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辈子我就这么觉得了,”余闲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算了还是别说了,搞得跟我挑拨你们俩关系一样。小时其实还是挺好的。”
沈青折对时旭东的德性一清二楚,感觉自己有心理准备:“没事,你说吧。”
“你的小休息室其实被他安过监控。”余闲说,“后来我搬到你那个办公室去了,他专门来拆的。”
“……这个我知道。”
虽然是后来才知道的。
余闲看他的眼神跟看革命烈士差不多了——这是什么献身精神?
沈青折表情平静:“没事,只要别拿我的照片当屏保就行。”
余闲:“你怎么知道?”
沈青折:“……?”
“不过你在意的点好奇怪啊,”余闲回忆了一下,“如果是这方面的话,还有……”
“还有?”
“还有很多。”余闲说,“比如朋友圈封面啊、个性签名啊,再比如……你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舆论不太好,时旭东还顶着‘沈青折是我老婆’的ID名到处留言给你澄清。”
沈青折喃喃:“不是说他妹妹帮我说话被炸了三个号……吗?怎么他也?”
“哦,他被炸了六个。”余闲说,“IP名都被禁了,只能让妹妹上。”
沈青折两眼一黑。
第193章 察言观色
时旭东把哥舒曜找过来,回来的时候发觉沈青折没有什么表情,也没看他,在旁边一指:“坐。”
就一把胡床,谁坐?
时旭东是聪明人,而且善于察言观色。过去在国家机关工作,身边每个人都是八百个心眼,心都快成蜂窝煤了,取出来能给国家煤电供电八小时不带停的。
不会察言观色,就会被不动声色地调离,就算时旭东的关系硬调不了,被边缘化也是无法避免的。
当一个被供起来的太子爷,不是时旭东想要的结果。
点了察言观色满级技能的时旭东大概观察了一番,确认老婆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因为昨天做得太过分了。
他没动,束手立好。哥舒曜倒是一点没多想,大大咧咧地坐下:“找我干嘛?”
沈青折把一张略显粗糙的纸递来:“你看看这张图。”
哥舒曜满脸困惑地接过,凝神细看。
沈青折继续道:“不找朱滔了,往西走崤函,入长安,把他哥给打了……”
“你这张图是从哪里来的?”哥舒曜忽然打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青折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多欣赏了一下,居然笑了笑:“和你见过的差别大吗?”
差别自然是有的——沈青折这张更加精细,标注也更加清楚,像是把整个长安城压扁压实,压到了纸上。
哥舒曜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张舆图。长安城的舆图。
自古都城的舆图都被好好藏在舆图房内,就连哥舒曜这样的近臣要臣,都是只在陛下那里匆匆瞥过一眼。
若是谁家里藏有长安城的舆图,是能治一个“意图谋反”的。
哥舒曜再缺心眼,在这方面的嗅觉也异常灵敏,他张嘴刚要以天子近臣的口吻问罪一番,好好提点一下他,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给他看?
沈青折这个人,偶尔有些异于常人的想法和举动,但确实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私藏舆图是大罪。
官场上能帮一把的人少之又少,能坑害一把的人多了去了,授人以柄,沈青折是真的不怕吗?
他也太相信自己了吧!
不过……沈青折爱慕自己,这也算是正常。
这也幸亏是他,若是卢杞那类人,沈青折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哥舒曜叹了一口气,既觉得沈青折眼光不错,又觉得他太过于轻信他人,于是来了一句:“你日后还是当心一些吧。”
没头没尾,沈青折满面困惑:“什么?”
他用那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让沈青折愈发摸不着头脑。
不管了,反正臭脸猫这种脑回路,沈青折觉得自己是无法理解的。他干脆继续说下去:“这张图是我自己勘测出来的,应该是没有问题。”
哥舒曜问:“你是说,我们现在开始计划怎么攻下长安?”
“不然到时候随机应变?”
“当然不是。”
按照哥舒曜的想法,完全可以在路上慢慢琢磨。
洛阳到长安大约六七百里的路程,单人轻骑快马加鞭、不计损耗的话,也要一天一夜。但带着大军和各类辎重,这条路就要走十余天左右。这还算是比较快的。
这就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时间谋划。
“哥舒将军啊,”沈青折笑了笑,“……你觉得朱泚会留意不到我们的动向吗?就算他留意不到,他手下还有姚令言。”
虎牢关战败、朱滔逃走的消息传得再慢,也会快过他们的行军速度,到时候以无准备打有准备……就祈祷他们输得不要太难看好了。
“而且我不熟悉巷战,更不熟悉长安城,”沈青折很坦诚地说,“哥舒将军,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
之前保卫成都府一战中,沈青折就在竭力避免拖到巷战,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不擅长。
当了三年节度使,加之上辈子的当官经历,沈青折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管理大型城市要求的能力和指挥大兵团的能力是相通的,所以他能打大战略大兵团,但是让他微操,在巷与坊之间周旋搏斗——可以打,但总归是不适应的。
哥舒曜懂了,原来是求教来了。
他矜持点头,端起架子来:“这方面某倒是可以教一教你,不过么……”
“倒是不用教。”
哥舒曜哽住。
沈青折脸上的疲惫明显,寻到凭几,支着脑袋看他。军中什么都简陋,凭几都是竹蔑临时扎的,但他靠上去,却让那凭几都显得贵气了些。
守在一旁的时旭东适时给他递了水,沈青折一愣,声音很轻地说:“谢谢。”
时旭东面色不改,只是伸手把他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因为斜坐,露出了一点皙白肌肤,原本挡得严实的痕迹露出了一点点。
沈青折还不明白怎么了,不确定道:“谢谢?”
时旭东抿了个笑,说:“不客气。”
虽然哥舒曜那个大傻子肯定注意不到,但是嘛……我的老婆我来守护。
沈青折啜了口温水,清清嗓子,对同样懵的哥舒曜继续说:
“哥舒将军当是知道左右十军布置的,我猜朱泚也不会妄动这些部队,所以,何处薄弱,何处驻兵较多,哪位将领可以利用的,还请哥舒将军在这张图上一一标注。”
左右十军,也就是羽林、龙武、神武、神策、神威各分左右,长安城的主要戍卫部队,也就是这十支了。
小德逃得匆忙,据陆贽消息,只带走了最亲近也最强势的神策军,其余的无暇顾及,就丢在了长安城,已然被朱泚把控。
哥舒曜略略思考了一下,刷刷在地图上圈着,一边说:“最好是由北向南攻破。”
沈青折问:“为什么?”
他指着图上的绵贯南北的朱雀大道,也就是长安城的中轴线,用语直白:“南边一道道门,开门都能累死,北边门少点儿,而且离宫城近。太宗皇帝就是这么打的。”
太宗,李世民。
沈青折记得打虎牢之前,他也提过李世民,未免有些好奇:“莫非哥舒将军敬仰之人正是太宗皇帝?”
他忽然有些激动,脸上是诡异的飞红,宛如每个男生在寝室提到自己喜欢的运动员:“太宗皇帝武功盖世,战功赫赫……”
沈青折支着脑袋地听着他吹了一通,嗯嗯应着,赶在他历数李世民战绩之前赶紧道:
“若是哥舒将军此战成功,迎陛下还朝,定然是不输太宗皇帝之功。”
哥舒曜看着他,严肃道:
“论功绩,谁都无法与太宗皇帝媲美!”
“……行。”
沈青折说完,眯起眼,懒洋洋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哥舒曜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停了标注的笔:
“我来打?”
“嗯。”
若是以往,哥舒曜肯定一口应承,但是跟着沈青折混久了,其实他心里是有杆秤的,知道自己和沈青折的差距。
大概就是将才和帅才的差距。
沈青折继续道:“我说了,我并不擅长巷战,对长安城也不算熟悉。”
哥舒曜张口要说些什么,沈青折也不给他机会,继续道:
“我对你承诺过,此战结束,世人以后提到哥舒将军,首先想的就是哥舒曜。”
“现在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他说。
哥舒曜心潮澎湃。
时旭东目送踌躇满志的哥舒曜走出去,对沈青折的忽悠能力叹为观止。
两句话,让将军为我出生入死。
“主要是西川兵进长安城不合适,”沈青折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瓜田李下的,引人非议。”
地方部队大批量进京,谁都会觉得他有异心的。
沈青折目前的职业追求是宰相而非皇帝,那就先不做这些惹人非议的事情。
说完,他看着时旭东,一时卡壳。
脑子里一旦停止想正事,就会浮现出鱼总透露的那些信息。
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旭东了,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他都不知道时旭东成天脑子里转的都是什么。
感觉很刑,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时旭东看他神色,以为他实在困得没办法,握了下他的手,犹嫌不够,亲亲他的额头:“要再睡一会儿吗?”
沈青折顺势点头。
他挨上枕头,昏昏沉沉又睡过去,梦里回到了现代,他在履新当天被人绑了。
对方说: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过去只能在监控里看你……可以让我亲一下吗?手背就好。
他在梦里感觉到奇怪,这绑匪怎么做到又纯情又变态的?
他说:行,那你亲吧。
对方表现得诚惶诚恐,双手捧着他的手,低头虔诚亲吻。
沈青折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觉得很眼熟。
对方又问:可以再亲一下吗?
沈青折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时旭东。
哦……原来是时旭东。
梦里的时旭东跟现实一样,令行禁止,乖乖坐在他身边,摆弄起了手机。
沈青折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见一个硕大的“沈青折是我老婆”的ID浮现出来,在他的履职新闻下面留言:「老婆让我操操!」
吓醒。
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内,似乎是已经开拔了。哥舒曜被他打了鸡血,行动格外迅速。
他咳嗽着撑着身子坐起来,时旭东就撩开马车帘子:“醒了?”
说着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青折气若悬丝:“……被变态吓的。”
时旭东皱眉:“谁?”
一副要抄家伙打架的架势。
沈青折:“你。”
时旭东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观察了一番左右,才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藏你的亵裤的,也没有干别的事……”
沈青折愣愣看着他,声音干涩:“你拿来干嘛?”
他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沈青折懂了。
他苍白着脸不说话,时旭东膝行几步,跪坐在沈青折旁边,颠簸的马车里也跪得稳稳当当。
“猫猫,我错了,”他认错态度非常好,“我也不该替你回越昶的信。”
这倒是没什么,时旭东经常帮他处理各类信件,对他安排越昶做的事也一清二楚,不耽误事情就行。
沈青折点头,就听他说:“我不该自己多加一句:青折睡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
越昶半身是血,喘着气,坐在了延英殿的阶前,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一团乱麻。
枯坐了半晌,直到远远看见姚令言几人的身影。他才将情况大略说了一说。
姚令言也如遭雷劈一般呆立。
等到姚令言的亲卫率着更多兵马迢迢而来,却见越校尉坐在血泊里,满脸的阴鸷,不言不语,姚令言却也怔怔的。二人一个宛如修罗恶鬼,一个像是丢了魂。
亲卫冯偲急道:“节度……现在要怎么办!”
姚令言却不提眼前情况,忽然盯住越昶,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在他眼前晃了晃,声色俱厉:“这是今日在你府上截获,你同剑南节度使沈青折一直有来往?!”
越昶知道姚令言这是做戏,把自己摘出来,把沈青折和他还有剑南西川套进去。
但越昶更在意的是——
“青折的信?”
“看看吧!”姚令言把信往他身上一摔。
每次收到沈青折的信,越昶都是高兴的,他眉目略微舒展,也不顾周围人什么态度,径直拆了信来看。
不是沈青折的字迹。
越昶心里一突,直接扫到最后:
青折现在累得睡着了,有什么事跟我说。你以后不要一直打扰青折哥哥了,他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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