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被初初为帝的少年君王杀的杀,贬得贬,十去八|九,所以当祂从高塔走下,再无阻拦之人。
祂用人类的方式一步一步跨下玉阶,走过长街,涉水翻山,来到帝京郊外纤泽花开得最繁盛的山谷,俯身亲手折断花枝,携在手中,又顺着来路返回。
可当祂回到高塔时,只看到帝京心脏处另一座耗时三年以万万民众骨与血搭建的高塔上,少年帝王倒下的身影。
祂在少年帝王前俯身,将采来的纤泽花递过。
帝王苍白地笑了笑,指尖颤颤探出在花枝上轻抚过,紫色的花瓣染上殷红的血渍。嘴唇边鲜血汹涌流淌,艰难又执拗地挤出两个字。
“等……我……”
环住纤泽花花枝的手指来不及合拢已然松开,坠落。
那双琥珀色,总氤氲着暖色的眼眸,永远地闭上了。
那时候的祂,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悲伤。
祂只是遗憾,第一次被应允的索取,没有送出。
山谷中祂特意挑选的最妍丽的一朵,终究留在了祂手中。
后来,有人递给祂一枚玉笺,上面有玄师术法残留的痕迹。说是帝王留给祂的。
祂收下了,却没有打开。
祂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祂带走了帝王的尸体,陷入了一场沉眠。
男人眼眸中的烟云逐渐散去,渐渐只剩下眼前的少年。
他时常因枯乏沉睡,偶尔入世间走一遭,对过往种种也渐渐有了另一种理解,祂仍旧有许多不解,但祂应诺了帝王的誓约。
然后,一年又一年,逐渐在漫长的等待中叠出浪潮般的期许。
这是独属于祂的祭品。
但祂有拒绝的权利。
那天凤凰山飞溅的瀑布下,当高塔中窥视着林中少年身影的祂现身的那一刻,一切都无所遁形。
祂和少年帝王许下约定,因约定而等待,最终得以和少年相遇。
可让祂倾注感情的,是眼前的少年。
祂缓缓笑了,如千树繁花旖旎生辉。
“是你。”
“蝉蝉,一直是你。”
第58章
第二天早上,洛听潺回到洛宅。
管家刚好从门里出来,大概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瞧见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上前问好:“小少爷,早。”
洛听潺有些心不在焉:“早,叶叔。”
管家问:“小少爷早上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叶叔。”洛听潺摇摇头,“我吃过饭回来的。”
管家就没再说什么了。
洛听潺进了大门,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有些恍惚地碰了碰唇瓣,男人微凉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昨天夜里,在他近乎尖锐的质问下,男人一向沉静的目光流露出迷惘,似乎在追忆着什么。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哀。
可当他心神几乎要沉入谷底时,男人又粲然一笑,给出了毫不犹豫的答案。
尽管他们确定关系有一段时间了,相处时也颇多暧昧。但要说明确的诉说欢喜,昨晚……还是第一次。
哪怕当初旭日初升下的告白,也只是,问了一句“濯月,做我男朋友好吗?”,而濯月回了“好”。
就在昨天晚上,深夜两三点,
第一次,濯月亲口承认,喜欢他。
喜欢的,只是他。
那一瞬间,洛听潺,莫名的,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事实上,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刻,他几乎有种灵魂都为之充盈的感觉。
反应过来,欢喜中又有些窘迫。
一个大男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未免太不成样子。
只是,一句,喜欢,而已。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悄悄用手背抹掉眼泪时,就被男人阻止了。
他倾身俯下,靠到最贴近的距离,呼吸相闻间伸出手用指腹抹掉他颊边的泪水:“蝉蝉,不要哭。”
他直直盯着他看,目光黢黑又粘腻,带着强烈的觊觎。
看得洛听潺背脊发寒,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捏着手指,忍住了,微仰着下巴,不服输地任男人用放肆的目光描摹打量。
他能对他做什么?
他才不怕。
强忍着这种让人几乎想要脚趾蜷缩起来的莫名羞耻,两人在朦胧月色下对峙着。
直到他几乎有些羞恼,男人才略略收敛起放肆的目光:“你看,我这样喜爱你,蝉蝉。”
“恨不得你长在我怀里,舔过你每一寸肌肤,浑身都染上我的味道……”
男人近乎色|情地揉搓着指腹下细腻又柔软的肌肤,微垂的目光始终烙在少年脸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像是即将进食的猛兽,下一刻就会将话语付诸于行动。
洛听潺脊背发麻,从灵魂上感到了一种颤栗。
他脸是烫的,全身都是烫的,几乎想要将自己整个儿蜷缩起来。却在男人不容置疑的禁锢动作种失败了。
洛听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男人忽然轻笑了声,眼中让人头皮发麻的晦涩一瞬间如潮水褪去。
只剩下宁静安谧的黑,带着夜色一般让人安眠的味道。
“所以,蝉蝉在不安什么呢?”
他半眯着眼睑,很轻地在他眼睫上吻了下,然后是嘴唇。
那是很轻柔的一吻,没有唇齿相依,没有缠绵入骨,只是简单的唇瓣相贴,却莫名让洛听潺感觉道一种珍惜的意味。
男人贴着他的唇瓣,微凉的气息在唇上轻轻的摩挲,鼻尖蹭着鼻尖,眼睫彼此交错。
像是午后晒完阳光的两只大猫,亲昵地彼此贴贴,缱绻又温柔。
洛听潺怔忪被这种感觉钝化了感官,一时间竟有些意懒,什么前尘往事,什么爱恨纠葛,都不想在思考。
“从这一刻起……”男人的声音轻得仿若呢喃:“我是你的了。”
“蝉蝉。蝉蝉?”
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洛听潺陡然回神。
洛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见小儿子神色恍惚,有些担忧地在他身旁坐下,柔软的沙发顿时陷进去一块:“蝉蝉,你怎么了?”
洛听潺“啊”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意识到什么,面上一红,有些尴尬地收回来,在沙发上拍了几下:“没啊,没怎么。”
洛妈妈面色狐疑:“我连着叫了你几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不像是没事。”
洛听潺眨眨眼:“妈,真没事,刚在想事情,入神了,没注意。”
洛妈妈认真打量面前的小儿子,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嗔了他一眼,语气暧昧:“告诉妈妈,是不是谈恋爱了?”
洛听潺拉住洛妈妈的胳膊:“妈——”
洛妈妈戳了下小儿子的额头:“好了好了,妈妈不问了,别撒娇了,小滑头。”
洛听潺就笑。
这时管家拿着一个包装盒过来:“夫人,您的快递到了。”
洛妈妈眼睛一亮:“准是我买的面膜到了,快拿过来。”
拆开一看,果然是面膜,洛妈妈买得多,有两大盒呢。
洛妈妈迫不及待拆开一盒,拿了一片就要往二楼去:“都说这面膜效果特别好,我敷一片看看效果。”样子颇有些跃跃欲试。
洛听潺看得好笑,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随口问了句:“是我那天在网上抢的那个?”
洛妈妈提着裙摆站在楼梯上,闻言回头笑了下,语气颇为高兴:“可不是吗?要不是蝉蝉你帮忙,妈妈可抢不到两大盒。”
又说:“正好你在这儿,等会儿帮妈妈看看是不是效果真的那么好。”
洛听潺应了,看着洛妈妈风风火火消失在二楼拐角的身影,摇了摇头,把开包装留下的垃圾捡了扔垃圾桶。
又去饮水机接了杯水,刚坐下没几分钟,贴着面膜的洛妈妈就下来了。
听到动静,洛听潺抬头看过去,脸上带着的几分笑意倏然就散了。洛妈妈渐渐近了,见他神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洛听潺嗅了嗅鼻尖,眉宇蹙得更紧:“妈,你这哪里买的面膜,别用了。”
洛妈妈一愣,洛听潺已经上前伸手将洛妈妈脸上乳白色的面膜揭了下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洛妈妈还来不及阻止,小儿子已经抽了面纸递到她跟前:“妈妈,擦擦。”
洛妈妈有些无奈,接过去擦干净脸颊上的水渍:“到底怎么了,妈妈听你的,你总得把原因告诉妈妈吧?”
洛听潺神色颇有几分嫌弃:“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劣质商品,这么重的味道,也敢拿出来卖!妈妈,就是效果再好,也别用了,不知道加了什么,对身体不好。”
洛妈妈目光茫然:“啊?有味道吗?我闻着还挺宜人啊,香味比较清新。”
胸口贴近心脏的位置,轻轻的抓挠刺激着皮肉,洛听潺目光闪了闪:“妈妈,真挺臭的。”
洛妈妈使劲嗅了嗅鼻尖,还是觉得味道很清新宜人,这时刚好管家进来,她不由把询问的目光投过去。
管家一愣,凑进闻了闻,半晌迟疑道:“小少爷,夫人,我闻着这味道挺淡的,还算好闻。”
洛听潺劝到:“妈妈,以防万一,还是别用了吧。”
洛妈妈看着刚开包的两盒面膜,有些肉疼,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洛听潺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正好垃圾满了,我拿去扔了。”说罢手一挥将玻璃桌上十几张面膜全部扫尽垃圾桶,袋子一系,提着出了门。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对洛妈妈道:“妈妈,您最好还是去洗洗。另外这事您可以在小姐妹群里提一嘴,别用出了什么问题,听不听的看她们。”
洛妈妈皱了皱眉,总算感觉到自己小儿子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面色严肃地应了。
转过身的洛听潺目光发冷,一只手隔着衣料握着胸口处的小骷髅人,大步出了洛宅。
第59章
之前面膜被塑料袋密封装存,洛听潺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但洛妈妈敷着面膜从二楼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子极为不适的阴寒气息,与此同时,随着洛妈妈距离的缩近,那股令人恶心的腥臭味道变得浓郁起来。
当看到洛妈妈时,洛听潺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些异样的源头,因为他的视线中,洛妈妈脸上的面膜白如牛奶珍珠,却蒙着一圈不祥的青黑色泽,表面有淡如青丝的黑雾如同活物般蠕动着。
慢慢地质地色泽变得更为剔透舒展。
如同吸饱了露水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
绽放之后呢?
凋零吗?
洛听潺心中骤然一寒,这时挂在脖颈的骷骷忽然动了下,皮肤上传来细微的抓牢感。紧接着,他就看到洛妈妈脸上白如凝脂般的面膜肉眼可查地萎缩了不少,蒙着的那圈青黑雾气也在极短的时间内逸散在空气中。
不过呼吸间,洛妈妈脸上质感极好的面膜褪成了灰白,像是燃烧殆尽的灰烬。
洛听潺打量一眼,洛妈妈和在场的管家似乎对这些变化一无所觉。直觉告诉他,那面膜已经没有了威胁,但他还是快速上前将这鬼东西从洛妈妈脸上揭下了。
虽然危机已经解除,但危机源头却不能不处理。
这东西是利用网络作为媒介在扩散,如今都传到了洛妈妈的圈子,可想而知,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传播的范围有多广,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尽管还不知道这样的面膜敷久了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还牵扯近进了洛家。
如果他没有觉醒特殊能力也没有遇到濯月,今日怕也是毫无所觉,洛妈妈免不得要受这一场灾难,整个洛家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
想到此,洛听潺眼眸一暗。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不会放过幕后黑手。
洛听潺站在洛宅门口,轻吐了口气,将垃圾口袋草草一系,刚打完电话叫钟叔开车过来,忽然从角落里窜出个人来,伸手就要抓他胳膊。
洛听潺下意识手一扬,避开了对方的动作,定眼一看,布幡黑帽小圆镜,不是那个胡说八道叫他好一顿骂的张半仙?
洛听潺顿了顿,想起昨晚的剖白。
似乎……也不是完全乱说。
他这一顿,就叫面前这张半仙给拽住了袖子。
张半仙带着小圆镜,态度比第一次的倨傲可和蔼可亲多了,甚至隐约还有点谄媚:“善信!善信!咱们又遇见了,可真是有缘啊!”
洛听潺略有些无语,不怎么想搭理这人,但想到什么,还是没有转身就走,语气却不怎么好,也是,他这会儿可没什么好脾气:“这是我家门口,可不是缘分吗?”
张半仙半点不介意他的态度,乐呵呵笑着。
洛听潺没工夫和他耗着,也不耐烦应付这人,眼中便直白地反应了出来:“大师有话直说。”
张半仙没瞧见似的,一手把布幡挽在手肘,仰起头煞有介事地打量了洛听潺一圈,然后似模似样地掐了掐指尖,沉吟道:“善信近日来颇不顺利吧?”
闻言,洛听潺神色颇有些古怪。
论事来说,近来确实诸多麻烦事缠身。
但要论结果……
还真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过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要说原因,他心知肚明。
大概他的反应似乎给了张半仙某种自信,他挽着怀里的布幡,不紧不慢抻了抻袖子,慢悠悠捋着颌下胡须:“善信到如今还不肯信老道吗?”
他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洛宅主宅的方向:“远的暂且不说,就说这近的……”他觑了眼洛听潺手中的塑料袋,“善信这是遇到麻烦了吧?”
洛听潺看了他一眼,不语。
这人倒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半仙似是思索着什么,片刻后问:“善信这急匆匆的,可是要去寻那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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