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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呢，那等我睡着了，你也快睡吧，别太累了。”
“是，弟子知道了。”
萧洛垂下眼帘，将波澜起伏的情绪尽数藏起，两边浅薄的唇线，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
他向来是个机会主义者，一旦抓住了，就绝对不会放开。
作者有话说：
哟，寒寒要开始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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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养崽（五）
*本圣君赫赫威名*
不久后, 青鸾峰书院结业考试到了。
萧洛一推门进来，正好碰着塑料兄弟站在窗前，抱着本《六界药典》临时抱佛脚。
“阿洛, 考试就要开始了, 你怎么才来——等等！”楚越溪放下书，指着他怀里抱着的团子, 目瞪口呆，“这小孩儿谁啊？”
“我叫江小寒, 是藏雪圣君新收的小弟子。”江岁寒脆生生地开口。
“不是吧, 万年铁树的五师叔, 居然开花了？！”楚越溪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叹，成功将书院中好几百道视线吸引过来。
“哇，好可爱的小家伙，脸蛋儿这么白这么漂亮，一定是个小姑娘吧？”“咦, 你们看, 她长着雪一样的白发，眼鼻五官几乎和圣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神奇，会不会是圣君的女儿？”“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今年几岁了, 这么小, 你爹爹放心你出来吗？”
“我叫江小寒, 性别男, 今年五岁了, 不是圣君的孩子, 萧洛是我师兄，他看着我就够了。”江岁寒一点不怯场，身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回答得游刃有余。
楚越溪道：“阿洛，五师叔不是除了你之外不收徒么，他是……”
萧洛：“不是不收，是有缘才收，小寒与我师尊小时候长得很像，又天资聪颖，根骨明净，师尊见到了自然欢喜。”
“世上原来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是吾辈浅识了。”楚越溪感慨着，看向江岁寒的目光却很奇怪，好像充满了同情。
这些天，师徒二人一起住在清心殿，同吃同住，寸步不离，感情升温很快，江岁寒人小粘性大，像只猫咪似的，一定要跟徒弟贴贴才舒服。
萧洛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弯腰把团子放下去，叮嘱道：“小寒，一会儿术法考核该轮到我了，我先去了，等结束了再回来找你。”
“嗯嗯。”江岁寒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凌空晃荡着一双小短腿，眉眼生花，“师兄，祝你一马当先，蟾宫折桂。”
“谢谢。”萧洛温柔地笑了，在他白绒绒的头顶摸了一摸，对楚越溪道，“越溪，你帮我照看他一会儿，别让人欺负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楚越溪拍着胸脯保证。
萧洛去考试了。
江岁寒坐在喧嚣的书院讲经堂，颇为新奇地四处打量。
他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上回过来，还是以授课长老的身份，给学生上有关变形术的课，可怜他当时穿来没多久，那点讲课的东西自己还不熟练呢，一堂两个时辰的大课，上得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怕哪里教错了，又丢脸又误人子弟，以至于下课时坐在讲台书案后面，腿软得半晌没挪动。
圣君不动，底下弟子自然也不敢动，就那么僵持着，大眼瞪小眼地对坐了一刻钟。
江岁寒第一次上课就上出阴影了，根本顾不上关注讲经堂到底长什么样。
楚越溪自来熟地坐他旁边，托着下巴笑呵呵地说：“小寒，我是奚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是你师兄的好朋友，按辈分来讲，你也得叫我一声师兄。”
“楚师兄好。”江岁寒十分乖巧，让叫就叫，仰头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像两汪浅茶色的琥珀。
老天，这也太可爱了，阿洛那家伙真有福气。楚越溪咽了咽口水，问：“你真的是五师叔的徒弟？”
“嗯呢。”江岁寒点点头，天真无邪，“楚师兄，这问题你问三遍了，难道很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楚越溪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小寒，你平时过得挺难的吧？”
？这是什么话？江岁寒困惑地看过来。
这时，他座位前已经不光是楚越溪一个人了，还围了墨羽、林舒、书院形形色色的其他弟子，一半是看团子可爱过来挼的，还有一半，是打探如何在藏雪圣君残酷的手段下艰难为生的。
“小寒，你师尊是天下第一人，他对徒弟的要求应该非常苛刻吧？”
周围人的目光，直白又强烈，明晃晃的装满了八卦之情，江岁寒总算明白了，一刻钟前，在得知他是圣君小弟子时，楚越溪为什么要那样看他了。
哼哼，你们同情是吧？那就让你们同情个够！
……
“我师尊，是一个特别没有感情，特别没有人性的人，我才入门第二天，剑都拿不稳，就被他扔到炼魔谷去，不杀够一百只不许出来，从凌晨天还没亮进去，傍晚夕阳西下才出来，身上全是伤，疼得哭了好久。”
“从炼魔谷出来，我又饿又累，可还不等吃点东西，就又被师尊抓去扫台阶，三千三百级，子时之前必须扫完，扫不完的话，就要去宗祠前跪着，对列祖列宗认罪。”
“师兄看我可怜，想偷偷帮我分担一点，结果，第二天被一起罚进炼魔谷了，他的任务更重，要杀一千只魔物！”
人群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一个姑娘掩着嘴唇，双目圆睁：“小寒，你说的是真的吗？圣君真的这样虐待你了？可是你，你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江岁寒幽幽地摇了摇头，“我师尊修无情道，严于律己，更严律人，在他眼中，没有五岁的孩子，只有不成器需要打磨的徒弟。”
“那，那他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手段吗？”墨羽听得眼睛都直了。
“有，我师尊手段多得是，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江岁寒自己黑自己，黑得得心应手，“师兄师姐，你们小时候练功，都扎过马步吧？”
“扎过扎过。”众人点头如啄米。
江岁寒：“我师尊说了，扎马步，讲究的是五碗水端平，头顶一碗，肩头两碗，手臂又两碗，但凡扎的过程中，身子有点颤了，五碗水中任何一碗的水面，就会晃荡，那样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等等，”林舒凑到他身边，满脸惊悚，“圣君他有自己的事忙，总不能一直盯着你呀，他怎么知道水面晃没晃荡？”
江岁寒闻言，眼眶微微红了点，仿佛真的受了莫大委屈：“林师兄，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法器叫监功沙漏，是师尊所创独门秘技，专用来对付我的，一旦我没达到师尊的要求，那东西的砂砾就会停止下落，师尊的神识与之相连，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到的。”
“我去，这也太狠了吧！还是人干的事吗？！”四周哀嚎遍野，此起彼伏，有人心疼地问，“小师弟，你年纪这么小，身体又这么娇弱，真能扛得住吗？”
江岁寒轻轻地叹了口气，小眼神恹恹的，逆来顺受得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师尊也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成为皓夜城暮城主和阿洛师兄那样优秀的人才。”
“各位师兄师姐，你们的好心我知道，但这就是命，改不了的，不用安慰我了，一会儿等师兄考试结束后，小寒还要再回去画三百张符，抄二百遍经，劈一百捆柴，扫三千三百级台阶……”
雪团子低下头，白嫩的小手覆在肚子上，忧愁道：“可是昨天的任务没有完成，被罚了三天不能吃饭，小寒真的好饿呀。”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在恶毒师尊手中遭了这么多罪，真是太太太可怜了！
书院里，有同情心强的女弟子，都已心疼地掉下泪了，大家纷纷打开手上的乾坤戒，掏出八方美食投喂受虐团子。
“小师弟，这包子虽然名叫狗都嫌，但味道是不错的，你要是饿得厉害，先垫补垫补，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待了自己！”
“小师弟，我家住在江城黄鹤楼边上，清蒸武昌鱼和莲藕排骨汤一绝，昨晚上我娘怕我饿着，刚托人给送来的，灵火保温，还热乎着，你拿去吧，别客气。”
“小师弟，江南菜你吃没吃过？桂花肉，八宝鸡，醪糟小圆子之类的？你扫台阶扫得太晚了，可以拿出来当宵夜。”
“小师弟，烤羊腿喜欢吗，草原风情，肉质鲜香，肥而不腻，最顶饿了，来来，藏一只带回去，千万别被圣君发现了……”
·
临近中午，书院散学了，讲经堂里空落落的，楚越溪也被奚长老有事叫走，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萧洛那边，本来很快就能结束，谁知却因为术法知识太强，各色高阶符咒都会画，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被主考长老质疑作弊，硬是留下来，重复演示了好多回才算过。
午时三刻，萧洛从考场出来，心急火燎地就往回赶，不是因为别的，正是怕江岁寒等得太久，被饿到了。
他那么娇气受不得苦，没人在旁照顾，一定饿坏了吧？
萧洛这么想着，脚下步伐更急，一阵风似的推开了讲经堂的大门：“师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带你去——”
话说一半，他呆住了。
只见讲经堂中央，那本该饿着肚子殷殷期盼着他回来的雪团子，此刻正陷在小山一样的美食中，乐不思蜀。
萧洛一时有点魔幻，走过去问：“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嗯？你说它们吗？”江岁寒正舀着一勺甜甜的小圆子汤，满足又享受，见他回来，绽开一个比艳阳更明媚的笑容——
“这些都是为师靠自己赫赫威名打下的江山，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呀？”
作者有话说：
寒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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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养崽（六）
*三千河灯*
萧洛没有食言, 以遥遥领先的成绩，拿下了书院结业考试第一名。
江岁寒坐在考场外的一株大槐树上，远远望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 从校场的大门走出来, 长身玉立，眉眼若画, 一举手一投足，尽是道不清的风流蕴藉。
“阿洛！”江岁寒扬起胳膊, 挥了挥手。
萧洛本是低着头, 温和地与旁人说话, 一听见他呼唤，立马望了过来。
一瞬间，发自内心的笑意漫上了他的双眸。
“小寒来接我，晚上聚会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萧洛扔下一句, 就匆匆地跑了上来, 仰头看着跨坐在高高树杈上的雪团子，笑着张开了手臂。
“跳吧, 我接着你。”
“好~”江岁寒全心全意地信任他，身子一翻一跃而下，像朵迎风飘下的雪莲花, 不偏不倚地落入他怀里。
萧洛双膝微屈, 卸去了他下落时的重力, 亲昵地揉了揉他后脑：“师尊, 弟子结业考试拿了第一名, 有没有奖励？”
江岁寒大方道：“当然有了, 为师洞府里的珍藏品, 随便你挑。”
萧洛眼角含笑，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江岁寒奇道：“怎么了，为师的珍藏品都满足不了你，那你想要什么？”
萧洛伸出手，捏一捏他雪白圆润的小脸蛋，语声宠溺：“师尊，弟子能有今天的成绩，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所以，弟子给你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啊？给我礼物？”
“嗯，礼物现在还不能给你看，弟子藏在山下明月江了，等今晚太阳落了，我们就一起过去。”
……
明月江就在苍穹山下，绕着山脚流过一条弧线，到了夜晚，江中心水波粼粼，江两岸灯火幽微，从上空俯瞰时，仿佛一弯泛着清光的月亮。
江岁寒坐在江岸边一处幽静的小渡口，呼吸着晚间清凉飒爽的江风，回头期待地问：“礼物呢？”
萧洛在他背后半跪下来，双手轻轻地捂住他眼睛，悄声道：“师尊，等一下，你数十个数字，我就放开手。”
“好吧。”江岁寒挑挑眉，心说上次是要自己去钱塘城陪他逛街，这回又神神秘秘的，想做什么？
“一、二、三……”
他中规中矩地数着，很慢，也很有耐心，由于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尤为清晰。
“四、五、六……”
江岁寒听到江边草丛里，蛐蛐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唱，嗅到沿江而来的，悠然芬芳的花草香，感觉到鬓发被风拂动时，在脸上留下一阵难言的轻痒。
“七、八、九……”
萧洛的手温热，指腹带着薄薄的茧，蹭在眼皮上有点酥麻，江岁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十，好啦，你快放开我！”
那双手依言撤去。
江岁寒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悠远绵长的明月江上，洒满了金色的小光点，浩如烟海，璀璨若星，远看，仿佛一条银河自长天倾落，细看，原来是一盏盏闪着萤火的河灯。
“师尊，喜不喜欢？”萧洛低柔带笑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江岁寒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良久，才喃喃地说了声，“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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