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匀轻飘飘地跟在远处,看见副将手持一块令牌走了进去。如此看来,渤海国倒像是与日照一伙的了。
军营的大门前设防很严密,很难溜进去,贺匀只好混到了后墙站定,静静等待着时机。
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渐近,他屏住了呼吸,把自己埋入了阴影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刀片。
站在最后一排的士兵丝毫未察觉,便被一双手蒙住嘴巴拖到了角落,在感受到脖颈冒出鲜血的同时就已经断了气。
贺匀小心翼翼地将那名士兵放在地上,手脚麻利地扒了他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抹了抹手上的鲜血,低着头跟上了前面的巡防兵。
巡防兵在军营外绕了一圈,从正门处进入,又绕着里面灯大开着的房间开始巡逻。贺匀抓住机会退后几步,身轻如燕地蹬着门外的柱子踏上横梁,把自己完全卡在了角落里,很难被发现。从窗缝里,他隐隐能够看见首丞的影子。
里面除了首丞外,还有两个人,一位是刚才那副将,还有一位贺匀不认得,但应该就是渤海国国主。
首丞正好说到:“人还没到吗?”
副将的声音传出来:“快了,正在往这边来。”
贺匀眯了眯眼睛,他们在等谁?
只听另外一个声音道:“当初孤答应帮助日照运送军火,为的是经济上的利益,如今贵国非要将渤海国卷入战争中来,这不是在为难孤吗?”
看来真的是渤海国国主。
首丞道:“国主请放心,您只需要行个方便。就像白日里本相所承诺的,日照绝不会为难渤海国。”
渤海国主依旧忧心忡忡:“但若是贵国未能胜了大魏,大魏追究起来,我国要怎么交代?”
“国主多虑了,您也说了,这太名山上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副将接过了话,“过了太名山可就是晋阳城,大魏已然失了先机,您又何须忧虑?”
贺匀心想,渤海国国主也够没地位的,日照国一个小小的副将竟然都敢打断他的话。
首丞问道:“情况属实吗?大魏确实没有派兵前来吗?”
那副将答道:“今日黄昏时分派人前去太名山脚下查看,还未见任何设防。如今探马还在前方,若是情况有变,早该来报了。”
首丞点了点头,似是放下了心。相反的,贺匀的心却悬了起来,晋阳果真没有调兵前来吗?他明明将金虎符留在了京中,这太不应该了。
吱嘎一声,贺匀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有人开门了。从贺匀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大宽袍的男人进了门,随后坐在了首丞的旁边。
首丞道:“太尉总算来了。”
太尉?
那太尉语气不悦:“首丞大人究竟想怎么样?本官日前便说过,再也不会向日照供应军火了,何必苦苦相逼?”
这声音贺匀太熟悉了,大魏朝主管禁卫队的太尉大人,韩施。
断臂上的线索指的果然是他,难怪有把乌甲军火器运出城的本事。
贺匀当下便有些恼火,后槽牙被咬得咯噔一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忙收回神继续听。
首丞道:“韩太尉说的这是什么话?事到如今了,还容得太尉大人选择吗?”
韩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
首丞的语气没有起伏:“太尉仔细想想,若是您继续向我军供应火器,等我军攻入晋阳后,自然记得住您的功;但若是您现在反悔,日照撤军便撤军了,左不过签个协定赔点钱财,可会不会把您交待出去,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了。太尉大人权衡利弊,不会想不清楚吧?”
韩施道:“你这是再叫我叛国!”
“太尉大人若是不想叛国,当初就不该为了钱财与我国做交易。军火交易做了这么多年,太尉这时候提什么叛不叛国,未免太迟了。”
韩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跌坐回了椅子上。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只听韩施慢慢说道:“你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吧?”
首丞道:“太尉此言何意?”
“谁说太名山没有设防,我朝摄政王早在五日前便在御前提议调兵了。”
贺匀眼睛一亮。
而首丞吃了一惊,立刻看向了副将的方向。
韩施继续道:“首丞不必担忧,朝中诸臣多番阻挠,直至今日正午,乌甲军才整军出发,至少还得三个时辰才能到。”
贺匀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一群不带脑子的净会坏事!
副将立刻道:“末将立即下令行军!乌甲军抵达之时,我军必已攻入太名山!”
首丞点了点头,对韩施说了句:“多亏韩大人了。”
贺匀差点被气死,朝中一群老顽固,这里还有一个叛国贼,大魏是做了什么要遭这样的天谴!
黑衣副将心知成败只在这三个时辰,关好门便脚底生风地往营门处走。出了营门没多远,刚到无人的地方,便觉后背处掀起了一阵风。
副将反应十分灵敏,当即蹲下转身,来了一记回旋踢。贺匀堪堪躲过,拉开了距离。副将拔出长刀指着贺匀说道:“阁下好功夫,跟了一路我竟然没有发现。”
贺匀不想跟他废话,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立即上前一步,刀片脱手直冲副将面门飞去,距离太近,副将躲避不及,只能挥刀去砍。
贺匀瞧准了时机,飞身上前,一脚踢向副将的手腕,副将双目微睁快速转身,贺匀已经改变了方向,又是一脚猛地踹向了副将的肩膀,把那副将踹得一个踉跄。
没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一个漂亮的转体后翻,贺匀双手摁住了他的双肩,猛地向后一扯,那副将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便被重重砸在了地上。贺匀一步跨到他身上,夺了他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想要速战速决的时候,就从来不会耽误一点功夫。
那副将喘了几口气,瞪着贺匀道:“你究竟是谁?”
贺匀不回答他,直接问道:“你们此次派了六艘登陆舰艇前来渤海,明显不够,是因为韩施承诺给你们源源不断地提供军火?你们如何知道大魏不在太名山设防,是韩施说的还是渤海国说的?你们究竟有什么武器,飞隼是什么?”
那副将似是怒极,只是瞪着贺匀,并不说话。
贺匀用刀背砸向他的肋骨,恶狠狠道:“不想死就回答!”
副将吃痛闷哼了一声,才道:“你在这里拦我,以为能耗多久?你们的乌甲军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才能到,你一个人又能拖延多久?”
贺匀也道:“你当我傻吗?日照军队行至太名山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吧,我拖延一个时辰不就行了。”
那副将愣了一下,张嘴便想喊,贺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道:“再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就真的没命了。”
那副将只好眨了眨眼,贺匀放开了手,他才不情不愿地说:“大魏兵力再强也敌不过飞隼,那是天上飞的火器,你们大魏人根本不可能见过,别垂死挣扎了。”
贺匀心知这副将在激他,道:“那你这么着急去下令做什么?飞隼这么强,还需要怕乌甲军设防吗?天上飞的火器?能飞得过太名山吗?”
副将不说话了。
贺匀稍稍放下了心,只要飞不过天险,就一切都好说。
这位副将嘴太严,没什么用了。贺匀心道对不住了,扬手便割了他的脖子,站起身把尸体拖远了。
第78章传信
首丞与韩施还有渤海国国主的谈话还在继续,贺匀远远地望了一眼日照军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士兵们已经将火器尽数搬运上岸,并用装载车分类装载好。海面上的六艘登陆舰艇想必已经全部空了。
岸边密密麻麻地列队站满了人,贺匀混进去也不算明显。一边一名士兵撞了撞他,小声问道:“你去方便了吗?茅厕在哪儿,我憋了好久了。”
“找个人不多的地儿解决吧,我也没找着茅厕。”贺匀凑近他说。
那士兵点了点头,屁崩似的跑远了。
贺匀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火器在一边,冷兵器在另一边。一个副将消失了的确拖延不了多久,他需要能够传递消息的工具。
若不是因为黑狼一看就是西域的东西,他定是带来了,如今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一众日照士兵在岸边百无聊赖了半个时辰左右,迟迟没有等到军令。
身边一名士兵抱怨道:“这是攻啊还是不攻啊?倒是给个准信儿啊,不攻就扎营休息啊,累死人了。”
另一名士兵嘘了一声,说:“你小点声,当心被副将大人听到!”
贺匀心想,副将大人怕是听不到了...
那名士兵又道:“哪来的副将大人啊?你看看,刚才还有三个都尉大人呢,一个都不见了。首丞大人也没回来,是不是今晚不打晋阳啊?”
听了这话,贺匀才往前方看了看,他尽顾着观察武器,倒是真没注意到三个都尉都不见了,他又抬头看看,此时应当是二更时分。
没过多久,三个都尉一齐回来,看起来急急忙忙的。贺匀心知已经拖不住了,果然,都尉即刻下令,全军向西出发,还特意强调了速度一定要快。
日照军全速前进,抵达太名山山脚之时,正好是四更天。军队丝毫没有修整,直接朝着山路上去,好不容易抵达了半山腰,便已经是黎明了。
在半山腰时,全军才得以修整了片刻,士兵们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在大部队还没修整好的时候,先前安排在山顶的几名探马却匆匆跑了回来,对几名都尉道:“都尉大人,魏军...魏军已经抵达西坡顶部了!”
一名都尉呔了一声:“还是晚了!”
探马继续道:“我们看见山顶上全是巨石和大炮,对方已经全部部署好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从队伍的最前方传了过来,所有的士兵都心惊胆战,只有贺匀喜上眉梢,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也不知道来的是谁,是黄裕?是陆川?会不会...是子忱大哥呢?
这几个月里,贺匀的神经几乎一直是紧绷着的,此时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里面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厉害。可是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想到隔着一个山坡的对面很可能就是谢旋,他才发现,无尽的思念快要冲破胸口淌出来了。
前面几位都尉商议了一阵子,军队复又继续前进。
行至山顶,果然上面有巨石大炮,还有成堆的弓箭手,远远地便能感受到强悍的威慑力。
山顶的一块巨石上,还插着一面金色的巨旗,上面是用银线勾勒出的绵延不绝的城墙的图案,奢华又庄重,这是大魏的国旗。
贺匀瘪了瘪嘴,对面应该不是谢旋,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过,如此张扬的一面旗帜,倒是给贺匀行了一个大方便。
两军还在对峙当中,没有一方先动手。在这种时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注意到。时机很巧妙,因为这时候去报信,大魏一定能看到,最为保险;而日照也一定能看到,也最为危险。
贺匀不需要衡量得失便已经有了结论,险中求胜吧。
他脱离了队伍,独自从大路潜进了一旁的山林里,眼睛盯着大魏旗帜的方向,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同时将背上的弓拿下,将早已写好字的布帛穿在箭上,引箭欲发。
箭未离手,脖子上却微微一凉,他低眸看了看,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想笑,一把黑色长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还真是天道有轮回啊,前不久他才拿着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这就轮到他自己了。
只听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阁下何人?”
贺匀没有动,回答道:“看不出来吗?魏人。”
那声音又道:“何为?”
贺匀轻笑一声:“看不出来吗?传信。”
“停下。”
“怎么可能?”
“不停便死。”
“那我死之前能不能问一句,你是何时来的?中将大人。”
“好耳力。”
“谬赞,识得您的刀罢了。身在敌营,总要有点观察力。”
“你很有气魄。”
“我也知道自己有气魄,可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同首丞一起。”
“你们早猜到军中有卧底了?”
“只是今日,你藏得很漂亮。”
“...多谢。”
“早听说贺匀将军年纪轻轻便统领大魏乌甲,今日一见,还真是少年英才。不过,偷偷报信这种事情,可不见得多光彩。”
贺匀缓缓转过了身,手上的弓箭还未放下,直直对向了日照中将。
他偏头道:“中将既听说过我,便也当知道,我头脑灵光,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凡事讲究个礼尚往来,贵国勾结我朝重臣,私自购买军火在先;胁迫渤海国主,妄图趁人不备在后。我就传个消息,不算过分吧?”
“如此说来,倒确实是。”
贺匀笑道:“箭在弦上了,中将大人不如让我发出去吧。”
中将也道:“借用贺将军的话,怎么可能?”
贺匀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长刀:“那就各凭本事了!”
语罢,他立刻引弦直对中将。中将也不含糊,手上持刀直削。
贺匀迅速侧身翻转躲过,将弓箭收起执于一手,抽出身侧的重刀,与那中将对上了招。
两人都用刀,却是一人双手一人单手,贺匀险险扛了几招,从那中将的力度和速度上便知道自己若是继续一只手,是绝对敌不过对方的。
不过他的目的是传信,那把信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双方互砍了几刀,贺匀心一横,集中全力愣是把对方劈下来的长刀拨开,中将有一瞬间的惊愕,他从未想过有人居然能够将这样力道的竖劈给拨开,这又不是剑!
贺匀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方才那一“拨”上,震得手发麻,他有自信,中将的手一定也麻了。
于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立刻转身引弓,一支箭直直地飞向了远处,稳稳地钉入了大魏旗帜的旗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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