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道:“内子爱吃。”
待三人坐下,一旁服侍的丫鬟要将黄酒斟上。“能喝么?”季蕴低声问。迟月摇笑着轻轻点头。
迟月摇是紧挨季蕴坐下的,孟钰则坐在对侧。他生性活泼,边吃边讲,倒也自得其乐。季蕴不时懒懒附和一声。
过一会儿,孟钰渐渐觉着不是滋味来了。虽说往日他也是自个儿厚脸皮贴上季蕴的,却无比对,较于旁人,他也算最亲密。
可现如今却不同。季蕴微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将螃蟹拆开,拿签子将蟹肉剔到小盘上。拆好一只,连蟹黄一道推至迟月摇面前。后者便搛了送入口中,腮帮子鼓鼓的。再小小抿一口酒,眯着眼笑。
孟钰不知何来一股愤愤,用力咬开蟹腿。没等季蕴开口,夫人懵懵懂懂望他一眼,孟钰便泄了气。
他也不过十七八岁,不过片刻又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迟月摇吃光一只,微垂的圆眼巴巴看着季蕴。
“不成。”季蕴道,“太寒。”
迟月摇从桌底下扯他袖子。若不是外人在,他要去季蕴怀里撒娇打滚了。
季蕴任他扯了一会儿,绷不住似的轻笑一下。又拆了个蟹盖,将蟹黄盛进去,放入他碗里。
“不能再多了。”
迟月摇便极轻极轻地挠了挠他手心,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酒足饭饱,孟钰于是招人将那两匹湖丝拿上来。
“特为季兄留的,”小公子笑道。
“多谢。”季蕴回道,将缎子接过去,捧至夫人眼底。
“如何?”
迟月摇有些醉了,脸颊红扑扑的,眼中浮起一层薄雾。他将手背贴在上边蹭了蹭,道:“凉凉的,舒服。”
季蕴便道:“晓得你定喜欢。”
又道:“先收至库里,来年入夏,再与你做衣裳。”
迟月摇笑得可爱,斜斜歪在季蕴身上。
“多谢!”他也像模像样地冲孟钰道声谢。
孟钰反倒受宠若惊一般不好意思了。
“不是甚么难事,”他道,“季兄和嫂子喜欢,我便多弄些来。”
又手舞足蹈,大谈特谈起生意经。孟钰年纪小,故作老成,季蕴看着好笑。他眼中却是赤诚的,不比其他富贾家长大的油滑公子。便每每在他错处提点两句,不知不觉又说了许多。
孟钰聊得口干舌燥,大喝一口酒。正要开口,季蕴忽将一指按在唇上。
原是夫人趴在他腿上睡熟了。
“娇儿。”
指腹摩挲醺红的眼尾,不知是叹还是笑。
他朝孟钰比个手势,横抱起迟月摇往屋里去。他走得稳稳当当,不知为何,孟钰竟看出几分小心翼翼来,仿佛托着世间无二的宝物。
入了夜,季蕴掀开床帘,轻手轻脚地上去。
迟月摇猛然翻身过来,半张脸掩在被中,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醒了?”季蕴低声道,“喝醒酒汤么?”
迟月摇点头。季蕴便叫了汤来,是温的。他揽小夫人入怀,一勺一勺喂。迟月摇也乖乖地小口嘬。
“这般高兴?”季蕴道,“我让孟钰再弄几匹。”
“不仅缎子。”迟月摇抬头,毛绒绒的脑袋顶着季蕴下巴。
他掰着手指数:“骑马高兴,吃螃蟹高兴,新缎子也高兴……”
“夫君交了朋友,妾顶顶高兴!”迟月摇说着,又笑起来。
夫君这样好,本不应孤孤单单的。就是要人围着他,捧着他,交许多许多朋友。
小夫人正美着,遭捏住了下巴。季蕴偏头吮住他柔软的唇,舌尖搅弄出靡靡水声。他们早身心契合,迟月摇不多时便衣襟大敞,情动地小声喘息。
季蕴哄他骑马。
他少有地脱了干净,劲腿大张,摆出迎合的姿态,青丝搭在暖玉似的肩上,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
迟月摇羞得不敢看他。
“夫君,妾不会上马……”他娇声求,“夫君抱……”
“夫君不在,”季蕴道,“此处只有马。”
迟月摇便只得自个儿上马了。他撩起裙摆——没法子,哪有人骑马不穿衣裳呢;扶着粗大的玩意往身下去。寻觅了半晌,才寻到水润的花穴,将翘起的顶头含住。
上马可难。小夫人喘着气,好容易才慢些完全吃下。季蕴去摸他衣下细腻的小腹,已顶出隐隐形状了。
迟月摇眼底浮出水汽,娇艳极。
“妾的缰绳呢?”带着欺负狠了的哭音。
季蕴懒洋洋摸了两边发尾递到他手里。
“野马,无缰绳。揪着马鬃便是。”
可怜小夫人今个儿早才学,夜里竟微微颤颤要骑野马了。他跨坐着,不大熟地甩了甩马鬃。
“驾!”
迟月摇用力蹬腿,撑起身子,花穴咬住的物件湿溜溜地半滑出来。他再小心往下坐,季蕴直抬腰一顶,狠狠地整根撞入。怀里人惊叫一声,身子化了水。
再努力“驾”了几回,实在是无力气了。迟月摇软软伏在季蕴胸上,撒娇道:“野马性烈,妾训不住……”
“小月儿聪慧,定训得的。”季蕴道。
迟月摇咬了唇,用下巴蹭他的颈窝,拉着人家的手往衣裳里去,摸他小小的乳。
季蕴占全便宜,仍调笑道:“怪不得不训。原是想要马肏他呢。”
迟月摇急急用小口将浪语堵住,红脸哼哼唧唧地埋怨。季蕴终于大发慈悲,搂住他翻身居了上位。不似先前那般狠狠地弄,而在花心处细细研磨,惹得夫人咿咿呀呀叫唤。
窗外芭蕉也要羞了。
夜且长呢。
第29章 脑洞 番外:假如季蕴二次穿越(一)
京城入了冬。
正是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到翡翠琉璃,屋檐拱角,煞是好看。这自然讨达官贵人欢喜,着了狐裘冬袄,围着炭火,便风花雪月地写些酸诗。
可苦了京郊菜农。管它雪如何动人,冷才是实处的。又因菜上落了雪,冻伤者多,便愈发不好卖。冬日并不是好日子。
天蒙蒙亮,鸡才鸣几声,姑娘双儿们便拎着木桶去河边浣衣。天儿真冷,她们倒也不怕,一路说说笑笑,快活极了。
浣衣的位置是定好的。河面结了冰,只脚跟前那丁点儿冰面薄些。双儿在岸边蹲下,利落地举起捣衣杵将冰砸开。他那手怕是生了冻疮,既红且肿。虽穿了袄裙,却洗得发白,想是棉絮也硬实不暖了。小双儿生得一副笑模样,叫人见了便爱怜。唇冻得发紫,仍乐呵呵地同人闲聊呢。
“月摇,你晓得不?我听娘说,有个大官儿年初回了京,说是如今府里整顿,正到处挑奴婢呢。”
“与我们有甚干系?”小双儿卷着袖子,手腕瞧着硌人,一下一下杵着脏衣,“当大官的,奴婢不得选人牙子手里的,教得服服帖帖,可会伺候人。难道要我们乡下孩子不成?”
“可不是!”旁边的小姑娘眉飞色舞道,“便是相干,我才同你说的。听说那大官性子古怪得很,不要教好的,就要乡下孩子,还说十两银子一个,嚯,好大一笔呢!娘说他是从……对,从关外来的,许是不好条条框框拘束的。”
迟月摇娇憨笑道:“你这样高兴,莫不是也想去做大官的奴婢了?”
小姑娘懊恼道:“嗨!我是想去,可人家不要呀!管事的发了话,指名要年十五的双儿。”
她又压低声音:“李家双儿前两天,不是偷偷托人,改了户契的年纪么?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迟月摇好奇道:“真这么好?要我说,还是在自家快活,怎么上赶着伺候别人呢。进了人家的院子,若是犯了错,打死也是有的,也再见不着爹娘了。”他说着,小脸白了白,真见了那场景一般。忙不迭地摇头:“我可不去,我可不去。”
“你呀,真傻!”小姑娘道,“只要万事小心些,晓得讨巧儿,哪有那么容易罚?倒是在主子身边呆久了,不准……能讨个姨娘郎君当当呢!”接着便红脸咯咯笑起来。
“话说回来,”她笑了半天,似是又想起什么,“你爹明年不是要将你送去做郎君么?也才一两银子,还不如这呢。”
“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迟月摇不高兴了,嘟嘟囔囔道,“爹是说笑,家里怎么能少了我呢?弟弟的衣服不是我洗?饭菜不是我做?怎么少得了我呢……”
小姑娘便笑笑不说了。如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真在乡下沟沟,十五六岁便嫁个庄稼汉。偏生在这京郊,哪个不做攀龙附凤的美梦?迟月摇的姐姐也卖去做了妾的,轮到他这个,却没长大似的。
小双儿一天忙得很,浣了衣裳,还要照顾小弟,喂鸡,扫地,拾柴火做饭,一个掰成两个用。好容易到晚上,爹娘从城里回来了,欢欢喜喜地去接。
爹娘背上的篓子取下来,没卖完的,品相不大好的菜,便是今晚吃了。迟月摇蹲到院里地上择菜,夫妇二人理也不理,径直往屋里去,看他们牙牙学语的小儿子。
到吃晚饭时,爹才抬起眼皮看他。
“过两日有个管事的要来南郊挑下人,”他道,“老二,你也去试试。”
迟月摇正吃菜呢,一下愣住。
“家里还这么多活呢,我要是走了,谁来干活呀?”
“傻孩子,”娘说,“这回挑人可是十两银子,往后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那官爷刁得很,围皇城走了大半圈也没挑中一个,也不定看得上你。若真有这样的福气,娘干活高兴还来不及!”
迟月摇便呐呐的,咬着木筷子不言语了。
子时,屋里漆黑,北风呼啸。农妇哆哆嗦嗦地起夜。
她听见有人梦话,摸索到小双儿床边。朦胧听见什么“不要去”,“不做下人”,“回家”之类急急的呓语。
“这傻孩子,”农妇心里嘀咕,“这样的好事怎的还不愿呢?”
又摸索着回自个儿床上去,丈夫和小儿在床上呼呼大睡,温暖极了。
却不记得将双儿的被子掖一掖。
第30章 脑洞 番外:假如季蕴二次穿越(二)
过几日,南郊农户皆得了些风声。家中恰有双儿年十五的,便欢天喜地;差个一两岁的,亦或捶胸顿足地可惜,亦或托了关系耍些花招。临了临了,管事的来那天,共凑出三十余人。
鸡啼过后,爹一人进城卖菜。娘给迟月摇套上堂姐的花袄子,擦了些香粉。又将小弟交付给邻居,早早领他赶往集合的谷场去。那处有二里地远,他们娘俩到时,人已聚拢一堆,围着管事的讨好询问。
“孙管事,到底是哪位贵人挑人?今日可来?”
“孙管事,贵人欢喜什么样的?胖些瘦些?个高个矮?”
“孙管事,孙管事……”
人堆里头的均穿着妥帖齐整,有几个发上甚至插些珠花钗环,家中光景可见是不差那十两银子的。他们围着管事的问这问那,娇娇笑着,管事的虽不曾一同调笑,言语里也透出些虚虚实实,引得迭声追问。
“老二,你也去哇,快去!”娘在身后着急推他。
迟月摇被推得往前踉跄两步。他胆怯地回头望一眼,低头拽一拽袄子。袄子不合身,肥大了些,袖子也长。再回头望一眼,娘拼命冲他摆手。于是一步分三步慢慢挪,好歹挪到人堆外去。
外围的双儿都踮脚伸长脖子往里瞧,一个不小心歪了身子,恰踩中迟月摇的脚趾头。
小双儿惊得要跳起来。他脸颊消瘦,便显得眼睛格外大,野鬼一般。此时蓄满了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什么。
那人不耐道:“踩你一脚,多大点事,莫不是讹我?哭肿了眼,小心贵人看不上了!”
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蔑道:“瞧你这样,本也该选不上的。”
迟月摇默默后退一步,从远处瞧仿佛是紧靠着人群一般,好歹是依了娘叮嘱。他脸上还擦了娘的香粉,刺鼻得很,可对他是稀罕的。于是努力低头不让眼泪流到面上,只一滴一滴砸到泥巴地里。他想拿袖子擦一擦,又想起不是自个儿的衣裳。将袖口卷一卷,伸了手抹眼泪,愈抹愈多,愈抹愈多。
娘隔的远远的,不住地跺地:“这傻孩子,怎不晓得往里钻一钻呢!”
约到晌午,管事的招呼大家一行一行站齐整。前头几行自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迟月摇这样的,在最前边便见不着了。
双儿们站好位置便规规矩矩,不再闲谈,谷场上一片寂静。又过两刻,渐渐有马蹄声。马蹄声愈近,止在谷场前头。
然后有些旁的动静。马蹬簌簌响,是贵人下马;脚步声去了又来,是下人们去迎接;人群起了小躁动,贵人怕是已到了。
小双儿站在后边,看不着也听不清。他呆呆盯着布鞋鞋面,上边老大一个鞋印子。
家去便把它洗了,他想。这是最体面的一双。
他统共也只两双。
然后又等了许久。迟月摇的思绪漫出天际。
怎的贵人挑下人,还个个去瞧么?
早知便不来了,站了大半天,腿也麻。不知小弟哭了没有?
他等呀等呀,等得头昏眼花,肚子也叫。
多久才散哪?贵人一句话也未说得,想必是一个也没看上。看不上前头的,难道看得上后边的不成?
贵人挑到迟月摇这行了。
小双儿先是高兴,想着终于可以家去。可贵人越走近些,心跳渐如擂鼓。他总算晓得紧张了,手心出汗。
贵人在左侧那双儿停一步,往迟月摇这来。他听见那双儿可惜地小声“唉”。
迟月摇低着头,见一双皂白金丝官靴闯入眼中。那靴真精致,勾了花鸟图案,一点尘土未粘。小双儿想起自个儿布鞋上的黑印子,难堪地缩了缩脚。
官靴主人停在他面前。迟月摇的心在油锅上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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