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道也没什么用,两人相隔太远了,徐清风一直往西赶路,纵使送信的人日夜兼程不停换马,也要整整十五天才能把信送到,而后越往西去,需要的时间也会越久。
青州那一晚之后,雷涛居然死了。当时徐清风是万万没想到宵别下手这么狠,与宵别的恩怨也是结下了,但不论怎么算,都是徐清风吃了亏。
雷靖纠集了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悬赏徐清风的项上人头,一路追赶,整得徐清风一行好不狼狈。
想到宵别,徐清风就来气。而这个雷靖也不好对付,乌苏里方才打探了消息,说雷靖又加了十金,以四十金悬赏,同时定下来期限。
半个月内,若无人能取徐清风项上人头,他将亲自出手,也是间接对徐清风宣战了。
“怎么办?”听了乌苏里的话,天问有些懵,不知道事情是会走到这一步的。所谓的江湖,比师父告诉他的更加难以理解。
徐清风也犯难,宵别不怕鱼死网破,他也不怕,只是外界皆传是徐清风恶意杀害雷涛,把在无恒赌坊的事都刨出来,颠倒了是非泼了徐清风一身脏水。
即使众人都唾弃他那个流氓儿子,徐清风也是理亏的一方,现下雷靖要是杀来,徐清风也不能理直气壮地杀了雷靖了事。
那雷涛的死怎么解释?怎么说明是宵别动的手?说了雷涛就会信?
徐清风烦得不行。
“公子,该走了。”
此时他们正在路边的一个小茶棚歇息,茶棚真的不大,就是为了给赶路的人歇歇脚搭的一个棚窝,茅草的顶,四下都透风,十分简陋。
方才他们落座时茶馆空无一人,一盏茶的功夫来了两桌客人,乌苏里和左鸣对视一眼,觉得形势不妙。
徐清风左右扫一眼新来的茶客,茶棚一共就四副座椅,徐清风他们人多,占了两张,新来的茶客才四人,分别占了两张,不大的茶棚突然热闹了起来。
“走……”
如果对方不是刺客,徐清风也不愿意久留,会波及无辜的人,如果对方是冲着赏金来的,徐清风也觉得茶棚不是个施展得开的地方。
“哎——”坐在最外边的桌子上一位穿得破破烂烂地年轻男子出手拦住徐清风等人:“公子哪里去啊?”
“我们认识?”徐清风冷声问。
“现在认识认识嘛。”那男子吊儿郎当的,缓缓站起来,抱拳行礼:“在下阳关四煞之一,排行老二,幸会幸会。”
明明衣衫褴褛,身上也脏兮兮的,头发更是乱蓬蓬,好像一个月没洗了,讲起话来却在模仿那些学问人,模仿的也不怎地,不伦不类的,徒增厌烦。
徐清风维持表面的客套:“幸会。在下着急赶路,先行一步。”
徐清风说着上前一步,那人也跟着退一步,依旧挡在徐清风面前,“哎——公子,你是不是姓徐啊?”
徐清风「呵」一声,有些不耐烦了。乌苏里右手按在腰间的刀上,「铮」地一声,刀出了鞘。
阳关四煞的其他三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左鸣招呼都不大,先发制人,一脚把二煞踹了出去。
阳关四煞,名字起得挺响亮,但功夫平平。且不说左鸣、乌苏里、天问和徐清风武功都不差,阿满和乌须里的拳脚功夫也足够应付了。
青州以来一路奔波,还不时有打斗调解,路途一点儿都不无聊,却让人疲惫。
陈恪回京时带走了一半侍卫,留下不到二十人远远跟着徐清风,但即使留下再多的人,也扛不住这么打。
一盏茶功夫,阳关四煞纷纷倒在阳光下了。
没有停留,徐清风翻身上马,几人又继续赶路。为了不殃及普通百姓,几人商量后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进入铅州休息,而是在今天道铅州更往前的小镇上封镇休息。
这二十多天的路程下来,徐清风不仅黑了些也瘦了些,终日踏马扬尘,好不狼狈,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天问年岁小、阿满又是姑娘。
但两人都没有喊过一句苦,有什么病痛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徐清风心里有愧疚也有感激。
紧赶慢赶,几人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上封镇。
“公子!看,上封镇!”
上封镇在一片很广阔的地势上,土地并不肥沃,草短短的,树木也很稀疏。
可是稀稀拉拉的村舍后面,悬着一轮大大的红日,红光染了土地,金光映着天际,没有风,彩霞也不走,一切像定住了一样,只有太阳在缓缓下落。
夕阳西下,咫尺天涯。
第66章 上封镇(2)
乌苏里几年前到过上封镇,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歇脚,也是因为乌苏里的提议。
只是一走进上封镇,乌苏里就皱起了眉。
上封镇与他三年前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曾经热闹和谐的小镇,而今却静悄悄的。
街上的当地居民都警惕地看着这些外来客,他们打量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有害怕、有厌恶、有愤怒、也有警惕还有冷漠。
这些人打量他们的同时,徐清风也在打量这个镇子。方才在坡上远远地看,只被这个村子辽阔寂寞的美打动,走进村子里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村舍稀稀拉拉的,道路也不平整,四周堆放着倒伏的石块和沙石,屋舍也都陈旧破败,不像是有人气的样子。
风卷过来,扬起尘沙纷纷。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走到路中央,看着徐清风一行,示意他们停下。
徐清风勒住缰绳,马原地踏了两步停了下来,甩了个响鼻。
“你们,是谁?”黑皮汉子的中原话说得挺好,只是他声音低哑,沙沙的,需要仔细去辨别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位大哥,我们从这里路过。”乌苏里策马上前一步,摆出和善的笑:“想到德西大叔家歇歇脚。”
四周的居民窃窃私语起来,那黝黑皮肤的汉子看着乌苏里,眼神闪烁,好像在判断乌苏里说的对不对。“你……你们认识德西大叔?”
“是啊,我三年前路过上封,在德西大叔家住了几天。”乌苏里下马来,走到那汉子跟前,“德西大叔还好吗?还有阿婶,八吉呢?”
好像真有人认出了乌苏里,发出惊讶的呼叹,乌苏里便扭头冲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黑皮汉子还是十分犹豫,这群人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领头的两个汉人,三个番外人,一个小孩,还有一队汉人护卫。可以看得出来,中间那个在马上的年轻人是这伙人的中心。
“德西大叔,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死了。”黑皮汉子眯起眼睛,“这几年死了很多人。我们这个镇子不吉利,你们走吧。”
乌苏里忙拦着那汉子:“等等啊,这位大哥,天已经晚了,我们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吧!”汉子打断乌苏里,粗鲁地摆手摇头。
“这位大哥……”徐清风也翻身下马,冲着黑皮汉子抱拳行礼,刻意提高声音让四周人都听个清楚:“我们一行绝非坏人,只是稍作停留,绝不滋生是非,还请多多包涵。”
黑皮汉子看着徐清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左鸣也下马来,走到徐清风身侧。
天问按捺不住也想下马,阿满连忙拉住他,两人本共乘一骑,这一扯不下心拽掉了天问包在头上的头巾,露出天问光溜溜的脑袋。
周围的人顿时骚动了。
“看哪!是个和尚!”
“什么和尚!是个孩子而已!”
“不不不,就是和尚啊!”
“就是……”
人群议论纷纷,天问不自在地想把头巾重新包裹上。一开始天问也不喜欢围头,可是总有人看他是个小和尚就上下打量他,从雾山寺一案以来,天问没少受这样的目光。
而且越往西,天气渐渐旱了,正午的太阳毒辣,阿满便找了块头巾给天问围上头上。
天问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巾,阿满帮着他整理,这期间却跑出来好些村民,都来看和尚,让天问十分不自在。
徐清风也觉得诧异,以眼神询问乌苏里,乌苏里也一头雾水。
“请问,这是……”黑皮率先出声,却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天问看了徐清风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便大大方方地双手合十,唱了句法号,“诸位施主,小僧天问,但求在此歇歇脚,明天好赶路。”
“真是和尚!”
“天问,他是不是说他叫天问……”
“天哪,怎么回事,是个和尚……”
天问的承认又引发了一阵骚乱,黑皮眸子闪了闪,道:“你们就停留一晚吧。德西大叔的屋子还空着,你们就住那,往前走,再右拐,走到底就是。”
“多谢多谢!”徐清风和乌苏里都感激不已,天问和阿满、乌须里也连忙下马来表示感谢,顺着汉子指的路,他们趁着还有些光亮,赶到了德西大叔的屋子。
屋子不小,刚好够住,只是屋子空空荡荡,屋子后也空空荡荡,看起来有些荒芜。
左鸣先踏进屋,擦亮了火折子,借着亮光,看见屋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一副桌椅、一张通铺石床,连柜子都没有。
徐清风用食指在桌上划过,蹭下来一层灰。掸去手上的灰,徐清风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皱起了眉。
乌苏里很是过意不去,“三年前这个村子绝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清风摇摇头,表示他介意的不是这个。“进来的时候你们注意到没有?院子里的菜圃里乱糟糟的,土没有干涸,也没有杂草,说明不久前还是有人住的,可是你们看这屋子,连灯架都没有的。”徐清风说着伸出手晃了晃桌上的桌子,桌子跟着发出「吱呀」的声响。
桌子上不只没有灯架,也没有茶具,屋子除了这幅桌椅和挪不动的石床,什么都没有了。
乌须里和阿满到厨房去看了一眼,回来时也满脸失落:“只有一个灶台,别说碗筷了,连锅都没有,也没有柴火。”
这条件与睡破庙差不多,好在徐清风也不是没睡过破庙,示意众人收拾收拾歇息,明天一早再问询补集食物的事。
众人应声去了,护卫们就歇在院子里,他们设法找了些可燃的东西,架起来点了火,有了火堆的院子也有了生气。
当做是在野外扎宿,乌须里在火上架锅,轻轻松松搞定了晚饭。屋里没有灯架,徐清风等人也到院子里来,与大伙儿聚在一起。
借着火光,乌苏里拿出地图,跟徐清风和左鸣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因为雷靖的关系,徐清风原定的计划已经受到了影响。“既然如此,快点赶到居延河城才好。”徐清风道。
左鸣没有意见,乌苏里便看着地图研究下一站在哪歇脚。
说话间,下午那黑皮大汉来了。
“我叫库坎。这个给你们。”库坎伸出手来,手里是一个黑漆漆的老旧灯架,灯架上是一截拇指长的蜡烛。
“谢谢。”徐清风接过,把人让进了屋院子。
看到院子里围着火堆的众人,库坎一愣,随即看到火上的锅,里头还飘着一点汤。
徐清风转身往里走,乌苏里示意库坎里面请,库坎收回目光,摆了摆手,示意不进去了。
徐清风停住脚步,库坎朝四下里望了望,问道:“那位小师父呢?”
徐清风反应了一下,恍然对方说的是天问,指了指房间,“在做晚课。”
库坎点点头,看向徐清风,直白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看得出对方真的不想留他们在村里,徐清风也很干脆给了答案:“明天一早。”
“好。”库坎悄悄松了口气。
院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乌苏里想拉些家常也不知道说什么,火堆不时跳出些火星子,发出丝丝轻响。乌苏里还想着找话题,库坎就走了。
徐清风看着库坎的背影,若有所思。乌苏里拧着眉,直觉库坎的状态有些古怪。
“公子,今夜加强戒备吧?”左鸣低声道。计划中今夜的休整也包括随行的护卫,雷靖的追杀让护卫队负伤不少。
徐清风犹豫了一下,点头应允。
库坎走后不久,所有人便早早地歇下了。
晚间不似白日那么热,丝丝凉气透过石板床往上走。院子外有簌簌的脚步声,是巡逻的护卫们。
耳边可以听到天问平稳的呼吸,已然睡着了。徐清风扯扯披盖的衣服,翻个身,却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通过浅浅的月光,徐清风看到天问紧锁的眉头。
徐清风伸手想替天问抚平眉心,天问在睡梦中不满地嘟起嘴,不耐道:“师父……”
收回手,徐清风觉得疲惫不堪。
雾山惨案后,为着寻找金铃花、也为着送天问寻找持律大师,他们一起西行。
路上不仅分别了陈恪,还多了阿满,带着十三人的护卫队,一行人不少,皆以徐清风为中心。然而徐清风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先前的诸多训练磨难,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苦撑,对于引领他人,徐清风没有太多经验。
纵使能透彻看清问题,但终究不能像陈恪那般具有决断力。
徐清风反思,如果在无恒赌坊时敛敛脾气,不去招惹雷涛、亦或者不去刺激宵别,兴许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越反思,越容易钻牛角尖。徐清风思绪沉沉,想到远方的朝堂风波,不由得觉得心酸,不知道陈恪怎么样了。
一路西行,他都不敢设想如果找不到金铃花该怎么办。如今他和陈恪已经分别一个半月了,如果找不到金铃花。
即使他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与陈恪相见,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思及此,徐清风不禁又埋怨陈恪回京这事。
“什么人!”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吓了徐清风一跳。
徐清风坐起身,左鸣已经一跃而起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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