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旭东心里咯噔一声。
那个大傻子肯定会觉得沈青折支开自己是因为喜欢他,然后在军中凭空造谣。自己是靠着造谣上位的,如果离开的时间太长,哥舒曜也可能靠同样的手段上位。
而且还有黎遇,还有黎遇的那个副将也平头正脸,在沈青折那里露过脸,还有……
时旭东如临大敌,决定以最快速度解决掉李希烈。
一瓶毒怎么够,必须在所有李希烈能接触的器具上下满毒,城里的夹竹桃给他铺床,出门就是箭雨,走两步就是大坑,坑里面有捕兽夹和削尖的竹子,走在坊市里四面的马匹都必须失控撞上他的车架,时不时蹿出疯狗咬人,推开门上面落刀子,再推开门上面落铁坨,再再推开门——
“推,”李希烈摸了把脸,头上还沾着一根鸡毛,“老子他娘的就不信邪,到底是谁在捣鬼!”
去往喜宴的路上,封有麟准备表现一番,哪想到这一路上表现的机会太多了,让他有些麻木。
在宰了一匹发疯冲来的马匹后,封有麟赶紧跟上,却发现都统和董侍明都站在门前,表情凝重中带着些疲惫,疲惫中带着些不敢置信。
李希烈在骂娘。这是很正常的事。
董侍明心里也在骂娘。
不是说好只安排那一个人,博取一下李希烈的信任就行了吗?
沈节度死了,所以时都头发疯了?
……哦,这么一说好像很正常。
第177章 完满俱足
最后这扇门一打开,便有一道劲风袭来——
那是一道绿色身影,穿着喜服。
李眸儿揉身而上,手中的武器险之又险地擦过,李希烈避得及时,只在肩膀上擦出一道血痕。
“曲环!”李希烈的声音震得房梁都在颤抖了,“你他娘的就这么待客?”
封有麟终于反应过来,迎上李眸儿,但对方一扭身,凭着女子天生的灵敏,从他身侧避过,又回身用杆杵猛击——
封有麟一下跌扑到地上,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她用的武器是一杆秤。
挑盖头用的称心如意秤!
他们带着的几个将士一哄而上,那女子却边打边退,直直把他们引入屋内。
封有麟旁观看得清清楚楚,却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见着董侍明打着打着把都统也带进去了!
他赶紧跟上,刚靠近门边,却听一声哄然巨响,里面的人把门板撞破半扇,朝他斜压过来,雕花檀木门的纹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封有麟一个滚身躲过,但没躲过另一道天降黑影。
他几乎被砸吐血了!
那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哎呦”“哎呦”叫着,嘴里念叨着“我一个技术人员为什么要出外勤”的怪话,又对他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太重了”,但就是不从他身上下来。
封有麟两眼发黑,感觉还不如被门板压在底下呢!
随着半扇门板被撞破,阳光倾泻入内,照亮了屋内情形。
封有麟把那人掀翻出去,辨认了一番形势,都统在与一个背着弓的人交手,董侍明对上了曲将军,那绿衣高个女子被一群将士围殴……不对,那女子在单方面殴打那群将士。
他沉默了。
眼下,理应对上那绿衣女子,可是……他还是想在都统面前表现表现的。
封有麟想了想,抬腿往李希烈方向去,裤腿一沉,那中年人竟是爬过来拽住了他,再看都统那边,形势陡转,他隐隐有被对方压一头的趋势。
来不及了!
他发狠往前一走,刺啦一声——
屁屁一片凉意。
“你……本命年啊?”
封有麟:“……”
他恼羞成怒,照着这人心口就要狠踹,但又一道黑影从另一侧抛来,撞破另一边门板,朝着他笼罩而来——
是曲将军被董侍明抛了出来!
封有麟两眼一黑前,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都统被那弓兵按在了地上。
时旭东的膝盖抵在李希烈的脖颈上,面无表情盯着他,下了死力,窒息感与疼痛让他反胃作呕。
李希烈的视线,慢慢地往上挪。
时旭东的背后,董侍明正拿着一把环首刀,正在慢慢靠近,而时旭东毫无所觉。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是下一刻就凝固在了脸上。
那把沾了血的环首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嗬……咳咳,嗬嗬……”
李希烈的嘴里不断冒出鲜血来,他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董侍明——他最为信任的下属,他的半子,他替董侍明解决了最大的仇人,却换来这样的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
“董……嗬嗬,”李希烈拼尽力气想要说什么,可瞳孔逐渐溃散,某种灼烧感从胃部升腾。
茶……是那杯茶……
出门前董侍明替自己挡了一次,可在那之前,董侍明还给自己泡过一杯茶……
董侍明!
董侍明有许多想说的,可是到了此刻,便只剩下一句:
“周晃……死得太惨了。”
说完,他自嘲般笑了笑。
连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敢直言自己这些年来的委屈,还要假托于周晃之死。
他是罪人,更是懦夫。
可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李希烈渐渐没了生息,瞳孔扩散。时旭东这才起身,不再抵着他的喉咙。
李眸儿岔着腿坐在地上使劲儿喘气,身边是一圈哀嚎不休的将士,曲环带着余闲坐在昏过去的封有麟身上,泰山压顶。
为期一年有余的淮西之乱,随着李希烈的死,宣告终结。
一切都结束了。
时旭东扫视了一圈,落在呆立着的董侍明身上:
“淮西军交于董将军,在邓州休整,一旬后再至奉天勤王。”
这也是沈青折的意思,直接让董侍明接管淮西军,避免换帅之后可能的兵变。休整后要求他们勤王,也是给他们一个洗白的机会,今后淮西军便有了清清白白的政治身份。
董侍明却又苦笑起来,环首刀脱了手,掉在地上,当啷一声。
“还请某……请辞。”
时旭东没有问为什么,其余人也一片静默。
但董侍明却很想不顾一切地说出来——他想逃开,离淮西越远越好,不再尽儿子的责、下属的责和将领的责。
他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时旭东看了他片刻。
董侍明走了,沈青折身上的压力自然会变大,要顾着淮西的善后,要安抚上下将士,可是……
“好。”
可是如果青折在这里,他一定会说好。
董侍明郑重叉手一礼,之后向门外走去,李眸儿在后面道:“你之后要去何处?”
“不知道,”董侍明坦诚相告,“去寻我的小龙女罢,或许会去西川看看,也或许不会。完满俱足,无须挂念。”
董侍明说完,举起手摆了摆手,身影没入门外的灿烂阳光中。
来到城外军营,一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但李眸儿的沉重被疑惑取代。
“帐子里为何到处都是白幡?”李眸儿问,“为何都披着白布?”
“哦,”余闲说,“这不前几天沈青折出殡嘛……”
李眸儿愣了一下,耳边嗡鸣一片,只看到他嘴巴张合,过了许久,重影之中才浮出来声音。他说:“眸儿姑娘?你还好么……”
脸上湿漉漉的,原来是哭了。
她有种地崩般的眩晕感,自己嚎啕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回到耳朵边,把住了旁边人的手臂,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有一方干净的手帕出现在面前,上面还绣着野鸭子,李眸儿愣愣地接过,也不知道擦。
那人说:“眸儿姑娘,其实……”
“谢谢,”李眸儿嘴唇哆嗦着,打断道,怕他再说出什么无法忍受的噩耗来。
她木然又绝望地重复了几声:“谢谢,谢谢……”
“没事。”黎遇皱眉,“其实……其实节度他……”
“不!”李眸儿尖叫起来,“别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到现在,她才认出来那是黎遇。
沈青折气得拿手指他:“你就不会换个说法?”
说着就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那怎么办,都这样了,你现在出去诈尸,那不是消费人家感情吗?”
沈青折动作一顿。
余闲振振有词:“而且黎遇已经在安慰她了,还给了手帕……”
“手帕?”
时旭东点头:“对。”
沈青折忽然闷闷笑起来,捂着脸重新倒在棺材里:“他俩好甜……”
时旭东:“……”
三年了,他老婆怎么还在支持李眸儿和黎遇?
沈青折说:“他俩气场特别像高中小情侣,特别特别纯情的那种。黎遇说他想娶花木兰那样的小娘,李眸儿就是啊。他还帮她钓鱼,给她手帕擦眼泪,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还自己扣糖吃。
时旭东打破他的幻想:“黎遇看到薛涛会脸红。李眸儿看到薛涛也会脸红。”
沈青折把手放了下来,脸上还浮着红晕,语气坚定:“这是因为薛涛的魅力太大了。成都府有人看见她不脸红吗?”
“我就不,”时旭东说,“你也没有。”
沈青折想了想:“难道你嗑李眸儿和薛涛?”
“不可以吗?”
“没有不可以……不过我还是觉得李眸儿和黎遇更般配。”沈青折说,“他们站在一起就好般配,校园情侣,坐同桌的那种。”
“但李眸儿好像从来没有男女方面的想法,”时旭东说,“女女方面也没有。”
“这个……”
时旭东乘胜追击:“黎遇前段时间还对李眸儿很有意见。”
“那是……”
时旭东图穷匕见:“拜天地的是董侍明和李眸儿。阴差阳错,先婚后爱……”
沈青折不能理解他的口味,这也太难以下咽了吧?
“那是我安排的任务,不算。”
“怎么不能算?”
沈青折想了一会儿:“如果这个算,那鱼总也算啊。董侍明还跟鱼总拜过天地,他都是二婚了,不配我的乖女儿。我想嗑点儿纯情校园恋爱怎么了?”
鱼总在旁边咳咳咳。
时旭东沉默了一下,问纯爱战士:“……什么时候生的乖女儿?”
他笑:“反正不是你的。”
他这个故意逆毛摸的劲儿是改不好了,时旭东佯装生气,捏他的后颈。沈青折笑着,抱着他的手臂,在他小臂上亲了一口。
时旭东触电般缩回手,很不自在:“干嘛?”
鱼总还在旁边看着呢。
“不干嘛。”沈青折若无其事,“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不,董李更般配。”
“黎李,”沈青折跟他理论,“他们的cp歌我都想好了,就是春天在哪里。”
时旭东一下没反应过来,余闲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
“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沈青折笑得更快乐了,时旭东扭头盯着余闲看。
面对死亡目光,余闲讷讷:“气氛都到那儿了……”
沈青折扒着边坐起身,拍拍棺材板:“来,支部大会,鱼总你投给哪个cp?”
余闲思索片刻:“我对你们的人也不熟,我投你俩吧。”
上道,鱼总是真的上道。
时旭东很满意,并对他的生存智慧肃然起敬。
沈青折不满:“不要逃避话题。”
“选了你就去撮合他们吗?”
“……那倒是不会。”沈青折说,“就偷偷地嗑……我还嗑吴骏和我的cp呢。”
余闲:“啊?”
时旭东:“?”
他缓慢地扭头,看着沈青折,一脸受伤的表情。
鱼总马上圆场:“那单位就你俩长得周正不嗑你俩嗑谁?拉郎,纯属拉郎,小时啊你知道什么叫拉郎吗?就是假的,生编硬造,比如伏地魔和林黛玉,吴骏和沈老师——那比黎李哩哩哩还假!”
“黎李哩哩哩必不可能是假的。”沈青折说,“伏黛怎么不算是一种真呢?”
沈青折声明了自己cp的真实性,就去安抚小狗的情绪:“不过我和吴骏确实很假。”
时小狗点头点头,吸吸鼻子:“没关系,我也没有很在意。”
“但是好嗑就好嗑在那份假,”沈青折忽然感慨,“我看过秘书群里写的同人文,要不是顶着我们俩的名字,还挺好看的,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朋友的那种微妙张力……”
时旭东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我把他气走了?”沈青折茫然。
“那不然呢,你还微妙张力你还,”余闲一拍大腿,“快去追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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