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对不起什么呀!只是这症结还不明,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犯险。”
冯神医从内房中走出来,正看到贺敛与冯奕在这里拉拉扯扯,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
冯奕一看到他就来气:“你说干什么!你是来治病的,外面现在都是病患,到底能不能治!”
冯神医一脸莫名其妙:“老头子我这刚睡醒出来就挨儿子的骂,我招谁惹谁了真是的。”
冯奕更是一脸凶相。贺敛忙拦住他,道:“师父,京中有许多百姓聚在门前,你可不可以先去看看病情?”
冯神医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夸张道:“那可不敢,那可不敢呦!外面都是人,保不准老头子我出去,还没瞅着病人,自己倒先染上了呦!”
贺敛道:“要不这样,我也会诊脉,我去找一个病情尚不严重的,再来给师父你看。”
冯神医却是忙不迭跑过来拉住了贺敛的胳膊:“那可不行!小兰天你要是出去送死,那老头子我以后没得吃没得喝,要饿死喽!”
冯奕在一旁呸道:“不要脸!”
贺敛道:“师父,外面还有众多乌甲兵呢,他们都不怕,我只是出去看看而已不至于。”
冯神医继续拉着他:“外面有乌甲兵与我老头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给我花钱不给我买酒。”
贺敛有些无奈:“师父啊,您是大夫啊。”
冯奕将贺敛拽了过来:“你跟他说什么大夫什么医德的他才听不懂!给钱的才是大爷!”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的声音,贺敛和冯奕都愣了愣,随后向着大门走过去,透过门缝看了看。
正看见几名士兵围住了一个倒地的人,而陆副将手里拎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百姓,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一名士兵站起来对陆副将说了什么,听不真切,贺敛却猜到了,民众暴动,有人受伤了。
他觉得不能再藏在府中了,便推开了门,道:“陆副将,让我试试吧。”
陆川回头,见是贺敛出来了,忙道:“三公子,这里有很多患者,不安全,你快回去。”
“没事,不是有人受伤了吗?”贺敛侧身对冯奕说:“冯奕,你去帮我拿一下药箱吧,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冯奕左右看看眼前这副混乱的场面,面色纠结,但还是道了声好,回去取药箱去了。
贺敛则是在那受伤的士兵身边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一下伤势,道:“伤口有些深,得进行缝合。”
冯奕拿着药箱出来了,贺敛便专心致志地为那士兵处理起了伤口。
被拦在外围的群众中突然又传出来一声:“这是贺家的三公子吧?老二不在老三管不管用啊?!”
贺敛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陆川立刻只身往前一步,站在了贺敛的身前,道:“放肆刁民!你们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人群中突然又乱了起来,似乎是有人想冲破乌甲所围起来的防线。这些百姓有的面呈病态,一看就是染了病的,此刻又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许多乌甲都难免提心吊胆,不敢用全力去拦。陆川眼见这么多的乌甲兵竟是差一点被冲开了,忙喊道:“拦住!怕什么!”
贺敛处理好那士兵的伤口,吩咐旁人将他抬开了,才站起了身,问陆川:“陆副将,他们什么意思啊?为何像是要找我二哥的麻烦?”
陆川道:“尽是些刁民胡言,三公子别放在心上。”
这时,一名发了疯的男子一边拼命往前挤,一边喊道:“什么意思?将星祸世啊!这场灾患全是贺匀带来的!上天报复啊!”
另外有人喊道:“我大魏就不该用他贺明贤为将!自他上任,我们百姓遭了多少报应啊!”
一人竟情绪激动道:“就应该把贺家的人抓起来,才能解了老天爷的怒气!”
冯奕站在一旁已经要气死了,往前跨了一步刚要说话,贺敛却一手将他扯了回来,自己说:“你们说这话,有什么根据?”
他这声音虽不算大,却清亮得很,又带着些稍稍的怒气,语气便有些重。加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位贺家三公子的身上,竟是都听见了。
一人道:“造反、天灾、战事、如今是疫患,这还不够吗!”
贺敛看向那答话的人,冷淡道:“这些与我二哥有什么关系?”
另外有人抢着说:“都是贺匀上任后发生的事!这就是老天爷在发怒!却全报应在了百姓的身上!如今我们这些没生病的人也要被困在城中,时时担心什么时候便患了病一命呜呼了,你说能怪谁!”
贺敛抿了抿嘴:“怪谁也怪不到我贺家头上,怪不到我二哥头上。”
冯奕在一旁有些怔愣,他还没见过贺敛这番模样。贺敛脾气好,从没有生气的时候,说话也从来不会是这种语气。
“我二哥前阵子在大西南,带着十几万残军与乌惑国三十万大军对阵,重伤而归,险些丢了性命。他是为了大魏的安宁,为了大魏的百姓,为了你们能够活得安稳。他大伤未愈,一听说京城出了疫患便匆匆赶了回来,一心只想着怎样解决疫灾,至今还是气血虚弱。如今你们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诛心吗!”
人群竟是静默了一瞬,随即有人哭喊道:“那怎么办!城中如今这样的光景,难不成还是我们百姓的错吗!现在等死的是我们!你让我们怎么办!”
贺敛气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办,总之你们要说我二哥,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冯奕不禁在一旁给贺敛竖了竖大拇指,就应该这样,不识好歹的人爱咋地咋地!怎么着我们家将军还欠你们了不成!
冯神医又晃晃悠悠从门里走了出来,一见贺敛和冯奕简直要扎进人堆里了,赶忙跑过去一手揪着一个往后拽了两步:“哎呦你们两个臭小子呦,没看你们眼前那些人整张脸都不能看了嘛!他们离死不远啦!你们还不躲远点!”
立刻有一批人叫道:“你他妈说谁离死不远了!臭老头子!老子还没得病呢!”
另外一批人则哭喊道:“活不下去了,快些让我死吧啊啊啊啊!”
冯神医十分嫌弃地撇撇嘴,又抬起手捂上了耳朵,烦人呐烦人死了!
第55章隔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的某一处突然之间极为吵闹,本来在那里拥挤着的民众慌慌张张往外围挤过去。
贺敛踮起脚尖朝那边看了看,顿时面露忧色。原来是那里有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倒了地,正口吐白沫,十分凄惨。
一时之间人们都不敢靠近,都想往外退,可是人挤着人,谁也没办法真正退出来。于是骂人的声音、哀嚎的声音全部涌了出来,这场景简直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惨烈。
贺敛皱了皱眉头,喊道:“你们都先别挤了!越慌越乱啊!”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即使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冷静下来。
陆川的耐心早已经到了极限,也顾不得疫症易不易传染了,即刻下令道:“这里看起来有明显的病状的人立刻抓走,关到隔离区去!其余人驱散开,别他妈堆在一起!谁要是违抗,武力解决!”
乌甲军虽然害怕,可军人的素质还是良好的,听了命令立刻便裹紧了脸上的布巾,硬着头皮上。
民众虽然疯狂,但比不得行军打仗之人的力气,经过了一番闹腾,终于还是清走了现场一大部分的病患。
陆川看着一堆人被乌甲军拎的拎、拖的拖往隔离区方向去,心中刚想松一口气,却见远处飞来一根粗重的大铁棍,直朝着贺敛而去。
他自然是魂飞魄散,可先前为了维护秩序,他走到了离贺敛稍远些的地方,中间又隔着人,要立刻跑过去帮贺敛挡住是不可能的,一时间冷汗都流下来了。
谁知贺敛面上只是稍稍显露了一丝惊诧,立刻便抬起了手,干脆利落地将那铁棍拍到了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可见这铁棍的分量之重。
陆川一颗心猛地落了地。差点忘了,将军府的三公子也是自小习武的,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无须担心的。
“呦呦呦!吓死老子了!”冯神医往后面跳了跳。
冯奕急忙抓起贺敛的手,一看手心中间一道紫红的印记,分明淤了血。他感觉自己要大脑充血了,转身便骂:“卧槽谁砸过来的!讲不讲理啊谁他妈对不起你们还是怎么的!”
贺敛拉了拉他:“没事冯奕,别生气。”
冯奕今天不知是第几次要气死了:“兰天咱们回府吧,一群不知好歹的,理他们做什么!让他们自己病死算了!”
陆川看见了险些伤到贺敛的元凶,怒冲冲穿过了人群,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过来,道:“三公子没事吧?末将真是疏忽了!这就处置了这刁民!”
这被抓住的人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大哭大喊:“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还我老婆孩子!还我老婆孩子啊!我儿子才七岁啊啊啊啊啊!”
仿佛真的是贺敛杀了他的老婆孩子一样。
贺敛心知这人的妻儿应该是死在这场疫灾当中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可又一想,凭什么说是我们害的?又觉得很生气。
权衡了一下,他才对陆川道:“抓走就好,别管他了。”
这时,大部分的病人都被遣走,人数只剩下不足一半,大家的情绪却比刚才更加激动。他们一致觉得,将人遣到隔离区去便是朝廷不想对他们负责任,要任由老百姓们自生自灭了。
贺敛也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十足无语的感觉,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的人可以理所应当的要求别人去给予,为什么可以毫无缘由的把责任全推到别人的身上。
可是气归气,他却并不打算真的不理,这关乎到整个晋阳城的生死存亡,不能随着性子来。
贺敛回过身对冯神医说:“师父,您看到刚才那些人的症状了吧,有头绪吗?”
冯神医道:“一群脏了吧唧的人扎堆骂街,我才不想看,没看没看。”
“......师父您真是...”
冯神医对贺敛摆出一副反正不关我事的表情,又大又一副小兰天你怎可以这样现在连你也要教训你的师父了吗的样子。
贺敛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这时冯神医又对着人群呸了一句:“要我说啊你们就回去等死吧,瞅瞅,瞅瞅,这空气里都是一股臭味,你们闹破了天不也没用吗?”
有人破口大骂:“死老头子你他妈是谁啊,轮得到你说话吗!我们就想让朝廷给个交待,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冯神医嘿呦了一声,举起手里的破蒲扇便扔了过去,道:“一群不消停的东西,现在病秧子们都被隔离了,你们还不拜拜天老爷,祈祷他们全死在隔离区里,也好省了你们的小命。闹闹闹!闹个屁啊!”
这群人一想,也有道理,隔离了那些人至少他们患病的几率减小了不少。
有人居然道:“那就赶快一把火烧了疫区啊!反正他们也活不了了,全死了我们不就安全了!”
贺敛一听这话才是很认真的生气了:“谁也不保证疫区外面的你们中没有病人,你说这话之前,最好祈祷自己没得病吧!否则...否则...”
冯奕立刻补充道:“否则一旦你得了病,马上把你抓起来烧死!”
贺敛哼了一声,回头继续对冯神医道:“师父,从这些人里轮流把把脉,一定能有些头绪的。我火候不够,您就帮帮忙,看一看吧。”
冯神医眨眨眼:“你没毛病吧小兰天,刚刚不还说要烧死他们吗?这会儿又要师父我去看!”
贺敛道:“是冯奕说的啊,不是我说的。”
冯奕:“......”
冯神医又往后跳了跳:“我不干我不干!这赔命的买卖打死我也不干!”
陆川已经遣军强制性的将人群驱散开来,另外有一队重兵在王府和将军府把守。这些人有骂骂咧咧的,有鬼哭狼嚎的,却都聚不到一起,只三三两两的还有在王府前晃荡的。
贺敛道:“人群已经散开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冯神医转身就想跑,冯奕一把扯住了他,道:“兰天,怎么办?”
陆川也走过来:“三公子,末将需前往皇城汇报情况,您还是回府吧,否则有什么意外,末将如何向将军交待啊。”
贺敛抿抿嘴:“好。”说着便向冯奕使了个眼色,两人扯着冯神医的两边胳膊一起入府去了。
陆川放下了心,吩咐乌甲一定要保卫好王府,才迈步走开了。
贺敛看陆川走远了,才道:“那我自己去,师父稍后再看,定不会染到师父身上,行不行?”
冯老头子一脸纠结:“哎呦徒弟呦!”
贺敛不理他,转身就走。冯奕也甩开冯老头子的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跟出去了。冯老头子原地跺了跺脚:“哎呦吃饱了撑的呀!儿子!徒弟!等等老头子我啊!”
贺敛一脚刚踏出王府,便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晃悠,但乌甲把守,那人不敢过来,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在看见贺敛又出来时,他赶紧挥了挥手,神情有些激动。
贺敛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来人后,迅速跑了过去:“老伯?”
周围有乌甲来拦,贺敛挥挥手示意不要紧,赶忙问道:“老伯,您怎么来了?”
那老伯有意挪远了些,有些支支吾吾:“三公子...您,您还记得我?”
贺敛道:“当然记得!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忘的。”
他说着便想去扶那老伯,却见老伯又往后退了退,头也埋得低了些,贺敛不确定道:“您...您不会...”
老伯露出一丝愁容:“是啊,但我刚刚患病,还能走得动。三公子,小民想求您一件事,您行行好,一定得帮帮小民啊!您帮了这个忙,小民会自己去疫区的,不会传染给别人的。”
贺敛忙道:“老伯您别这么说,您说要帮什么忙?”
39/93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