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悱呢?他连回忆也不敢想起,此时此刻,却敢明目张胆地任期待在黑暗之中漂浮着。
喻洛笛右脚后退一步,同时左转45度,方悱只看到他平静的脸孔映着缤纷的色彩。
对等的力度和美感,势均力敌,彼此较量又彼此成就。
干净利落行云流水,颇有力度但是又不会突兀。
沉沦在爱里,然后再折断每一寸爱意,回过头再看,多的是怅然若失。
可不可以亲吻,偷来的也好。
方悱感受到滚烫的泪在颊边,他很久没哭了,大概是曾经的惯性,特别是一在喻洛笛面前,他始终改不掉,姿态以前很低,现在,表面上掰回一城,内里还是输。
输了,一败涂地。
手风琴的一个短促音符落下,两人胸膛相贴,方悱不顾一切地吻上去,有朗姆酒的清甜,还有一丝旧味道。
酒精挥发,喻洛笛先是怔住,而后按住方悱的后脑勺,回应着他。
嘴唇的纹路细软,除非亲过很多次,不然会记不得,不过也许真的很久没吻过对方了,他们现在觉得对方很新鲜。
空旷稀疏的舞厅,西服外套早被丢在一旁,衬衫扣子散了,方悱的头发还像以前一样柔软,插在手指间一缕一缕的,很滑顺。
因为灼热滚烫的吻,空气里有被火点燃的尘埃,飘飞着,湿滑的唇舌,滴落的泪,灯火熄灭的一刹那,他们的嘴唇才肯分离。
吻完他们还不愿意放开彼此,鼻尖蹭着鼻尖,方悱用力地抱住喻洛笛,“过了午夜灰姑娘就得走了,南瓜车不等人。”
喻洛笛由着方悱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抚摸着怀里人的手指,“彤彤,不要丢了那枚戒指好么。”喻洛笛抚摸着他耳朵后的软肉,一手搂腰,与他额头相抵,声音很涩:“你可以好好戴着它,我......我没办法......”喻洛笛喉头哽咽,他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永远在方悱身边,没办法让方悱接受他的世界,没办法全身而退,没办法让时光倒流。
方悱的心酸涩地要命,眼眶的湿润忍了再忍,最后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很久以前就该在一起的人,彼此情浓愿意只为对方而活都不能在一起,现在也不能,分开就是分开。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闪闪发着光。”暗光里,喻洛笛拥着方悱道,“还记得我身上的那只鸟吗?树林和大海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只要我像鸟儿那样飞,我就能不断获得,可是保护不了我喜欢的人,我就得回来。”话才到这里,喻洛笛的声音像稻草一样干涩,纹路似磨砂,“只要回来做一只没有声音的鸟就好。”
“彤彤,你看现在真好,没有光,我们互相看不到彼此,沉溺在黑暗里,可以真真正正地在一起。”
“洛笛,我庆幸自己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人就像神明一样。”方悱湿润着眼抬头望着他,在暗夜里有一丝微弱的莹润,年少的方悱遇到年少的喻洛笛,被从泥沼里救出来,知道一切,得到一切,然后给喻洛笛自己所有的一切。
气息缠绕,方悱凑近一点,靠过去。“你恨我吗?”方悱拿自己湿润的唇去吻他的侧脸,“我却没有自责。”方悱颤抖着把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平淡无味的青春里,喻洛笛是那道刺进方悱生命了的光,将方悱吸引,引着方悱靠近,像冷傲的白山茶,是方悱心间的潮汐。
在回忆里相见,无法亵渎,在现实相见,拥抱到却也无法贴近的距离。
久久没有回应,方悱的心脏却像被细丝缠绕,越绕越紧。
良久,在方悱吻过喻洛笛嘴角的纹路时,他笑着说:“彤彤,你只用往前走,我看着你的背影就好。”
真的是笑着说的,因为嘴边的弧度恰好被方悱吻到了。
“海河山林,随心所欲就好。”喻洛笛轻轻放开方悱,退了一步,隔开距离,像说自己,又像对方悱的祝愿。
“可是洛笛,”方悱缓了一口呼吸,哑着声音道:“我们到底是活在了幻想里还是现实里?我为什么会心痛。”
青春燃烧热血,喜欢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的幻想,那些痛过的感受,现在回头看却有些幼稚可笑。
只要情绪稍微有裂缝,密密匝匝的如墨细密记忆就会从皲裂口渗透,只要有一丝,就足以搅动心志。
墨绿色的裂墙,窗子四四方方,纱网生锈,漏了几个豁口,云城的冬天太冷。
20岁的方悱对喻洛笛说:
“喻洛笛,我也许不爱你。”
“喻洛笛,我要去外面。”
“喻洛笛,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我要出去寻找未来。”
......
未来?未来在哪里?只是想,幻想,像脆弱的泡沫。喻洛笛不可能永远都把方悱照亮,所以方悱得自己先吹熄了蜡烛,走出那一步。
可是下定决心改变的日子真难捱,8年的时间,他还是没学会怎么忘记过去。
此时此地,过去的人就站在面前,那些曾经按捺在汹涌情绪里难以割舍的东西,现在是说出来的最好的时机,方悱可以对他说自己想说的话。
“洛笛......”方悱哽咽,“其实我当年骗你的,我后悔得要命。”
方悱想再给自己一次勇气,不愿再像以前那样逃避。
喻洛笛脚步顿住,肩膀僵住,门泄了光,照亮了方悱身上的一部分。
方悱想走上前去,想抱住眼前的这个人。
“小心!”下一秒,方悱却被喻洛笛迅急拉往一旁护住,棍棒敲打皮肉的声音磨砺耳膜。
52
第四十五章
“彤彤!”变故太快,喻洛笛回身笼住方悱,强光刺眼,他瞄了门边一眼。
那里约摸站了四五个人,拿着手电筒往他们这里乱照,模糊只看到几只骨碌转着的眼睛,陷进深凹的眼眶里,像暗夜的鬼。
“呸!”男人嗓音粗粝,略带醉意的语气道:“两二椅子,偷情捅屁股也不知道找别的地方,敢在我仁哥的地盘。”
这是许多年前旧房子,以前喻洛笛会和方悱过来,没电梯,楼梯砖块都还是一些马牙石堆砌的,又土又旧,因为挨近城中村,收费便宜,现在变成一些社会边缘人士排遣的地方。
话音刚落,没等方悱他们说话,几个人恶狠狠地挥着棍棒舞了过来,“彤彤,跟我走。”喻洛笛眼疾手快,一手拉住方悱,侧身灵巧避过棍棒,一脚踢在那人膝盖骨上,抢了钢棍,一棒挥在另一人腰上,躲过了夹击。
然后拉着方悱打开另一扇门,穿过后台室,弯弯绕绕,两人沿着窄楼梯,眼看一楼的小铁门被锁,只得跑到地下停车场。
刚转到楼梯口处出来,就见一帮黑社会混混杂七杂八就过来堵了人。
“想跑?”带头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挥了挥手里的长西瓜刀,“也太瞧不起我们这些出来混的了。”
“兄弟,何必呢,要多少钱,只管说个数。”喻洛笛与他们对峙,眼神冰冷。
“要只是钱,绑你一个不就得了。”光头男人拿鼻孔看人,眼神不耐地望了方悱一眼,“您喻二少我们还是愿意给几分薄面,这样吧,把你旁边那个人留下,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让你走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走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男人耐心告罄,懒得再听喻洛笛讲话,“别忘了给喻二少来一针。”那光头男人交代完往旁边退了一步。
来着不善,而且从招式看,是练家子,方悱一看就知道不好对付,苦于没有武器近身,只能与旁边几个没拿刀的搏击拖延时间。
这么久威叔还没出现,一定是出了事,这会等喻洛笛的保镖需要时间,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这么消耗下去不是办法。
果不其然,尽管喻洛笛训练有素,但始终双拳难敌四手,显出颓势,方悱心焦,眼看其中一位暴徒的刀就要偷袭砍向喻洛笛后背。
方悱内心暗道不好,发了疯地冲上去,在寒刃砍下的一刹那抱住喻洛笛,后背挨了一刀。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啮噬心间。
“彤彤!”喻洛笛没料到方悱会过来挡,一时分了神,之前在人群中疯疯癫癫的人瞅准机会,就要把针往喻洛笛脖颈上戳,那人手里的注射器装着鲜红色的血,像淬染剧毒的蛇。
电光火石之间,方悱想都没想,抬起胳膊,护住搂抱着自己的喻洛笛的脖颈。
“捅死你捅死你!”那人嘴里念叨着,见戳了一针没中目标,又拔出针疯狂地接着连戳了几下。
喻洛笛眼睛发红,用力捏住那人手腕,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一脚将人踢开,注射器落地,然后被喻洛笛一脚踩烂。
霎时之间,只听子弹穿透皮肤的声音,十几个黑衣保镖手拿装置着消音器的手枪,冲了过来。
喻洛笛的人终于来了。
身上温度流失,血管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方悱看不清楚眼前,意识模糊,最后用尽力气嘶吼:“别靠近我。”方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慌乱起来,奋力挣开喻洛笛,他失血过多,全身冰凉。
“二少爷!”威叔身上冒着血,声音颤抖虚弱,“还是晚了些。”他懊恼着,望了望地上碎裂的针筒,“方先生......”。
喻洛笛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不管不顾,猛地过去霸道又用力地想要抱住方悱,却再次被躲开。
“彤彤......”那声音暗哑心痛,还有丝难得的温柔。
太久了,那种受伤又碎裂的表情,方悱太久没看到了,今天终于又见了一次,方悱庆幸那是为自己,然后粲然一笑。
医院急诊室的灯还亮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夜即将走到尽头,当红灯熄灭,喻洛笛不顾一切冲上前。
“医生,他怎么样?”
“病人被砍割到血管,失血量较多,现在伤口已被缝合,命是保住了,只是......”医生顿了顿,又道:“病人此次被人用针管恶意扎伤,我们检测到袭击者身上带有HIV病毒,现在只能开阻断药给病人服下,过了28天以后得看结果。”
命保住就好,喻洛笛被死神弯钩勾住的心此刻终于稍稍缓下来些,却依旧紧绷着神经,他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问道:“威叔怎么样?”
“虽然没伤到筋骨,但是内出血,情况不太乐观。”
心凉了一截,喻洛笛眼睛发了红,一拳砸在墙上,被喻子昂抱住。
“你命大,半道下车,死的是司机。”喻子昂缓了些语气才道:“麦克博士的手术一定能成功的,我相信他。”
喻洛笛眼露寒光,额上冒了狰狞青筋,“不用猜都知道车祸是谁安排的。”
医院走廊的灯偏暗,自动门开了又紧合,了无生气,阴森凄凉。
“收网吧。”喻洛笛捏紧了拳头,骨节泛白。“我不想陪那只狗耗了。”
“你想好了?晏家那边......”喻子昂欲言又止。
“我自有办法。”喻洛笛抬起头,凌冽的寒气在他身上笼罩,“哥,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装,我只玩真格的,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喻洛笛从来都不喜欢玩虚与委蛇那一套,礼尚往来才是该有的风格。
天还未亮透,残月挂于空中,稀疏的星摇摇欲坠,风吹动枝丫,密密匝匝的影子镀在地上,只留下斑驳残缺的影子,云城即将到来一场风暴。
三日后,“盛东集团董事长罗健云被捅伤昏迷”新闻标题出现在了热搜榜单上,热度只升不降,引发数千万人围观,人们半信半疑,点开看能看到几张别墅洒血的糊图,随后便被屏蔽,本以为是谣传信息。
半小时后,“罗健云高楼坠亡”爬上热搜榜首,几家主流媒体下场报道,坐实此条消息,顿时全网炸锅,随后,一些相关词条也接踵而至——“ME2女团成员白雪捅伤养父”、“总裁养父性侵养女”、“瑞源福利院背后的邪恶之手”、“警惕身边的衣冠禽兽”......
全网哗然。
警方紧急介入调查,当天公告,罗健云系养女仇杀,白雪自首。
几日后,警方收缴罗健云的仓库发现大量古玩珠宝以及一份贿赂名单——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场养父性侵,养女反杀的丑闻事件最后牵扯起云城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较为令人乍舌的受贿人员包括云城市长、A大宁骁教授等几名德高望重的社会人士。
云城的权贵圈发生了不小的震动,势力重新洗牌,盛东集团一时之间大厦倾覆,曾经的簇拥者或锒铛入狱,或痛摔落地,树倒猢狲散,曾经风头无两的云城四公子之一,社会威名遐迩的慈善家成了万人唾弃的对象。
据说,罗健云的死相极其惨烈,全身没有一处好肉。
55
第四十六章
当天晚上,罗健云在宴会遭受侮辱,丢了面子,恼怒非常,被他打残的双胞胎女儿白莉因为就医不及时,医治无效死亡,他当做无事发生,只是又叫了几个网红嫩模在家玩到后半夜。
下面谄媚的人送了几只马犬过来,品质不错,便被他放出来玩乐,他心情不爽,吸了些粉,丢了一张支票给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去,把我的狗哄开心,表演给我看看。”
这些外围女人多的是贪财不要颜面的,知道罗健云癖好特殊,但还是有些顾虑,罗健云顿时觉得扫兴,脾气暴躁摔烂了不少家具,没人敢触霉头去阻拦,只能小心翼翼的,最后玩到清晨,罗健云一个人跑到四楼卧室去睡觉,整栋别墅才消停下来。
也正是这时,他们家养的狗不知怎么的发了疯,神经异常亢奋,因为疏忽照料,偷偷溜了出来,跑到罗健云的房间又啃又咬,顿时房间惨叫连连,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进去。
那哀嚎声异常激烈,罗健云在房内直直吼叫至中午,最后被冲进去的白雪捅杀数刀,最后两人在缠打中从四楼坠落,双双毙命。
方悱是在三天后醒来的,眼皮沉重,消毒水的味道刺戳着嗅觉神经,刚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便被一把拥进怀里,那身躯克制而颤抖。
“彤彤......”粗噶的声音像生锈的金属,身上有令人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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