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0 早餐
李贺从没有见过这样失意的闻柏意,他从车上跌跌撞撞地下来,面色苍白地站在许时延的家楼下,却踟蹰着不敢动。
乌蒙的天落下细雨,李贺撑了一把伞站在闻柏意身侧,轻问:“闻总,您不上去吗?”
“那个人的身份查到了吗?”闻柏意的衣襟被斜着飘进来的雨打湿,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他今天已经很生气了,我不能再去吓着他……”
“派去晏家盯梢的人回话了,晏陈行和弟弟回了部队大院就没出来过。应该不是他。”李贺字斟句酌地谨慎回答。
“我知道不是晏陈行!可屋子里是谁?和阿延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对他不利?我需要的是你告诉我这些,而不是一些废话!”闻柏意激动地打落了伞,泥浆溅在他的裤腿上,他却反常地不去在意这些仪表。
李贺拾起伞,接了一个电话后,松了一口气说:“查到了,是之前提过的许先生老家的亲戚,那个叫洛城的年轻人。”
“这人不是之前就让你们处理了吗!为什么他会登堂入室的住进许时延的房子里!”
“我们的人和他联系过,并且给了他一笔钱,他明明答应……”
闻柏意拳头垂在两侧慢慢的捏紧,雨水飘进眼睛里,像泪水一样滑过脸颊。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冲上去把许时延抓回家,他怎么会允许许时延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居一室。
可他刚踏上台阶就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西裤脚边上的泥点子,连他自己都觉得狼狈。
雨越下越大,连着衬衫都被彻底淋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肉上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的头发也乱了,整个人看起来散着失败者的气息。
他知道许时延爱他的皮囊,爱那种无论任何时候都保持的矜贵。可现在的闻柏意太过不堪,他没办法以最好的面貌去挽回许时延。
他站在楼下给许时延打电话,他怕自己的质问会更引起更深一层的厌恶。那不过是亲戚拜托许时延帮忙照顾的朋友,曾经的猜忌心已经耽误了他们七年,闻柏意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恋人。
第一通电话不出意料的被挂断了,闻柏意并不死心,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许时延竟然还没有睡觉。
第二通电话拨过去,许时延盯着手机亮起的屏幕,指尖轻轻一滑按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透着疲倦,电话那头的雨声传了过来,许时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心里想着竟然落雨了吗?
“阿延……我在你家楼下……能上来和你谈谈吗?”闻柏意带着乞求,露出罕见的弱者姿态。
“谈什么呢?谈为什么你要联姻?还是谈谈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许时延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太黑,雾蒙蒙的窗外往下眺望什么影子都看不见。
“我的父母以公布你的身份为要挟,让我配合他们的计划。从始到终我都只是在演戏,我不会和白珊珊结婚的!”
电话另一端的人没有说话,闻柏意怕许时延挂断,又补了一句。
“还有这七年,这七年是我误会了你。我一直以为那时候你选择的人是晏陈行,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喜欢你之后你却变了……”
“闻柏意。”许时延轻声开口念着这个曾让他读出来就心跳加速的名字。
“我在……”
“你这个人可笑之处就在于,总在别人的身上找原因。这七年是我和你过得,和你父母,你的未婚妻、你的朋友都没有关系。”许时延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捂着听筒认真地说着。
“我们一开始就是一段不堪的关系。你满足我的物质需求,我满足你的精神需求。这七年来,我曾以为是因为你把我当做替身,你不爱我才会对我冷漠、残忍和无情。所以我一直在忍,一直在等,等到我还够你钱,和你断的干干净净。”
“不是的……你不是替身……”闻柏意出言打断,却听到许时延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是呀。你知道当我听你告诉我,我不是替身的时候……”许时延埋在被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悲伤地说:“我觉得特别恶心。”
窗外的惊雷闪过,闻柏意全身如坠冰窟,冷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如果你爱的原本是我,怎么会这样对我啊……谁会这样对自己的爱人呢?那只能说明,被你爱是可悲的。你的爱是垃圾,你也是垃圾……”许时延轻轻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了脑袋,试图压制大脑里传来的杂音。他不太能听见闻柏意在电话那头辩解着什么,仿佛是很长一串话,却一个字都听不真切。
“你从来不知道我每夜每夜的失眠,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我是睁着眼睛躺在你身边到天亮的。”
闻柏意一刻也不想忍耐,他握着电话已经冲进了电梯间,却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听到许时延轻轻地说了一句:“可是现在我困了,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了。”
“我今晚心情不错,你但凡还有良知,就让我先睡个觉吧。”
许时延说完,迷迷糊糊地挂断了电话,闻柏意看着停在一楼的电梯厅,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颓然地靠在墙壁上征愣了许久。
李贺看了看表,低头走上前问:“闻总,还上去吗?”
闻柏意看着电梯攀升到了16楼,绝望地说:“算了,他睡了。”
许时延这一觉无梦无魇。
晨间是被烤吐司的香气给唤醒的,他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的房子里。有一种不真切感,像是一只切断尾巴逃生的壁虎,伤口自愈速度超乎自己的预估。
许时延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洛城,他端着盘夹了烟熏三文鱼和煎蛋的金黄吐司,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放在桌上,对着许时延说:“许哥,吃早饭吗?”
许时延有些征愣,桌上摆了双人份的吐司和牛奶,但洛城依然在征求他的意见。“好的,我先去洗漱。”
等许时延再次回到餐桌,洛城递了一副刀叉放到他面前,解释说道:“我之前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所以餐具重新添置了一些西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这房子之前也没怎么住,少了许多人气儿。你也不用急着搬出去,我并不介意多一个人住。”许时延看了看表,是早上七点四十,“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起来还做了早饭。”
洛城切了一块煎蛋,优雅地送到嘴里咀嚼,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早起,是我还没睡。”
许时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日夜颠倒可对身体不好。”
“等面试回来再补觉,我失眠的毛病总也治不好,尤其是第二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洛城切完最后一块吐司,又重新戴上白手套收拾餐具,“你吃完放着吧,我正好一起洗了。”
许时延哪里肯让别人来,端着餐盘走到池子边,拧开水龙头冲着盘子,“你也失眠吗?”
“嗯,许哥是不是也睡眠不好。昨晚我到客厅接水的时候,看到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洛城给许时延递过来一张厨房纸巾,示意他擦掉手上的水珠。
“最近好些了,我开了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把那个医生推荐给你。”
“谢谢许哥,那我也去看看。”洛城走到玄关处,换好了鞋子抬头说:“一起出门吗?”
闻柏意神色颓然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留在这里守了一夜,李贺劝他回去也没有用。西装上全是压出来的褶皱,领带也松散的耷拉在脖子上,凌乱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一团糟。
洛城恰好在和许时延讲他在英国挤地铁遇到的趣事,许时延眉目含笑地听着,两人比肩而立的踏出电梯厅,有个推着购物车的老太太低着头没顾忌里面的人先出来就往里挤。
洛城下意识地拉了许时延的手,把他拽到旁边站稳,说:“许哥小心。”
许时延侧身让开,对着洛城说:“谢谢。”
闻柏意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时延,更看到他险些往后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诫自己冷静,起身朝许时延走近。
许时延看到闻柏意的第一眼是诧异,下一瞬厌恶的情绪盖过一切,他扭开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在被闻柏意拉住的时候,狠狠地甩开了他的胳膊。
“阿延……我们谈谈……”闻柏意的嗓子喑哑,眼里爬满的红血丝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看在我等了你一夜的份上。”
“闻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许时延爽快地拒绝,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上班快要迟到了,麻烦您别在这里挡路。”
“我送你,我的车就在外面。”闻柏意一边慌乱地准备给李贺打电话,一边紧跟在许时延身后走出大堂。“我们可以在车上聊,关于这一切我都可以跟你解释的。”
“许哥,需要帮忙吗?”洛城适时出声问道。
闻柏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给你一套房子,从许时延的房子里滚出去!”
许时延目睹闻柏意的失礼,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闻总,你是不是拿钱使唤人使唤习惯了。希望你能多读点书,少看一些狗血电视剧。”
洛城轻笑一声,对闻柏意的冒犯毫不在意,甚至些许挑衅地说:“我住在许哥这挺好的,彼此相互照应。”
闻柏意扬起了手,却在许时延冷冷的目光下又垂落下来。
“闻总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别忘了,你打不过我。”许时延眼神轻蔑地看向闻柏意,“如果你非得和我谈,行,我们再约个时间。现在请你先让我和我朋友离开。”
“好……”闻柏意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迟疑说道:“我等你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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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得了【评论饥渴症】
第38章 38.0 靶子
谢忱在酒吧里喝了一整晚,裹着满身酒气跌跌撞撞上了楼,刚出电梯厅就看到了蹲在他家门口的晏陈书。
还是那身看起来就是谢忱拍一辈子照片都买不起的名贵西服,皱皱巴巴地挤到一块儿贴在门上,晏陈书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间,听到电梯开门的“叮”声缓缓抬头。
是一双赤红的眼睛,肿的像塞了两颗小核桃,因为哭了一夜从圆眼变成了一条缝。晏陈书是在夜里一点才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敲了一晚上的门也没人给他开,打谢忱的电话也打不通。
此刻看到谢忱,晏陈书第一反应是猛地起身,血液循环没有跟上来,他眼前一花差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谢忱看清楚是晏陈书就转身了,偏偏电梯下去了,他低骂了一声粗口:“操。晦气!”
晏陈书追了上来,抱着谢忱的胳膊开始哭,抽抽搭搭地说:“忱哥,你听我说。我没想骗你……如果你知道我是晏陈行的弟弟,你那天……还会收留我住吗?”
谢忱把他的手抽了出来,转身朝楼梯间走,晏陈书紧紧跟在后面,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晏陈书!你再不放手我给你哥打电话了啊!我他妈现在不想看到你,你有多远滚多远。”谢忱狠狠地把他推开,满眼全是寒冰冷箭,射进晏陈书的心里。“你不是要去美国吗?能不能早点去啊,我他妈真怕出门买个菜再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忱哥……”谢忱骂的太过难听,晏陈书这辈子娇生惯养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紧咬着唇,眉眼里写满了委屈与羞愤,却依旧再一次伸出手想牵着谢忱的衣角。“你别这样行吗?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你是高中毕业还是幼儿园毕业啊,你道歉我就应该原谅你吗?”谢忱嘲讽一笑,退了一步避开了晏陈书的碰触。“你要是只骗骗我,那是咱俩之间的事,还有的谈。你现在是利用我出卖我的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还怎么面对许时延?”
“忱哥,大不了……”晏陈书说得吞吞吐吐,手紧握成拳藏在背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大不了……我去给时延哥道歉。”
“许时延他已经够惨的了,摊上那么个缺德玩意儿。他唯一信得过的朋友只有我,结果我找了个男朋友,转手就把他给卖了。”谢忱也懒得继续往下走,他喝了酒困得不行,更觉得没必要为了晏陈书委屈自己。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他都走到家门口了还不能进去睡?
“晏陈书,你要么自己走得体面点,要不我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把你抓回去。就这两个选择,你自己选吧!”谢忱开始往楼上走,从头到尾都不没看晏陈书一眼。
晏陈书的下颚因为用力咬着而微微颤抖,他已经为了谢忱做出了很多越过他底线的事情,此刻谢忱的无情和冷漠终于彻底的激怒了他。
他仰起头,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说:“谢忱!你真以为我是因为爱你才来挽留你的吗?我只是不甘心,怎么轮得到你来说分手。”
谢忱顿住了脚步,终于低下头隔着楼梯扶手与晏陈书四目相对。
“你知道我要去美国了吧?我早就答应我哥了,到了美国就把你甩了。你谢忱算什么东西,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谢忱听得气血上涌,快走几步跃下楼梯,抓着晏陈书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晏陈书满面潮红,窒息到喘着粗气都不肯求饶。谢忱陡然收了手后,他踉跄地靠在墙角,冷笑着说:“我说……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谢忱扬起手想扇他,最终却还是下不去手,愤然转身后进了走廊,把所有愤怒都宣泄在了摔门之上。
晏陈书站得笔直,眼角分明还挂着泪,瞳孔里翻涌着痛楚和恨意,摸出手机给晏陈行打了个电话,哽咽着说:“哥,我跟谢忱分手了。你能不能来接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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