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严一愣,反念又想着,好似他说的也着实不错,便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我的心思当然都在你这儿!”
“所以你用尽了计谋,没有底线,就算骗我的怜悯也没关系么?”
林应的语音似他往日冰凉,如今却返还给他。一脸的认真看的洛严心上发怵。
“微之,你在说什么?”
林应见他依旧不肯交代,将他手甩开来,忽然间大声喊叫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要骗我,所有的人,都当我痴傻。将我玩弄股掌,这样是不是十分畅快?你告诉我是不是?”
第029章 结合
这世上所有的火,纸都是兜不住。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洛严此刻心上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屋外面的白梅已经落了个干净,地上一片素白也已经化成了尘泥,瞧不得几丝的踪影了。
这酷寒到了末梢上,只剩下满院的干枝子随着风一摆,发出剧烈的摇晃声音,像是在努力顽强地做一个抗争。
那是他曾经用来向林应认错的物件儿,赶上这个时候,倒是颇为应景地像是在嘲讽他一般。
他曾经就是立在这梅花树底下,一时脑袋上来了心思,这才照着初初到林府上来的那一日,照猫画虎地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来让林应心软。
林应眼下就屈身坐在他身边上,眉目愁苦,眼中那目光,显然是一副什么都已经明了的模样,将手掌缓缓朝上挪了挪,在他背上的伤口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他整个身子都猛地一颤,险些从床榻上翻滚下来。
“大人今日这伤倒是自然了些,古人常言熟能生巧,到底是个真真有理的话。下官见大人如今这可怜模样,倒是比半月前更让人看着让人怜惜了!”
洛严听他这一番话,一字一句缓缓来,眸子里是愤慨与讥讽杂糅着,好似并非唯求一个解释,而只是一昧的责怪。
“微之……”
林应没有再碰他,说完话只是斜着目光看着他。他歪着脖子过去与他相视,觉得动作有些僵硬,当即便用双臂支撑着挪移了地方,然后顺势往边上一翻,侧身与他相对。
不管他想不想要个解释,自己的这个解释都是免不了的。
林应方才进门的时候没有将门阖严实,风一吹吱扭作响。
侧身一打量,又听见洛严唤他的这一句小字,心上更加不舒畅了起来,这一生称呼听得他泛起了一阵深深的厌恶,不等他开口便插话打断。
“大人到底是人中龙凤,这亲疏干系全凭着自己做主,想要的便拿不想要的便舍,痛快畅然,是林应比不上的。
林应不过区区一无权的废物,实在是攀不起大人这一门亲,大人今日为救我这府上一家仆受伤,这等大爱,下官必定奏明皇上,替大人说些好话。”
言语里尽量地挤出一个笑脸来,将自己与洛严的干系分得十分的清楚明白。
前一次是件乌龙,后一件又非是因着自己,所以这一桩救命之恩不复存在。
不过如此长一段话说完,突然才觉得自己此刻立在这处,与他争执这事好似没得一丝一毫的意义。
反倒显得是自己在意一般,便是落了话音便要起身朝着屋外面走去。
洛严将将支着床榻将身子直起身来,细细思量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心上顿时一慌,十分忧心自己这么久光景的努力,就在这须臾之间前功尽弃。
伸手去拉扯他,却扑了个空,险些连身子都一闪倾倒在地上。
林应去意已决,他一时慌不择言,也好似来了气一般,在身后喊着:“我为何要这般做?林微之你有没有想过?”
淡淡一言,效果显著,林应骤然停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是,我是骗了你,可我也后悔我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可以让我做任何奇怪的决定,可自从认识了你,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
我甚至觉得,我曾经一心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为你抛弃。
我不择手段,为了赖在你府上,为了求你能够与我在一处,演了那样一出戏。我也恨,我也不愿意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说得极其动情,该是从前冷血无情惯了,突然面前的这个人让他尝遍了人间的烟火气味,这多半个月光景的适应,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默默改变的恐惧,几乎将他给吞噬。
“我自认从不是什么大善人,可我心上有了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的改变,我爱得坦坦荡荡。
而你呢,你若是真的心上没有我,当初就不应该因为这一些些的愧疚,给我丝毫的希望,你将我一步步越拽越深,越来越失去理智,可你倒是一刀抽得甚是轻松。”
至此他眼眶上已经湿湿的,话音有些哽咽听不大清楚,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你心上依旧不曾有过我,你为了迟聘辩解,毫不讲理地为他维护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上有多么难受么,你那般笨拙地掩盖着,就连何见也都能看出迟聘对你的意思,你真的当我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痴傻么?”
门已经在忽闪着,杂音乱耳,却终究是将这一段听得清楚明白,林应回身浅笑,面上是颇为无奈的神色,好似听了一个长长的笑话一般:“那真真是为难大人了,可我与迟聘究竟怎样,好像也着实不干大人的事,大人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大人若是觉得林府上待的不舒畅,大可打道回府,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也可,下官绝不会有怨言一句!”
动情时候敞开心心扉说了些话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到眼下看见林应这神色与语气,这才忽然反应似乎是说错了。
不过既然是话赶话都说到了这里,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来得直接些。
他胸前一口闷气憋上来,呛得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显得更加虚弱了一些。
“林大人这是在与我算账么?那我便与你好好算上一算。当日就算是我不曾救过你,且今日不过是为救你府上家仆,那金适才的一条命,你到底要与我怎么算?”
林应闻得金先生名讳,心肝上一颤,忙回身看他。
他扶着床榻尽力地站起身来,光着脚顺着青石地板一路踏过来,声音是有气无力的:“就算金适才后来还是殁了,可这债,你却是背定了。林微之,我就凭着这债,吃定你一辈子了!”
“这桩事,不是早就算清了么,你那晚……”
急于辩解,说到这儿,到底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且便打住了。
“那晚,那晚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步子踉跄,到跟前的时候一个磕碰猛地将身子朝着林应倒过去。林应下意识将他一揽入怀,两个人顺势相叠倒在了地上。
虽说屋中烧了火炉子,不过那青石地板上的冰凉却是并不能够消除的掉的,林应身后忽然触碰到,恍若身后万千根冰针顺着脊背强扎进去,贯穿身上所有的经脉,个个都冻结了起来,身上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你小心……”
洛严身上只披着一件半透的绸衫,身后的白纱清晰可见。
林应他下意识将地奋力将他身子朝着掰着,一时着急,关切的话又是说到了一半,忽然噤声。
“你关心我?”
洛严一笑,好似方才豪言壮语说得话都是给旁人听的一般,这一瞬间顿时眉开眼笑。
“我没有!”
隔着这般近的距离,林应觉得胸膛上一颗心跳得厉害,噗通的声音清晰入耳,又有洛严鼻息的热气喷薄着,脸颊一时涨红了许多。
手上把持着洛严的身子,恐他一个不小心反身背朝着地面摔下去,方才还是有十分的愤怨,好似突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那夜发生了什么,微之你可知道?”
他勾着嘴边一角,本不过是打趣,却见林应面上露出几分认真:“其实,就是那一夜你强行……我才发现,我果真是将你搁在心上了,青山,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将你搁在心上了!”
洛严先是一怔,思量了一会才明白他当日生气原是误会了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会想着,倒觉得哭笑不得。后又闻他这话,心上着实一暖,凑着一张嘴唇覆了上去:“我相信,微之,我相信!”
几遭下来,林应似乎早已经轻车熟路,此刻也十分主动地回应着。
片刻光景之后,直觉得门缝里吹来的风叫人脊骨一凉,伤口刺痛。
洛严忽然将脑袋挪了开来洛严晃晃脑袋,伸手将他胸膛一推,他便顺势朝着床榻上倒下去,带起一阵风,将床边上的幔帐掀起来,盖在洛严身上。
一双修长而有力的双腿,肌肤紧致细腻,虽比不得涂脂抹粉的那些世家小姐,却在男子中算是顶上乘的。
视线在胸膛上停留了片刻,见了那紧实的肌肉,再往下瞧着,林应忍不住将视线停在了洛严腰肢间。
“这个……”
他有些结结巴巴。
洛严倒是一笑:“半月前你不已经见过了么,如今竟还害羞了不成?”
第030章 使诈
一夜的温存,足以融化掉心间所有的隔阂。
隔天相拥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明,两个人面对着睁开眼睛,然后相视着会心一笑。
昨个迟聘跟着那大夫前去拿药,许是回来时候看见了什么,一直到眼下都不见人影。府上也冷冷清清的,掀开门,外面守夜的人已经不在了。
立在檐子上伸了个懒腰,丁香听了动静这才从洛严房中迟来,忙问着:“迟大人早上用过早膳出门去了,大人可是要备些吃食到房中来?”
林应想起昨日放火之事,不明白他今日还要去做什么,皱着眉头又道:“可知是去了何处?”
丁香摇头,先是沉默,而后忽然开口:“不过迟大人他并未驾车或架马,是一个人走着出去的!”
林应低头思量了片刻,闻得屋中洛严问话:“发生了何事?”
而后退步重新进屋来,又忽地想起了事情,回身不忘嘱咐丁香说:“你先将药煎了送过来,带些茶点便可!”
洛严未着衣衫侧身倚在榻上,见林应面上愁苦,心事重重,仰着头顺手将他一牵,扯过来坐在边上。
“怎的有心事?”
身子近些的时候,顺便将掌心跌在一起,十指紧扣。
林应长吁一口气,咂舌叹气,将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强扯着嘴角一笑,这才缓缓吐露着心声:“我不知道迟聘他究竟还要做什么,我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他能够做到不顾我性命这一步,青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想得太牢不可破了?”
洛严看着他,见他眼神中尽是疑惑,眨了眨眼皮,徐徐出言:“可能他有他的苦衷,或者,那火并不是他放的。”
两句试探一般的话说完,这般林应的面目并未因此而更改,他又忙补上一句:“这一切的事情要想弄清楚,恐怕还得将这案子完全解开才可以。”
林应当下便来了精神:“青山你可有办法?”
洛严一怔,干干一笑,本不过是随口一提,被这般一问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脑袋当即一转,便有了心思。
“法子是有,不过你须得做好迟聘他便是凶手的准备!”
他一字一句说得迟疑,好似等着林应出言打断自己,却没想到,顺利说完,林应稍加思量,还跟着朝自己点了点头。
“什么法子,且说来就是!”
洛严虽有惊诧,不过这到底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便也不再问什么,恐隔墙有耳,身子往林应边上一凑:“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迟聘这才独独一个从外面回来。
早上出走的时候,他特意去林应房中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还未起身,且府上还没的什么反常的装扮。
可这会子立在门旁上朝着里面瞧进去,却又见半个月前的白绫绸子,和满地翻飞的纸钱。
大门上的灯笼亮堂,一步跨进来,从门口到正厅的一道上,都听不得府上有任何的动静,周遭静谧得十分的诡异,隐隐有几声啜泣不知自何处飘荡过来,十分的瘆人。
“微之?”
他喊了一声林应,走到正厅门口的阶子上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丁香从里头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他忙行礼:“大人!”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当即心慌非常,拉着他便问:“微之呢?我不过出门两个时辰,府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说两句话,喉间一动,咽了一大口唾沫。面前的丁香一脸的难言,看他一眼,即刻便将脑袋低了下去。
“奴婢不好与您胡言乱语,林大人吩咐过,待您回来了,去后厅寻他,您还是去问他罢!”
迟聘弓着的身子即刻直了起来,瞪着眼珠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至少确定了不是林应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再多逗留,两三小跑,一溜烟便到了林应屋前。
门也不用再敲,直接掀开走进去,嘴上一刻也不肯耽搁,与此同时问着:“微之,发生何事了?”
定了神一看,却被眼前景象惊得浑身一怔。
只见那屋中备着一木箱子,里头放满了金银珠宝,与那日从何见搬来的那一箱物件十分的相似。
林应与洛严就立在那箱子边上,正清点了其中的物件儿,手上的笔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吓,在本上画了重重的一笔。
“你回来了?”
林应面上虽未有金先生殁了时候的那般崩溃,却是沉默着一副心事颇重的样子,顺手将纸笔递到洛严手上,过来牵着迟聘坐在屋中坐下。
“这是……”
迟聘约莫已经猜到了这事情该是和何见有干系,却又不知为何府上挂着白绫飘着纸钱,被林应一拉扯,指着屋中那箱子问道。
洛严将那箱盖子砰地一声合上,没等着林应回话,将手上的册子往迟聘身上一贴,没有好气儿地说:“何见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微之他打算将何见屋中的那些物件儿送回何家去,再添置些新的,就做慰藉了。你与他干系匪浅,看看这可还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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