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伤口捂在暗处会不断溃烂流脓,要剜掉腐肉,才有可能长好。
尽管那会异常痛苦。
越昶明白过来,“操”了一声:“他妈的,你做局害我!”
怪不得沈青折对他态度降到冰点。
明明上次在洛阳,对他还算是有几分温存的。
“我害你什么?”时旭东岿然不动,“只把你上辈子做的事重演一遍。你还白捡一个孩子。”
“妈的阴险小人,你给我等着……”说着转什拖着步子,准备去找沈青折,跟他说清楚
就沈青折那个别扭性子,上辈子就让人头疼。好处是不吵不闹,永远不会越界,是越昶遇到过最省心的情人。坏处就是闷着什么都不说,得要别人悟。
时旭东冷淡的眼眸移向越昶,狼一样:“你跟青折去说,你觉得他会信你吗?”
操。
他不承认,沈青折只会觉得失望,觉得他果然如此,前世今生都是这样不负责。
他承认……他要是承认那不就完了吗?
“那个女的在哪儿?敢不敢当面对质?”
时旭东很无所谓:“你大可以试试。”
按照猫猫的性格,对于女性温柔容忍,所以那位教坊女子什么都不用说,哭就好了,自然就会反衬出越昶的暴躁无情。
妈的。
越昶又骂了一句。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他抄起来旁边的一把胡床,就往时旭东脑袋上砸。
时旭东眼神微闪,居然没躲,生生挨了这一下,血顺着脸颊边不断往下淌,看着分外可怖——
“越昶!”
沈青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完了。
沈青折疾步走过来拉了一把时旭东,把他拉到自己的背后,对着越昶冷声道:“滚!”
“我操,你知不知道这都是时旭东这他妈的绿茶吊设的局,我跟那女的根本没关系——”
绿茶吊适时“嘶”了一声,像是被砸懵了后知后觉道:“疼。”
沈青折的背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回头看他。
“没事,没事,”时旭东忙道,给他挤出一个虚浮的笑容来,“我没事的。”
沈青折嘴唇抿得紧紧的,重新回头,盯着越昶。
像是猫猫头领弓着背炸着毛对付凶恶的流浪狗,要把他驱逐出自己的领土。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被猫老大保护的家养绿茶狗,冲越昶露出一个格外挑衅的胜利微笑。
越昶:“操!”
旁观的余闲叹为观止,就时旭东这个绿茶段位,放在后宫,那绝对是嘎嘎乱杀,一路坐上皇后宝座没问题。
他不由自主地摸索了一颗蚕豆塞进嘴里,嘎嘣嘎嘣起来。嘎嘣声引来了注意,见那三人都看自己,他一缩脖子:
“继续继续,你们继续……”
“青折,我不要紧的,都是小伤,”时旭东坐在床榻边,坚持道,“你让越昶滚了,那城内的布防问谁呢?”
“不需要。有热气球空中侦查,我之前还把长安地下系统排了一遍,哥舒曜对长安也很熟。”
沈青折冷冷地说着,把细纱布使劲按到时旭东脑袋上。
“嘶——”时旭东被疼得面目扭曲,深觉最难消受美人恩。
“活该,”猫老大凶巴巴的,“躲都不知道躲。”
他委屈道:“青折哥哥说了不让械斗,我当然会听,不像……哎!”
沈青折又使劲摁了一下。
看时旭东的样子,他也差不多气消了,平静道:“没事,我派人帮你打回来。”
时旭东开心,抱着他的腰埋在他小腹上吸了一口,撒娇:“猫猫,你对我好好。”
沈青折一顿,垂下眼看着他:“别把血蹭我衣服上。”
“嗯,”时旭东又赶紧吸了两口,解解猫瘾,“我的脑袋都被砸破了,能不能补偿一下?”
“明天开战,不方便做。”沈青折说得直白。
时旭东以退为进:“让我多抱一会儿就好,这几天你都忙,没时间抱抱。”
沈青折一时心软,摸摸他的后脑:“……那其他的之后给你补上。”
时旭东心满意足。
茶狗茶狗,应有尽有。
善用各种计谋,活该他有老婆!
第196章 困兽犹斗
沈青折很谨慎地驻在长安城城北的汉长安旧址。大军至此,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实际上在他们抵达的第二天,城内便派出了小股部队侦查袭扰。
他们面前的长安城,处于三重城墙、四重护城河的保护下,按照哥舒曜的回忆,城内的物资粮草也不少,当缩头乌龟也能当上好几个月。
若是成都能有这样的优势,沈青折当日守城也不至于殚精竭虑。
长安城内外已经对峙了十日有余,沈青折看上去一点不慌,哥舒曜却难免有些沉不住气,嘴上起了个大燎泡,说话做事也有些火急火燎,一脚踹开沈青折的房。
沈青折端坐不动,正看着面前的空棋盘发呆,听见动静,也只略抬了下眼。
“外面下雨了?”
哥舒曜身上沾着层濛濛水汽,在沈青折对面坐下来:“刚下。”
“手谈一局?”
哥舒曜顿了又顿,炸毛:“你还有闲心下棋!”
“不然呢?”沈青折垂着眼,“请吧。”
哥舒曜取了子,按在棋盘正中心。也就是天元位置。起手天元,在围棋中一般是骂人的意思。
可惜沈青折不为所动:“说好了,横着竖着斜着连成五子就赢。”
哥舒曜:“啊?”
他格外憋屈地跟沈青折下了一局五子棋,惨败,挠着头翘着小卷毛:“再来再来。”
沈青折起手就将棋子压在了天元上。
哥舒曜发现了,他这个人是真的报复心很强。
又下一局,继续惨败。
沈青折收拢棋子:“你找我不是为了下棋吧?”
“明明是你先邀请我……!”哥舒曜眼见着又要炸毛,生生忍住,臭着脸说,“长安城啃不下来,姚令言太聪明了。”
在沈青折注视的目光里,他勉强憋出一句:“支个招。”
“不是我不支招,只是暂时也没有办法。”
层层城墙,道道河渠,八水绕长安,长安城雄踞于此,任谁都无法撼动。
攻打长安城,是要以大量资源、大量攻城器械和大量伤亡换取胜利的,这和他们之前攻打汝州城的轻松不能相提并论。
“你说暂时。”
“对。”沈青折没有卖关子,“要么耗到城内弹尽粮绝,但是那样,我们的粮草无法支撑,城里的百姓也……”
他忽然止住话头,安史乱中,被围困的睢阳城城中是怎样的惨状,不言自明。
“要么,就看你那个下属了。”
“下属?”哥舒曜疑惑,“你是说……”
沈青折看着他,哥舒曜缓缓吐出两个字:“越昶?”
沈青折:“……”
“好端端的提个死人名字干嘛,”沈青折说,“我说余闲。走,你跟我去找他一趟。”
哥舒曜起身的时候还在困惑:
“越昶没死啊。”
沈青折冷冷看着他,哥舒曜忽然大惊失色:“你也不用为了我把他杀了吧?!”
哥舒曜惊魂未定,觉得自己的风流债已经无法偿还了,居然还背上了杀孽。
他胆战心惊地跟着沈青折去火器营找余闲,半路就听到一声巨响,震彻云霄。
“怎么了?!”哥舒曜大惊,“姚令言杀过来了?”
他随即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推搡了一把。那人浑身烟熏火燎,往外一边跑着一边扑身上的火。过了片刻,从营里又奔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脸上同样都是黑灰,嘿嘿怪笑着:“噫!好!我中了!”
沈青折:“……”
余闲看见他,转头奔过来,抱着沈青折用力把黑灰都拍到他身上:“哎呀哎呀,欢迎领导莅临指导!”
嗓门难得的大,震得沈青折耳边嗡嗡响。
哥舒曜的嗓门更大:“这就是你说的转机?”
“噢我亲爱的哥舒将军,”余闲呲出一口白牙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鱼总,”沈青折唤了一声,“成了?”
“这东西本质上就是……应该十三世纪也就该做出来了,现在只是让他提前了……”余闲掰着指头数:“五个世纪,不多。”
“到底是什么?!”哥舒曜本就焦急,这下更是急切难耐。
“淮海战场的主宰者,大口径攻城臼炮,或者可以叫它——”
“飞雷。”这是沈青折。
“没良心炮。”这是余闲。
“轰——”
姚令言是被一阵震天彻地的声响惊醒的,他本就和衣而卧,此刻立即翻身坐起,看着头顶微微颤动的横梁,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等他披挂整齐,亲卫冯偲已然从外面飞奔而至,脸色灰败:“节……节度!”
“什么情况?”
冯偲已是不能言语,姚令言推开他,快步走出屋去。他就睡在靠近北面城门的民宅中,自然一眼看见那冲天烟尘,还有那遥遥传来的喊杀声——
“城墙破了?!”
冯偲忽然伏地叩首:“节度,节度还请出城暂避,或……或领军回泾原,还可图来日,有再起之时……”
“不可,”姚令言打断他,迅速冷静下来,“即刻下令,各坊紧闭坊门,非令不得出,另外……”
这个决定,对于他而言显得尤为艰难。好像迈出这一步,就有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事实如此,过往那样多的机遇,泼天富贵,都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而错失了。
长安城的浮华迷人眼,他被养肥了野心,甚至无法想象回到泾原的生活。
“另外,”他闭了闭眼,这才继续道,“每坊,选女子、老弱、幼童各十人,顶到城墙缺口去。”
他开头说得艰涩,到了后面,却无比流畅,好像是在内心构想了无数次这个办法,才脱口而出。
冯偲却忽然抬头,死死盯着他,半晌才道:“……喏。”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回不去了。
此战,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死无全尸。
长安城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在超前几个世纪的攻城利器面前,薄得像是纸片,砖石落下宛如秋日树叶飘零。
细雨职中,哥舒曜一骑当先,越过瓦砾,只是忽然勒住缰绳,急急停在原地。
“停——”
“停——停——”
冲杀入城的激动还未平复,哥舒曜看见了当先一排的人。他们被牢牢捆着,紧挨着不断往后缩,但后面是一排披坚执锐的士兵,把长矛抵在那些人的后心,自己则缩在盾牌后,逼着他们站在前面。
老人,孩子,还有女人。
他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紧紧抱着怀里一只猫,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发间依稀可见挂着半个小金环。
柔克珊娜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只会抱着猫,一个劲的颤抖,连哭都哭不出来。
或许她今年不该闹着跟耶耶再来长安的。天子逃了,那日长安大乱,无数人出逃,她在出逃的时候和耶耶走散了,不小心走出了坊门,才知道再回去便难了。
朱太尉为了防止串通,不许坊间随意走动,东西市也没有再开。后来更是杀了好多人,把浐河的水都染红了。据说只要姓李,都要死,后来说姓崔姓卢姓郑都不行。柔克珊娜庆幸自己是粟特人,不会姓这些。
她的头发原本编了一头小辫子,挂着许多小金环,一晃脑袋叮叮当当地响,但被乱民看上了,要强行拽下来,拽不下来,就剪,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的头皮都扯掉。
她会哭叫,但是后来发现,哭是最没用的办法,没有人会可怜她。
她没有吃的,学会了偷,学会了和野狗抢吃的,她们粟特人最能适应环境,像是扎了根的野草,怎么样都能活。
柔克珊娜浑浑噩噩过着,徘徊在原本的坊门外,有一日从坊墙里不断往外抛出人来,都是死了的人。那些士兵占着各坊,就变成了酷吏,没有好处可给,轻则打骂,重则提刀杀人。
她在那些死人里,看见了耶耶浮胀青紫的脸。
柔克珊娜只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但是她遇见了小猫。小猫好像还记得她,喵喵叫着围着她闻来闻去,而后给她叼了半条腊鱼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偷的。
小猫可以无视坊禁,所以能偷的东西更多,给她偷鱼,偷肉,偶尔会叼来一只死老鼠。但柔克珊娜不能吃。
她就这样靠小猫偷,靠自己偷和抢,勉勉强强活着。
直到今日突然被抓了,被那些长矛顶到了前线,面对着这些高头大马,和上面看不清面孔的将士。
哥舒曜心里涌动着火气,用突厥话骂了两句,余光瞥见不远处时旭东已经搭上了箭。
柔克珊娜认得那把弓,那是火寻人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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