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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衣服已是旧衣了，棉絮早已没了，还破了好几个大洞，谢岑在手中呼出一口热气，试图暖热这寒凉无比的手。
他加快了些脚步，想着赶紧回到府中与娘亲分享这碗元宵。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不小的脚步声，谢岑正欲回头看去时，就被人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元宵随之泼洒而出，热汤融化了一片的落雪，元霄更是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沾上泥尘，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再入不得口。
“哈哈哈，你们看这个病秧子，轻轻一踹就倒了。”
四五个少年围在倒地的谢岑身边，指着他大笑，对他没有半分同情。
背上火辣辣的痛，谢岑的眼中瞬间溢出泪来，手掌也擦破了皮，血滴涌现出来，落在雪中，融化了冷雪。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耳听着那些少年恶毒的嘲笑声，想跑却怎么也撑不起身子。
“咳咳咳…”
这时领头的少年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谢岑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头，谢岑立时呼痛出声，“放开我，求求你们了。”
讥笑着的少年们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哀求一般，扯着他的头发就将人拉到了一处没人的巷子中。
“听说你娘是个妓子，受万人骑的那种，骚贱得很，那你是什么？妓子的儿子？难怪长得这么一副好样貌，合该跟你娘一样张开腿给男人上。”
“哈哈哈，就是就是。”
“扒开他的衣服，妓子还用穿什么衣服。”
谢岑靠在墙边，被踹过的后背冒上一层冷汗，耳朵嗡嗡作响。
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惹到了这些人，更不明白他们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但谢岑不知道人的恶意向来是没有根据的，它自然而生，毫无理由，更不讲道理。
谢岑看向这群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少年，抱紧了身体，抓着衣服疯狂摇头，满眼都是泪，“不要，不要扒我的衣服，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
“瞧瞧这副样子，哭得真叫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疼，不扒衣服也可以，你给爷含一个，就放过你。”
领头少年的视线在谢岑的脸上流连，继而露出邪魅的笑来，周围的人立时心领神会地坏笑起来，眼神既下流又恶心。
分明看起来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行径却与这美好的年纪大相径庭。
谢岑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盯上了肉的恶狼，让人很不舒服。
他撑着手就想跑，却被人猛地按回到了墙上。
“给我把他按住了，给你机会你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少年说着话就解下了裤腰，谢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奈何双手和脑袋都被人摁了住，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
双颊被人猛地用力掐住，谢岑被迫张了口，眼见着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无助地留下了泪水，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
“喂，干什么呢？”
巷口处传来男子问询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少年们被吓到，立时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也就在这一瞬间，谢岑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钳制少了许多，他奋力挣脱了束缚朝巷口而去。
“别让他跑了！”
谢岑听着身后的声音，心中一慌，脚下更是不稳，将要摔倒时却被人接了住，扑入了一个很是温暖的怀抱之中。
与这霜雪的天气不同，更与谢岑身上的寒凉不同。
“怕什么？有我在。”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谢岑抬起眼，看清了男子的面容，浅笑着的双眸，微红的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鬓发随风而动。
“你是谁？敢管我们的闲事！”
少年们快跑着赶了过来，领头的那人脸色十分不好，不满男子打断了他们的玩乐。
谢岑瞧着男子慢慢抬起头，背着月光他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微微凸起的喉结，还有随风摆动的青衣。
“我？我是来收拾你们的人。”
喉结上下浮动，话音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对少年的挑衅全然不屑一顾。
“等等，这人我认识…是顾北昀。”
一个少年认出了男子的身份，扯了扯领头那人的衣袖，示意他快走。
顾北昀…
谢岑默默在心中念了好几遍这名字，默默记在了心上。
领头人听见同伴的话脸色一变，但仍旧不肯服输，做出副凶猛的模样，冷哼一声，“算你走运，今天就放过你们。”
少年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谢岑看着那人再度垂眸，眼中溢出温和的笑来，墨发微动带来股子幽香。
谢岑颤着长睫，红了脸，道谢说：“多…多谢，我叫—”
“北昀，在那里做什么呢，快过来啊。”
远处传来男子的喊声，在招呼着人。
男子扭过了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应和了一声，随后转回头看向谢岑，温声道：“朋友在等我，你能自己回去吗？”
谢岑轻点头，忽而就见男子加大了笑容，灿烂得像是能融化整片新雪般。
“真乖。”
待男子走后很久，谢岑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将顾北昀的名字念来念去，最后扬起个甜甜的笑来。
虽然没了元宵，但谢岑依旧很快乐，他蹑手蹑脚地回了谢府，踏入熟悉的院子里时，恰好瞧见小厨房亮着光。
谢岑更开心了，以为是有了热乎的饭食，他朝光亮处走去，见到了他的娘亲。
他刚想喊出声，却见他的娘亲正往汤里放着什么东西，一边放还一边念念有词，脸色恨恨。
第20章 回忆
“毒死你，只要你死了，老爷就会回心转意了，只要没了你，我就能过回原先的生活了。”
谢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带着怨念的话语还在不断往他耳朵里面钻，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娘亲都恨着他，甚至还想要他死。
身体又升起一阵冷寒，背部的痛再度涌现，谢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怪不得他自幼身体就不好，怪不得无论怎么喝药都不顶事。
原来根本没人想让他活着，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谢岑出了门去，没惊动任何人，他站在落满了雪的石桥上，抬头望向高挂在天边的明月。
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远处河岸两边的楼宇仍旧灯火通明，声色犬马，女子揽着恩客娇笑打闹。
谢岑耳闻着那些声音，对生却已经没有了希望。
要不就这么死了吧，死了就没有痛苦了，也不会受人欺辱。
他垂下头凝视着那还未完全结冰的河水，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撑手在石栏杆之上，翻身而过站在了石桥的外侧。
只要向前迈出一步，便会坠入冰冷的河中，此后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突然耳畔响起急促的呼唤声，打断了他加深的思绪。
“谢岑，不能睡，快醒一醒，听见了吗？”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崩塌，谢岑终于记了起来，他已经不是十五岁了……
醒来时，谢岑被人轻柔地抱在怀里，正在走动，入目已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山林，而是熟悉的将军府。
谢岑慢慢仰起头，没惊动抱他的人，映入眼帘的是玄色的外袍，接着是凸起的喉结，最后是长了些青茬的下巴。
顾北昀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三年前他还会穿青色，三年后却只穿黑衣或者玄色衣袍了。
不过……还好一直是你。
谢岑浅笑着闭上了双眼，他实在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这事没惊动到席上的任何一个人，皇帝也只以为他们二人有事先走了。
不过知道内情的谢家双生子却是得意无比，他们认为谢岑一定是已经被侮辱了，不然顾北昀不会走的那般匆忙。
殊不知他们即将大难临头。
谢岑再度醒来之际，已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晨光熹微，屋中静悄悄的，一眼看过去好像没有人。
谢岑想要起身，奈何抽不动被角，低垂着眉眼看去才发现床边趴着个人。
一身干练的仆从打扮，露出的侧脸干净而美好，长长的睫羽上落着熹光，暖融融的感觉。
正是他之前选来的仆从，祈安。
谢岑半撑起身子浅笑着，弯了眉眼，而后抬手摸了摸他高束起的头发，不小心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睫羽上抬，浅淡的琉璃瞳眸中闪过一瞬的杀意，不过却在看到是谢岑的瞬间烟消云散，随后变得柔和似水。
他直起身子，抬手快速比划着什么，脸上更冒出欣喜的表情。
谢岑看着他的动作，完全没有疑惑的神情，像是能读懂他的手语一般。
‘主子，你醒了！身体怎么样？难不难受？’
谢岑摇了摇头，试图继续撑起身子，祈安察觉出他的意图，忙扶住他的身子，帮他坐了起来。
“不难受，你也知道我这副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无非更差一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两样了。”
说着谢岑抚上胸口处，那里的刺痛少了很多，胸腔内的苦楚也淡去了不少，是被人好好治疗了一番的结果。
祈安看他这样又比划起手势来，‘主子，要帮你杀了那二人吗？’
神色恬淡，与这番话里的杀意完全不同。
瞧着他这副反差感极强的样子，谢岑轻笑出声，抵拳在唇前咳嗽两下，“不急，让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做这些事的。”
他略思索一下，又道：“我昏过去多长时间了？”
祈安比出一个“二”的手势，眼里有泪光闪现，看起来颇为可怜。
谢岑抬手又摸了两下他的头，“两天而已啊，倒也不算太长时间。”话音里满是无所谓。
接着他又想起昏倒前顾北昀着急的喊声，以及叫他不要睡时的急迫，不免问道：“将军是不是吓坏了？”
祈安下意识点头，随后又倔强地咬起牙齿，不肯再表露半点关于顾北昀的事情。
“好了，最近外面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害了主子的那两个人被人收拾了一番，如今已经出不了门了。’
祈安刻意没说那人的名字，全因为他不想。
“哦？”谢岑来了兴趣，祈安虽没说做这事的那人是谁，但他心里清楚这只可能是顾北昀所为。
从来没人会为了他出头，而当下肯为他收拾别人的唯有顾北昀一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暗暗收拾完人的顾北昀此刻坐在书房中，一脸的不高兴，周身更散发着寒气。
为他把脉的林子期都不由打了个冷颤，“北昀，你都将人打成了那样子，还不解气吗？”
谢家的双生子一个鼻青脸肿，断了腿，另外一个断了子孙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算是绝后了。
而这一切都出自顾北昀之手，谢家双生子在酒楼吃饭，顾北昀特意找了过去，寻了个由头就将二人打了一顿，场面之惨烈，几乎没人敢看。
不过皇帝知道这事后，只是大惩小戒了番，罚了他的半年的俸禄，又禁足了七天，说是惩罚其实根本不痛不痒。
谢明袁作为苦主是哭都没地方哭去，皇帝都如此表态了，他还能如何，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听林子期这般说，顾北昀攥着拳，声音冷极，“仅是这样怎么能够，没瞧见谢岑都被他们设计成什么样子了吗，再晚一点他就要死了。”
整件事情其实很好查，参加春猎的人一共也不过那么些个人，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也很明显。
谢明袁因为他而被禁足在家中，他的两个儿子肯定恨足了他，可他们不敢欺负他，所以就把目标放在了柔弱可欺的谢岑身上。
第21章 我来喂你
所以顾北昀只是稍加查询，就发现当日谢家的双生子雇了个人，是豢养马匹的侍从。
再结合见到谢岑时，他披头散发的模样，顾北昀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恶毒目的。
他不知谢岑是如何逃出来的，但想想也知道是拼了命才脱离了魔爪，气得他恨不得直接将二人杀了。
可惜他不能，丞相与皇帝有嫌隙已久，奈何丞相是当今太后的弟弟，位高权重。
皇帝敬重太后，更拿这个名义上的“舅舅”没什么办法，谢明袁又属于丞相麾下，顾北昀身为皇帝的亲信，便不能轻易与他们为敌。
不过杀人虽不行，打一顿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一想到那时谢岑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顾北昀就怎么也消不下这口气，他气得一拍桌子，震倒了旁边的杯盏，也吓到了林子期。
林子期默默将脉枕拿远了些，离开那溢出来的茶水，“是…是这样没错，他死了你的命也没了，你确实应该生气。”
“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说到这里顾北昀突然止了话语，拳头捏紧又松开，嘴巴抿得紧紧的，看起来有些为难。
林子期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之前下蛊的事情？”
听他提起这事，顾北昀稍稍转了心思，正色道：“蛊虫的事有了线索，你可知如今晋州城内有个名叫天道苑的黑市？”
“天道苑？那是什么。”
林子期一脸疑惑，这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
顾北昀凝着眉，将暗探查来的事情说了出来，“是这几年新起的黑市，由‘物’、‘药’、‘灵’三门组成，分别对应晋州城的当铺、药堂和青楼，只要有钱，不论是什么药材，器物，消息，在天道苑都可以买到。”
林子期面露诧异，“晋州城何时有了这般厉害的黑市，背后的主子是谁？难不成是丞相？”
顾北昀摇头，话语中带着些沉色，“不是他，不过背后的主子却也查不到，只知道他们都听令于一个男子，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似乎是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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