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回答道:“听回禀的奴才说,赵大人府中的下人,是在西城被抓住的。”
秦翦更是奇怪:“既是在西城被抓,如何证明那些东西是送到礼部尚书府的?”
管家呃了一下,神情间似乎有些难堪:“据说是赵大人的某个属下……经不起审问,将苏大人供出来了。”
秦翦这下没话可说了,本来么,贪财误事,戳了个大窟窿,被徐靖褀死死咬住的人是赵鄂,暗中送东西不小心被巡防军发现,直接落实罪名的人也是赵鄂,现在自己出了事,手底下的人不争气,拉同伴下水的还是赵鄂。
像这样本该成为弃子的人,他能好心出谋划策,让苏清朗出手救他一命已是不错,现在倒好,赵鄂自己陷在泥窝里出不去,还反倒害他折损了手中的一员大将。
更别说,那些东西,本来是要送到他府上,是苏清朗未雨绸缪,担心其中的风险,现在出了事,实则是在代他受过。
他气得咬牙切齿,良久,才怒道:“这个蠢货……”
管家有些忧心,道:“相爷,苏大人的府邸已被官兵围住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想到苏清朗入朝多年,与自己联合在一起做的坏事何其多,两人一同共事,难保这苏清朗的手中不会有他的什么把柄。
若是那些把柄,被蔡钧的人发现了,即便无法动摇他的根基,也能抓住时机重伤他几分,又想到苏清朗的府中,那些藏在后院里的东西。
一旦被朝廷发现,只怕自己的这位左右手性命不保,秦翦心中更加煎熬。
他恼怒了片刻,又冷静下来,问道:“桓儿去哪儿了?”
管家一怔,反应有些不太自然,迟疑的道:“少爷已经赶去刑部大牢了。”
秦翦沉默下来,脸色不大好看,道:“等他回来,让他去书房见我。”
随后,转过身,不再过问苏清朗的事,只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管家仍是有些担心,于是追问了一句:“相爷,那苏大人……”
秦翦停住脚步,片刻后,才道:“先让人留意着,若实在不行,只能两选其一了。”
管家听此,顿时会意,向秦翦道了声是。
现在赵鄂和苏清朗同时被抓,其中的矛盾点在于,赵鄂府中的下人,指证他们所送的东西是给苏清朗的。
所以如果想救苏清朗,便只能让赵鄂手下的证词,变成不可信任的伪证。
赵鄂先前已被徐靖褀盯上,朝廷想要查他,但是一直没有证据,现在抓住他手底下的人,又发现了大量的银子,人证物证俱在,想要给他脱罪已经不太可能。
所以,秦翦口中所谓的两选其一,只是单方面的牺牲赵鄂,把苏清朗救出来而已。
到时候在皇上跟前,说赵鄂对苏清朗怀恨在心,知道朝廷在调查自己。
于是在转移赃银的时候,吩咐手下,一旦被抓住就把一半的罪过栽赃到苏清朗身上。这样一来,不仅能为苏清朗洗脱嫌疑,还能跟赵鄂划清界限。
管家领命下去,在府中等了良久,才等到秦桓回来,只是秦少爷的脸色不太好。
听闻自家老爹的吩咐,想到苏清朗现在的情况,秦少爷没做迟疑,便去到了书房之中。
秦翦坐在书案前,见到秦桓同样脸色不好看,阴沉问道:“见到他了?”
秦桓低下了头,答道:“没有,刑部的那些人,守得很紧,不让任何人见到清朗。”
秦翦又问:“那赵鄂呢?”
秦桓一怔,随后回答道:“抱歉父亲,我一直想着清朗的事,没注意到此人。想来……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秦翦沉默下来,良久,才问:“桓儿,你觉得这件事,你办得可好?”
秦桓听此,面带愧色道:“爹,孩儿知道错了,只是清朗……我不能看到他出事。”
秦翦微微拧眉,道:“大丈夫行事,须要顾全大局,岂能如此感情用事?”
他顿了顿,又道:“你只想着,要救苏清朗出来,可曾想过,若此人陷落,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去,岂非不打自招自投罗网,让人怀疑此事与丞相府亦有关系,将火引到我们自己身上?”
秦桓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不过从他的神色中,却看出了一丝愧疚之色,显然这些事情,他先前只顾着苏清朗,当时并没有想到。
秦翦叹了口气,才语重心长的道:“罢了,你也不必担心,那个人的事,爹已想到对策,若实在不行,只能进宫面见圣上了。”
秦桓听此,才抬起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爹……”
秦翦又打量了秦桓几眼,最终,又沉重的叹了口气。
而此时,刑部大牢中,本该被人严加看管的苏大人,正站在赵大人的牢房前,四周空无一人。
赵鄂见到苏清朗,愣了一下:“苏大人,你……”
苏清朗很是忧愁,向他道:“本来是要将我问罪的,但在皇上跟前,又有相爷说情……”
赵鄂顿时会意,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苦笑一声道:“这件事,是我连累了苏大人,哪里能想到,那些奴才……”
如果没有那个小奴才的指证,京中官宦府邸多得是,谁能判定那些东西,是送到苏清朗府上的,苏大人自然不会因此遭罪。
即便赵鄂的罪责已经洗脱不了,但有苏清朗和秦翦在皇帝跟前说情,最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但在倒好,被自家府邸中的下人坑害,秦翦为了保住苏清朗,苏清朗为了避嫌,两个人都不能再参与此事,赵大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赵大人心中发苦,觉着自己时年不利,却不知道所谓已经招供的下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赵鄂聪明,他府中的人自然也不笨,知道供出苏清朗以后的后果。
于是一个个全都咬牙抵死不承认,只是苏清朗早就料到了此事,所以让蔡钧将那些下人分开审问,最后说其中一人招供了,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苏清朗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向赵鄂道:“赵大人,是那些奴才不懂事,岂能怪你。只是……清朗以后虽有心帮你,也没有办法了。”
赵鄂此时心如刀绞,可谓五味杂陈,虽说先前做了杀头的事,早就做好了杀头的打算。
但当那柄悬在头上的长刀终于斩落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好。
这些年来,在官场中积累下无数人脉,以为有了权力,就可以高枕无忧,与苏清朗针锋相对,认为终有一日他会抢了自己的地位,到头来却发现。
当自己出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朋友,连一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
最后,真正站在自己这边的,一直不离不弃帮助自己的,却是一直当做敌人的苏清朗。
赵鄂抹了一把眼泪,还是不死心的问道:“相爷,也是这样打算的么?”
苏清朗迟疑一下,似是不忍心的点头,道:“赵大人,你有何交代,清朗一定办到。”
赵鄂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人活一世,为财而死,最后才发现,原来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苏大人,你我相识多年,我心胸狭隘,做过许多对不住你的事,只是如今,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我还斗胆提出一个请求。”
他顿了顿,又道:“我家尚有八十岁的老母,儿子病弱无力承担家事,孙子又在襁褓之中,经此一事,恐怕对赵家打击严重,还请苏大人有空多加照拂他们,不要让人欺辱了去。”
苏清朗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赵鄂勉强撑着身体,咬了咬牙,向苏清朗拱手道:“苏大人放心,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那名奴才,亦是受到我的指使,一切都与苏大人无关。”
苏清朗亦向他拱了拱手:“赵大人也可放心,你我同僚多年,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清朗自当竭尽全力照顾他们。”
赵鄂闻言,深深叹气,向苏清朗低下了头:“如此,多谢苏大人了……”
两人正说着话,又听外面鬼鬼祟祟,传来细小的声音:“苏大人,时间快到了,赶紧的吧,别让人发现了。”
苏清朗随后又看向赵鄂,生死兄弟千里送别似的,拱手道:“我要走了,赵大人,保重。”
转身离开,风萧萧兮易水寒,跟个壮士一样,走到天牢的土墙外。
在赵鄂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人正站在那里,一个蔡钧,一个梅柳生。
苏清朗打着手势,示意让他们出去,三个人一同走出了天牢,站在门口,此时,周围并无一人。
只听苏清朗气定神闲的道:“两位大人,清朗的演技还算不错吧?”
梅柳生淡淡微笑:“能以家人为条件,令赵鄂感恩戴德,主动认罪,确实不错。”
苏清朗哼了一声,回头望了天牢一眼,道:“接下来,就要有劳蔡大人和梅兄,令赵鄂尽快认罪招供了。”
第30章 变故
正当秦相府焦头烂额之际,那位被打入大牢的苏大人,却突然回来了。
书房内,秦翦正为苏清朗的事儿思索对策,却听管家进来道:“相爷,苏大人来了?”
秦翦一怔,抬起头来问:“哪个苏大人?”
管家低声道:“是礼部尚书苏大人,刚从刑部的大牢放出来了。”
秦翦站在原处,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自从苏清朗被抓,自己确实设定了许多解救的方法,但都还没有付诸实施。那么,礼部尚书大人是怎么说服蔡钧,从刑部大牢安然脱身的?
他思索片刻,才道:“让他进来。”
此时,苏清朗正站在书房门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由于在牢中待了一宿,原本雪白的衣袍已经染脏,就连头发都有些许凌乱,全然不像他从前风流绝艳的样子。
听到管家说相爷有请,他向旁边的一个小厮道:“去通知公子,说我已经回来了,让他不必担心。”
吩咐完,这才迈步走入房中,见秦翦正站在屋内,苏清朗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
道:“清朗无能,让自己陷入险境,也让相爷担心了。”
秦翦见此坐了下来,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不全然怪你,先起来吧。”
苏清朗站起身来,又听他道:“你能出来就好,只是那蔡钧是如何将你放出来的?”
苏清朗狡黠一笑,回答道:“相爷明鉴,那蔡钧之所以如此猖狂,不过是手中有个招供的奴才,清朗心想,那奴才之所以招供。
不过是看在被抓的人多,我们无法确定他是谁罢了,所以就向蔡钧提出,在此事尚未闹到皇上那里之前,让证人与清朗对峙,结果那些奴才见了清朗,没一个敢说话的,蔡钧不得已,只能将清朗放出来了。”
秦翦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幸亏你聪明,能想到这个法子。”
又听苏清朗道:“既然没了人证,我们与赵大人就不算对立,相爷,现在可计划营救赵大人的事情?”
秦翦沉默下来,闭了闭目,缓缓道:“赵鄂之事,虽说解下了你这里的难关,但是他贪财渎职是事实,听说那些银子,已经上交到国库,人证物证俱在,想要救他,只怕有些困难。”
苏清朗点头,嗯了一声:“确实,皇上他再怎么给相爷你面子,也不能枉顾国法,做得太过,听说赵大人的案子,京畿百姓都已传开,民怨已成鼎沸之势,而且此案的审理又是由蔡钧负责,赵大人……恐怕凶多吉少。”
苏清朗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秦翦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刚想跟他进言,说不过一个赵鄂而已,真正重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刑部尚书的位置,即便赵鄂没了,他们还能找到张鄂李鄂,没必要为他伤脑筋。
却听管家在外面道:“相爷,贾大人求见。”
苏清朗一怔,心想道他来做什么,又见贾德欣,带着自家的儿子贾思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
见到秦翦,先是恭敬的施礼,然后又对着苏清朗拱了拱手,暗搓搓的道:“下官参见相爷,苏大人。”
秦翦正为赵鄂的事情头疼,见到贾德欣自然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贾德欣嘿嘿一笑,拱手向前走了两步,道:“相爷,下官知道相爷正在为赵大人的事情心烦,是以献上一条妙计。”
秦翦哦了一声,撑在桌案上的胳膊拿下来,道:“什么样的妙计,你且说说看。”
贾德欣又道:“此事是犬子想起来的,下官嘴笨恐说不利索,还是让犬子来说吧。”
秦翦看向贾思齐,苏清朗也看向了他,只见贾少爷一本正经,向秦相爷施礼道:“回禀相爷,下官听闻并州发生水灾,当地官府钱粮不足,因此赈灾进程缓慢,已有许多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苏清朗站在一边,并未说话,这贾思齐是贾大人的宝贝儿子,平时只会打肿脸充充胖子,只怕连水灾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何时开始关心起并州的百姓了?
果然,又见贾思齐顿了顿,继续道:“赵大人如今被抓,不过是因为运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银子,若是我们能将这些银子的来历解释清楚,跟朝廷汇报说,这些银子,是赵大人看并州百姓水深火热生活辛苦,特意找皇城的商户乡绅筹措准备,运到苏大人的府邸用来赈灾的,到时候别说问罪了,赵大人还会因为心系百姓,被大大的奖赏一番。”
苏清朗听此,淡淡道:“话虽然如此,但这么一大笔银子,要送到我的府上,我先前岂会不知?”
贾思齐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回答道:“这就要看苏大人的演技几何了?”
他顿了顿,又道:“赵大人平时人缘极好,在商户乡绅们中间亦有些威严,那些人只要跟他们招呼一声,定会站在赵大人这边,至于苏大人这边……
到时候就跟朝廷说,赵大人运送银子的事,是通知尚书府的管家的,管家一时健忘,没有告诉苏大人,是以苏大人才会不知道这事儿,届时只要在皇上跟前认个错就行了,想来也不会委屈了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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