监,小槐忙提醒自己的王。这过赤果于的眼神,要是被后宫的娘娘们知道,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王子丝毫没有什么架子,笑盈盈的,也不管长歇的目光,一派洒脱浑然天成。
雪鸢与兄长丝毫不同,虽然是女子却有一份男孩子的英气,他们兄妹倒也是互补,只是国师一脸担忧的看着齐王若有所思。
第56章 暗涌
“君上您今天翻哪位娘娘的牌子?”小槐举起宫牌,看着已经梳洗过的齐歇,坐在桌案前看着一份奏折。
他英俊的脸上晃动着莹莹烛光,剑眉深锁沉静的有些冷冽。袅袅的龙延香屋子里春意浓浓。
齐歇正在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一下,狼毫笔尖,滑下一滴红墨,在宣纸上慢慢晕开,像是那莲花王子嘴唇嫣红的色泽,齐歇摸着宣纸上的红痕不由自主的笑了。若是那玉一般的人儿能常伴自己左右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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