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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要饿死了！”江岁寒端正地坐在小板凳上，抄起勺子，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只——
“诶等等，烫……”萧洛明显是说晚了，团子被烫得满脸通红，两腮鼓鼓，眼泪汪汪。
萧洛心疼坏了，劝道：“烫就吐出来，快点！”
不要，江岁寒倔强地摇头，我喜欢的人亲手做给我的，烫死也要咽下去。
于是，细细的咽喉一动，他就硬撑着咽下去了。
“师尊，你……”萧洛怔怔地望着他。
江岁寒变成小孩，穿戴跟以前自然不太一样，身上的雪白童子道服是裴松雪挑的，为了满足她打扮粉团子的特殊欲望，这衣服很有点可爱萌物的风格，兜帽上带着两只狐狸耳朵，胸前还挂着一对雪绒绒的毛球，跑起来一荡一荡，像只活泼的小灵宠。
强行吞了一只刚出锅的热馄饨，他眸中雾濛濛的，眼梢眼角都写着难过。
萧洛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抚着后背喝下去：“怎么样，还好吗，张开嘴我看看。”
江岁寒依言照做，两排乳牙洁白，粉嫩的内壁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萧洛懊悔地自责：“都怪我，没有事先给你尝好温度。”
江岁寒眨眨眼，借着人小撒娇不犯规，勾勾他衣袖，小声说：“阿洛，我怕烫，喂我吃一个。”
这掺了奶味的请求，谁能拒绝了去？萧洛当即端起碗和勺，舀着馄饨在唇边吹了吹，等温度降下去了，才放心地喂到小团子嘴里。
“师尊，味道如何？”“好~”“比……上回楚越溪做给你的呢？”“还要好~”“师尊，吃饱了吗？锅里还有，要不要再来一碗？”“嗯，再来再来。”
互相暗恋，谁都不说的俩人，一个撒娇撒得开心，一个揉团子揉得心动，你喂我吃，甜得满院子都是粉红泡泡，不知不觉，就把整一锅馄饨全给喂进去了。
萧洛没道侣，没当过爹，也没带过孩子，自然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随他怎么开心怎么来，于是，小家伙欢快地大吃一顿之后，非常意料之中的……
积食了。
作者有话说：
寒寒：乐极生悲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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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养崽（四）
*甜甜甜甜*
晚上, 清心殿烛火通明，床帏里传来细微的哼唧声。
江岁寒长这么大，从没积过食, 这一次狠狠地吃多了, 难受得呼吸都不对。
孤寡老人奚长老，今夜好容易被沈掌门安排了一场相亲, 刚在雅间里坐下，还没看清对面女修长什么样, 就被一道传音符给薅了过来, 顶着一张“你爹欠我三十万”的黑脸, 手在那圆滚滚的小肚子上按了几按。
“萧洛，你怎么照看他的？不知道小孩子肠胃柔弱，容易积食吗？你给他吃这么多干什么！我们信任你才把小五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奚长老第一百三十七次相亲黄了，心情正不好, 横眉冷对, 怒火冲冲。
萧洛低着头，满心惭愧：“抱歉, 四师伯，是弟子疏忽大意，弟子知道错了。”
奚凌哼一声, 看床上雪团子难受得辗转反侧, 忍不住骂道：“知错有个屁的用, 你看看他不舒服的样子！”
他本来是心疼师弟, 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挣扎着坐起来, 不悦地皱眉：“四师兄, 你别骂他，是我自己嘴馋，尝到好吃的就刹不住，阿洛今天忙里忙外地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
呵，这何止胳膊肘往外拐，大腿根都快跟着出去了。
奚凌看不下去：“小五，教徒弟不是这么教的，有错就得指出来，你一味包庇纵容，只会让他待在舒适圈里，不思进取。”
江岁寒两手抱在胸前，小嘴一塌，冷着脸不听话。
奚凌无语至极：“一码归一码，他没照顾好你，就该被骂。”
受幼童心性影响，江岁寒藏不住情绪，心里憋屈，身上也难过，眼梢随之就红了，晕染开一圈，像滴落在雪中的丹砂。
凭这隐忍不发的小模样，谁看了不投降？
奚凌挫败非常，嘟囔着“师兄我天天为你操碎了心，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宝贝过我”，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小瓶子药，没好气地递给萧洛：“现在喂着吃一颗，一个时辰后再喂一颗，睡前再喂一颗，交代得这么明白，你个……”
他原想说你个棒槌再记不住就把人送我那里去，但考虑到师弟这么宝贝这小子，恐怕又要生气，于是，奚凌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记得按时按量喂他吃药，他受烛龙龙息影响，暂时就是个五岁幼童，身子金贵得很，折腾不起，待会儿你再帮他揉揉肚子，能消解得快一些。”
呵呵，苍穹派奚长老，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还是对一子侄辈的小子？
丢人，实在丢人。
奚凌冷笑两声，又交代了几句必要的幼童看护医嘱，广袖一拂，满脸不是滋味地走了。
……
中州夏日多雨，每逢傍晚，天气总是阴沉，今夜便是如此，乌云遮住了月亮，一场酝酿许久的畅爽甘霖，就要下来了。
窗外大风刮过，猎猎作响，显得室内越发静谧安详。
夜里，江岁寒吃了助消化的药，躺在萧洛怀里，撸着矮凳上蹲着梳毛的灵猫小洛，忽然惊喜：“你看你看，你师妹好像长大一点了，以前尾巴只有三寸长，现在好像……”
他像模像样的量了几下：“现在三寸半了。”
我女儿。
萧洛在心里默默纠正了一句，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小洛，道：“它天天吃得那么好，都是灵宠界最顶级的灵果，长得当然快了。”
他腾出只手，挠挠它的下巴，小洛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
江岁寒笑道：“为师查过百兽谱了，你师妹是踏雪玄虎的后代，结丹后体型会有很大的改变，特别威风。”
我女儿。
萧洛不厌其烦地纠正，低眸看着那一个月攒大了一圈的小猫咪，目光宠爱：“是啊，以后带着它出去，走遍天下都不怕。”
小洛听懂是在夸它了，张嘴喵喵喵应和了几声。
江岁寒玩了一会儿猫，渐渐困了，被他拍抚得很舒服，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萧洛手法轻柔地给他揉着肚子，嗅着他身上的寒梅清香，越嗅越清醒。
“师尊，”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一直困惑的问题，“今天几位师伯争着抢着想照顾你，你为什么一个都没选，偏偏……”选了我？
江岁寒快睡着了，稀里糊涂地答：“二师姐母爱泛滥，自己没女儿就拿我当女儿养，弄一堆稀奇古怪的小衣服小首饰，全都粉粉嫩嫩的，带着各种蝴蝶结如意扣，噫，我又不是真的女孩，才不要穿成那样。”
“是吗，我看也挺可爱的。”萧洛抬指拨了拨他帽子上的狐耳装饰。
“嗯哼，”江岁寒舒适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这是我从她给我买的上百套衣服里，挑了最有男子气概的一套了。”
“什么？”萧洛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了。
江岁寒一听见声，浅色的大眼睛就张开了，凶巴巴地瞪着他：“笑什么笑，为师难道没有阳刚之气吗？”
萧洛立刻投降：“有有有，我师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浑身充满阳刚之气，谁说不是我第一个不同意。”
他嘴上说着“不同意”，神情中分明就是被萌化了，烛光下的面容轮廓清晰，是一种少年渐渐向青年转变的、极特别的姝丽。
真好看。江岁寒双眼一眨不眨，呆呆地看了一阵。
“怎么了师尊，你为何盯着我看？”萧洛被看得紧张，云里雾里地摸了摸脸颊，“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江岁寒移开眼，暗暗嫌弃自己没出息。
“刚才说到哪了，继续。”他端起师尊架子。
萧洛认真回想了一下：“师尊，掌门真人邀请你去春溪小涧，你为何不去呢？如果只是想吃小馄饨了，明夫人做的味道一定比我好一百倍。”
江岁寒心里骂了句“死木头”，随便找了个理由：“为师现在模样虽然是个小孩，但本质上依然是个大男人，去人家女眷那里待着，成何体统？传出去对明夫人名声不好。”
“说的也是。”萧洛恍然点头，心说自己确实糊涂了，竟真把对方当成小孩子看待，“那三师伯呢，他的千机宫里应该有很多有意思的傀儡，你不是一向喜欢新奇玩意儿么，而且弟子听闻你俩之前关系非常好，这么久没见难道都不……师尊，怎么了？”
怀里的雪团子脸色不虞，萧洛尴尬地住了口：“……弟子哪里说错了吗？”
江岁寒别扭极了，心想是的，你哪里都说错了，就没有一句对的！为师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跟你在一起，瞎问问什么啊，还没完没了，烦死了！
他伸出手，去萧洛腰间拧了一把，不料力气太小，没拧动，手还有点疼。
于是更生气了。
“阿洛你个大笨蛋，为师一个开宗立派之人，有的是自己的清修洞府，不想去和师兄师姐住，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岁寒清楚自己的能耐，知道打也打不疼他，就挥起拳头，一点没克制地在徒弟胸口砸去，气呼呼道：“为师不想和你分开，这么简单的原因，就那么难理解吗？！”
这番话一出，萧洛整个人都呆了，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中仿佛有冰花碎裂。
“师尊，你刚才说……不想和我分开，是真的吗？”
“……”一时心急没兜住，话说的太快，江岁寒有点后悔了，抿抿唇，欲盖弥彰地戴上狐耳帽子，想遮一遮泛红的耳根子。
“是啊，怎么了，不可以吗？为师是你师尊，自然有教导你的责任，如果去别的峰上住了，留你一个人怎么办？你们书院的结业考试马上要到了，你想考倒数吗？”
他汕汕地别过脸去：“你丢的起这人，为师还丢不起呢。”
江岁寒说完，半晌没人应答，他看徒弟像个傻子似的，有点不乐意：“怎么，逆徒当听不见为师说话吗？”
“啊不，不是。”萧洛如梦方醒，凌乱地低下头去，“师尊教训的是，弟子谨记教诲。”
他一向口齿伶俐，很少在人前失仪。
江岁寒轻轻地“哼”了一声。
雪团子虽然任性骄矜，但同时也把内心的喜恶表达得明明白白。
萧洛潜意识里隐约模糊地意识到——难道，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他？
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萧洛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但这想法一旦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像潮水一样，在心里起落不停。
“师尊。”他压抑着一刹那狂喜的心情，低声说，“你放心吧，弟子最近进境飞速，已经在元婴的边上摸索了，未来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努力提升实力，努力早日能够……”
配得上你。
这四个字，萧洛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小心妥善地，将其陈进了心底。
一旁，江岁寒并不知方才顷刻时间，对方心里涌过了多少惊涛骇浪，他只是挺诧异的，短短半年，徒弟就快到元婴了？才十八诶，开挂也不要开得这么快吧！
萧洛身上七道天道禁制，脱离天魔老祖时解开了第一道，在梦貘族领地的梦仙踪中解开了第二道，现在就已经这么强悍了，以后禁制真的全开了，他不得草天日……
——轰隆！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动静太大，就像砸在耳朵边上，江岁寒吓了一大跳，没空再胡思乱想，像一尾受惊的鲤鱼，一头扎进萧洛怀里。
他生来惧怕雷电，被震得浑身哆嗦。
钱塘城那夜就是这样，萧洛晓得这事，弹指关上了轩窗，两只手轻轻覆上他的耳朵，释放出很轻柔的隔音术法，嗓音低沉地哄着：“没事，没事，我在。”
继那声惊雷之后，外面沉默数秒，雨点哗哗地落了下来，天地间一片滂沱。
江岁寒颤巍巍地抬起头，透过窗纸，看着远处山峦附近，一道接道洒落的惨白闪电，心绪惊悸，他一把抓住萧洛的手，压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外面好大雨，为师有点……害怕。”
“没关系。”萧洛摸摸他头，双臂调整一下姿势，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师尊，一会儿你睡觉时，我就在旁边守着，等雨停了再走。”
江岁寒闻言，抬眼纠结地看着他：“这样不好吧，显得为师好像很胆小的样子。”
“师尊别这么想，谁都有惧怕的事物，难道所有人都是胆小鬼了？远的不说，就说一般人看到长相狰狞的魔物，八成会吓得尿裤子，你一定不会。”
嗯，好像也是。
江岁寒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不行，好晚了，会耽误你明天修炼的，毕竟书院快结业考试了，不光有武试，还有文试……“
“不会，”萧洛从容不迫，“那点考试内容，弟子早就烂熟于心了，闭着眼也能考第一。”
“啊，是这样吗？”江岁寒微微一惊，睁圆了眼，“那这可是你说的啊，万一考砸了不能赖为师！”
“嗯，我说的。”萧洛低眉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团子绵软的头发，捏了捏那被雷电吓白了的小脸，抱着起身，往屋子里唯一的床榻走去了。
“师尊，雨什么时候停，弟子就什么时候走，你不用担心，安稳地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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