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一窃喜,只是伺候严客卿,不比伺候皇上轻松多少,庆幸的是,王晋一早就找到了诀窍——要跟着严客卿,只要好好做个瞎子聋子哑巴、做个听话的木偶人就行。
轿子摇摇晃晃地入了宫,国库门口已经候着几多户部的官员,对于清点国库,他们已经有了前四次的经验,看见严客卿,恭敬地问候。
温和地微笑,严客卿一抬手:“免礼。今天的工作还要再辛苦各位了。”
“严大人客气了。”
“严大人真是好脾气啊……”
听着众人的吹捧,严客卿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弧度的微笑,下令道:“开国库……”
听见严客卿的命令,众人却面面相觑。
“怎么?”严客卿挑眉看向王晋一。
王晋一虚汗直下:“康公公还没有来。”
“那就等。”严客卿道,众人忙一叠声答应,随后又不敢轻易开口,国库前陷入诡异的寂静。
看出严客卿有些不快,王晋一也有些着急。先前四次开国库时康公公都事前一刻钟到国库,四个时辰后再准时收回钥匙。
昨天他去找康公公,康公公笑着应了,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迟了。
一刻钟过去了。
天亮了……
“严大人,下官差人去问问吧。”王晋一只觉得一脑门冷汗。
严客卿一颔首,默许了。
去的人很快回来的,确是一个人回来的。
“康公公呢?”王晋一看手下匆匆忙忙的,不满地看着他。
“康公公说钥匙不在他手上。”
“那在哪?”
眼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王晋一害怕严客卿回头怪罪于他。不由得急得嗓子冒烟,其他人也不敢吱声,看得出严相不太高兴了。
“康公公只说是,再等等。”
原话是:等着吧。他不敢照着原话的语气说,只好委婉了些,还是惹来了严客卿略带恼怒的一瞪。
“走吧,兴许要我亲自去见康公公。”严客卿一甩衣袍,正要迈步,却见一顶轿子悠悠地过来。
“严大人,这好像是……”王晋一看看严客卿,又看看轿子,轿子上挂了一只黑色的镂空挂牌,上面写着一个「仁」字。
是仁王的轿子。严客卿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仁王应该远走京城,在追查魔教吧?严客卿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轿子停下,旁边的正是全公公。全公公俯身掀开帘子,恭敬道:“王爷,到了。”
陈恪缓缓走下轿,许是睡的少了,陈恪的心情不太好,完美演绎了「冷面阎罗」的形象。
众人齐刷刷跪下,衣角摩擦的声音让严客卿觉得刺耳,他保持着微笑,躬身,和着众人:“参见王爷。”
陈恪略一点头,不多话,递给全公公一串钥匙。
全公公恭谨地双手接过,又呈给严客卿:“严大人,多有得罪,来晚了。”
严客卿看了全公公一眼,微笑道:“公公有劳。”
接过国库钥匙递给王晋一:“开国库!”
国库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钥匙一共三把,三道门后,便是王朝根基的重中之重。陈恪也不曾进过国库,抬步往前去,严客卿却微微一拦。
“王爷吓了微臣一跳。”这话听起来很是亲昵,不知情的人兴许会误以为严客卿和仁王十分熟悉。
陈恪看了严客卿一眼,难得陪着人寒暄:“是吗?”
这话让人怎么接?严客卿却不介意,“是啊,王爷不是在追查魔教么,怎么的突然回京了?”严客卿摆出闲话到底的姿态。
看着鱼贯而入的官员们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清点,陈恪便也止步于国库门口,看着严客卿,跟他玩起语言游戏:“是啊,查到京城了,就回来了。”
严客卿吃惊不已:“这、魔教……”
陈恪摇摇头,严客卿适时地闭上嘴,又问道:“那今日王爷怎么有空过来,莫不是这国库也也魔教有关联?”严客卿眉头紧蹙,十分担忧。
“严大人哪里话,近日政事繁忙,连带康公公都抽不开身,本宫替皇上分忧,也是应该的。”
“是,王爷说的是。”
“清点国库需要多长时间?”
“五天。”
“嗯,明天起每天卯时三刻由全公公把钥匙送来……”陈恪说着,全公公对着严客卿福身行礼,“申时回收。”
“是……”
“每日清点后整理清单直接交给全公公。”
严客卿一怔,随即道:“是……”
仁王这是几个意思?亦或者皇上是什么套路?严客卿心中百转千回,面目上维持着平和,领着陈恪进入国库,一一介绍国库的划分和各部分的职能,并详细解释了清单表上会怎么记录这些东西。
听着严客卿的介绍,国库十分丰盈,只是前几年的户部官员太过于浑水摸鱼,留下的账目都是混乱的,国库一时清点不明白,这回严客卿亲自出马,誓要细数国库的情况,并针对国库的情况,研订之后的富国法。
“富国,富百姓才是啊。”
“王爷说得是,只是这几年南边多有大水,还得要充盈国库才行。”
“嗯。”陈恪停下脚步,站在兵器库前,这里离清点的人群有一定距离。
陈恪压低声音,听起来更冷了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的神色令人看不明白,“严大人,八年前的谨王案,还有印象吧?”
八年前死去的谨王,谨王案后兄弟离间的仁王和当今陛下,远走京城又悄悄回京的仁王,一时间严客卿脑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串成线,贯通一气。
原来今天仁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严客卿恍然。
“自然,当年正是微臣经手的谨王案。”
第57章 反客为主(1)
“踏踏踏、踏踏踏……”
密集的马蹄扬起黄土,尘烟向后滚滚而去,几匹马伴着一辆马车奔驰在官道上,很快便驶入了青州。
“到哪了?”马车里传来一个清润好听的男声,略带疲惫地问。
“启禀公子,已经到青州了。”
“嗯。”宵别缓缓睁开眼,疲惫地捏捏眉心。几日前他还在卓州不慌不忙地处理青花会堆积的事务,等徐清风一行离开数日才发觉仁王不见了的事实。
担心有什么猫腻,当即奋起直追,总算是只比徐清风晚一天到达青州。
青州是这半个月路程以来遇到的较好的中等城镇,徐清风一定会在此休整,有了这般断定,到了青州宵别也算松了一口气。可是仁王居然回京了!
下意识地咬住下嘴唇,宵别攥紧拳头,心里烦躁。即使追上徐清风,宵别也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一直以来要针对的人是仁王,陡然失去目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仁王不在,徐清风就是突破口。
“公子,去商会的别馆么?”
“不。”宵别坐直身子,“找个倌倌馆。”
“是……”
比宵别早一天到青州的徐清风一行入住了缘聚客栈。
宵别进入青州后不久,左鸣便轻轻敲响了徐清风的房门。
“进……”
“启禀公子,宵别入城了。”
“追得可真紧。”徐清风放下手里的书信,神情微冷。陈恪是低调回京,两人都有意隐瞒陈恪的行踪。
故而徐清风故作自然,伪装陈恪依旧在的情况很是简单,然而也只成功了四天。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宵别飞快地追了上来。
“他往哪去了?”
“找了个小倌倌馆。”
“可与青花会的人接触了?”
“目前没有。”
“继续监视,随时汇报。”徐清风下了指令。
“属下领命。”
“那个雷涛呢……”徐清风眯起眼睛,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名字。
“也往青州来了。”提起雷涛,左鸣的脸色便不太好。
那晚,棉姑所见的确实是卓州府尹雷靖,而那个浪荡的粉衣公子确实是雷靖的儿子——雷涛。
离开赌坊后徐清风和左鸣很顺利回了客栈,与一声笑交流了走散之后的经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发了。
没想到雷涛的动作也很快,启程后的第二天,把他们堵在了路上。
“哟,往哪去啊?公子我的脸还疼着呢。”雷涛立马在前,高头大马也很是威风凛凛,只是他那张脸确实不忍直视,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显得那边眼睛更小了,猥琐又丑陋,还有些可怜可笑。
乌苏里也立马在前,一身劲装,身姿挺拔,摆出和善的笑脸,无辜道:“敢问公子是……”
“别给本公子装傻!”雷涛不爽大喝。
乌苏里还是好脾气,“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要吓到我家小姐。”
“小姐?”雷涛狐疑地打量这行人。为首的中年男人看着和善,但绝不是好欺负的,应该是护卫或者武夫,旁边跟着几匹马,是几名带刀侍卫。
而马车前头驾车的车夫身量瘦削,皮肤黝黑,一直低着头。车夫后旁坐着一个婆娘,正紧张地望着他们。
雷涛有些烦躁,他收到的消息可明明白白地说,他要找的那两个人就在这辆马车上。
“那就让那个、呃,让你们小姐出来!”雷涛不耐烦地勾勾手指。
乌苏里瞪大眼睛:“这位公子也太失礼了吧!我们正在赶路,烦请让开。”
“呵……”雷涛轻轻一夹马肚,踱着上前两步,“什么小姐,出来!别跟本公子耍花招!”
好个纨绔子弟!乌苏里抽出腰间的大刀,抖了个刀花,中气十足大声喝道:“青天白日,你是要强抢民女不成!”
乌苏里那一手刀花抖得漂亮,声音浑厚可见内力绵厚,武功不俗。雷涛可不管不顾,抬手一挥,身后的仆从便听令上前。
千钧一发时,车帘掀开,冲出一个举着齐眉棍的光头小子。
“大胆恶霸!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做坏事不怕天打雷劈吗?!”天问喝问。
“呦,小师父这是要替天行道吗?”
天问还未开口,车帘又急急掀开了,露出一张俏丽的少女脸庞,焦急地看着马车前的小小少年:“小天,快回来!”
“姐姐,你快进去。”天问奔过去,一旁的婆娘也着急忙慌,“小姐快进马车里。”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阿满。
阿满伸手示意一旁假扮妈妈的乌须里别慌,摸摸天问的头,拉住他的手,果敢地直视雷涛:“敢问这位公子,小女何曾与你有过过节?”
少女的脸庞清秀明丽,五官与中原姑娘不一般的深邃,皱着眉时带着淡淡的忧愁气质,可是瞪着雷涛的神情,毫不示弱。
“塞外人?”雷涛也有些警惕,神情很是意外。
“如若是个误会,还请公子让路,我们姐弟急着去探亲。”阿满接着道,压重语气,甚至逼视雷涛。
雷涛质疑地看着马车上的姑娘和光头小孩,透过掀起的车帘,窥探里头,似乎没有别人了。
难道真的弄错了?从卓州出去后,他们没走这条路?
雷涛犹疑不定,一边的侍从会心地驾马上前试探,片刻间来到了跟前,乌苏里可毫不客气,一刀先扎在来者的马匹上,马腿受伤,血流如注,一绊便往下跪,乌苏里反手又是一刀,削了那人半截手臂。
惨叫声够凄厉,雷涛脸色像笼罩了阴霾,他收紧缰绳,缓缓地退了一步,侍从们也慢慢向两边退开,让出了路。
“走吧。”阿满坐回车里。
“是!请小姐坐好。”
天问上了马车,阿满重新放下车帘,挡住雷涛窥探的视线,马车重新启程。
甩开雷涛好一段,阿满才真的松口气,掀开帘子,一旁骑着马而行、假扮侍卫的徐清风笑着赞她:“演得很好。”
“我呢我呢?”天问探出一个脑袋来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也很好。”徐清风不吝啬赞美。
天问嘻嘻笑了,探头去看车外,“应该没有再跟上吧?”
“再跟上来就揍他。”假扮车夫的左鸣皱眉不快道。
看着左鸣黑了不只一个度的脸,徐清风觉得好笑。翻身落到马车上,坐到左鸣旁边。
徐清风悠悠地看了会儿风景,比起先前的绿,越往西走,天地日益开阔,渐渐有了寂寥感。
“这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雷涛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他被耍了,“我们得先一步,到青州去。”
左鸣点头领命,“今夜只休息三个时辰,加快赶路的速度。”
“好。宵别查得怎么样了?”
“启禀公子,目前只知道他们有接触,宵别的身份,还有待调查。”
“嗯……”徐清风沉吟。
那日在素琴斋看到宵别,与他说话的人正是雷涛。虽然只看到了一点点侧脸,但雷涛的长相可以说是十分有特色了,传闻他的生母是气度端庄的大家闺秀,而父亲雷靖相貌堂堂,不知怎的生出雷涛来。
“雷涛……”徐清风站起身,不知不觉在书案前坐了一上午,肩膀有些僵硬,他边扭脖子边说道:“也派人跟紧他,应该会跟宵别接触。宵别和雷靖,应该都是青花会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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