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宝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钻了牛角尖,还不愿意跟自己坦白。明明说出的话比刀子还锋利,把自己戳的千疮百孔,说出这些话的他却比自己还痛。
见他脸色惨白的装作没事人,心中疼惜的恨不得把人翻来覆去的草出真话来!
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挺着肚子,又偃旗息鼓,束手无策。
时穗抱着他亲手做的膝毯放在榻上,回头说:“别一门心思的为了天下万民便日以继夜、焚膏继晷的不知道天昏地暗。变天的时候一定要叮嘱三豆儿公公给你把膝毯时时刻刻备着。”
他含笑的描绘在膝毯上的花纹:“他才是你在安置在宫里真正的眼线吧。”
见李蘅璋不语,他走过来,坐在他身旁,拉着他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腕伤痕出摩挲,轻柔到了极致。
“夜里少看些奏折,便是要看,也多掌些灯火。你眼睛不好,总盯着白纸黑字很伤神。”
“在屋子里多放些绿色的植物,坐的久了也要时常起来走走,看看绿色的植物舒缓筋骨,对眼睛也好。”
“也别一味的沉迷政事,练武也不能荒废,须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淡淡的声音说着家长里短,更像是说着遗言。
“对了,别混吃那些术士的丹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长生不老。”
李蘅璋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别走好不好?”
时穗摇头,由内而发的笑着,倾身上前亲亲他的唇:“抱抱我好不好?”
李蘅璋蹙眉。
时穗求爱的亲吻着:“我想要。”
好一会儿,李蘅璋才回答:“好。”
时穗心中莞尔: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
极尽温柔的欢爱还是让时穗承受不住,他侧躺着喘息,李蘅璋从身后抱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言轻语的说。
“说好有事都要和我商量,之前就闷不做声擅作主张去了李无膺那里,现在心里明明有事,也不告诉我?”
时穗心虚的笑道:“原来,都被你发现了。”
李蘅璋在他的脖颈处蹭蹭,说:“嗯,早就发现了,你的演技越来越差了。”
又说:“说说,这次又是什么事?能让你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又执意要走?”
时穗摇头:“那些就是我想说的话。”
背对着李蘅璋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强忍着酸涩,尽量用最正常的语调说:“你的那些行为真的,真的太残忍了!我无法苟同,无法与你这样的刽子手同床共枕相守白头。”
“别说我是出宫修行,你还未登基皇后就跑了,那样会被质疑你得国不正。便说我身子受损,寻访名医吧。”
李蘅璋略带了怒气:“你还是这样一心为我着想,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一定要走?”
时穗顿了顿,忍着眼泪,转移话题说:“或许哪天我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李蘅璋知道劝不住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问:“想去哪儿?”
时穗别嘴,强撑着浅笑:“不告诉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带着孩子回来。”
他不敢扭头看他,不然那样深情的双眸,会让他无止境的沉沦,根本舍不得。
“你别来打扰我想事情,不然我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重新给他找个爹。”
李蘅璋心中装满铅块,沉重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却佯装好笑的捏捏他的脸颊:“就知道来气我!小野猫!”
“!”
时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李蘅璋惊讶的一动不动,好一阵,才兴奋的说:“他,他动了!”
激动地难以言表的弓着背把脑袋放在他的肚子上:“宝宝,再踢我一脚?”
被无视的李蘅璋初为人父的欣喜,忘乎所以的抱着时穗:“穗穗,他动了!”
时穗还处于茫然中,他怯生生的把手放在肚子上,刚才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动静。
那是崽子的动静。
时穗早已经潸然泪下,愁肠满腹: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明明我们都这么想要活着。
他啜泣的吸了一口气,喜极而泣,充满了鼻音,说:“嗯,他动了,他说让你们小声些别打扰我睡觉!”
“说什么呢?教坏孩子了都!”
李蘅璋喜形于色,眉飞色舞,就这么带着笑意,抱着时穗慢慢睡去,梦中还在呢喃:“穗穗,别走好不好?宝宝都在抗议你要离家出走,不让他跟着父亲长大了……”
时穗心酸极了,一整晚他都在忍着泪水,他好想肆无忌惮的扑到李蘅璋的怀里大哭一场,想让他陪着自己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他死了或许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大不了就是失恋了。可是平安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时穗或许没那么多的心思关心什么天下大事天下万民,他只想他好好活着,在他的世界他的人生里书写辉煌。
未见光明,不惧黑暗。
若从没遇到自己,从不知道生活的美好,从没有与谁一起期盼过一个生命的到来,便就无所畏惧。
可是他不一样!
他已经经历过失去自己失去小艾的痛苦,怎么可以让他重蹈覆辙?那样的痛苦会把他所有的坚强都击脆的溃不成军!
如果他没有遇到过我,从来不知道那样的美好,也没见过那样的风景,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铁血秦王。
他依旧能开创属于自己的铁腕政治。
安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块砖头,一点一点的在时穗心中筑起高墙。
他知道,他不能放任李蘅璋那样颓废痴傻下去,他无法潇洒的只顾着自己,撒手人寰后留下李蘅璋独自苦痛。
他做不到幸福的死在他的怀里,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再无尽的苦海里不能靠岸,带着悔恨殉情。
他描摹在他的睡颜。
你说你的身心都是我的,若我不在了,你也要随我而去。
那我就编织一个希望,一个梦境,一个等不到的约定。
你属于天下属于万民,属于这个辉煌的时代!
为了我好好活着!
时穗现在身子重,夜里总是睡好,白日里便昏昏欲睡,加上又中了毒,虚耗体力,直到傍晚才醒来。
李蘅璋是新皇,朝堂事情非常多,大清早的就悄悄出去了,心里想着:昨晚孩子的动静总能留下那个整日钻进牛角尖胡思乱想,还闷不吭声的小野猫了吧?
直到他晚膳前回来,看着时穗带着安然、尔茶准备离开,心中一凛,落寞的走过去,问:“不走,可以吗?”
时穗逆光站在夕阳下,垫着脚尖亲亲他,转身把自己置身在即将消散的橙光彩霞中,落落凄凉。
李蘅璋背后抱着他,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铿锵有力的心跳一遍又一遍的叩击在时穗的心房,不停地催促他的离开。
他埋着头在他的脖颈,贪婪的吸吮他的味道,闷闷又卑微道:“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改,你别厌弃我。”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声泪俱下:“往后,做一个好皇帝,为我和孩子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滚烫的泪水打在李蘅璋的手背上,他不自觉的收紧臂弯。
时穗抽泣的忍着心酸说:“让我们能安安心心的开开小店,过一些安宁平淡的日子。”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李蘅璋心中有个猜测有个疑问更有个答案,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只想听到他肯定的回答。
时穗坚定地点头,斩钉截铁,泪眼模糊的看着前方:“回,想通了就回来。或许几天,几个月,几年……”
“你可以等我,我允许你找个人陪你等我……”
感觉身后的人有些怒火,他忙话锋一转:“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李蘅璋埋着头,泣不成声。
“往事如烟,此去经年……”
时穗挣脱开,绝情的往前走了两步,侧颜下的泪痕在夕阳下刺伤了李蘅璋的内心。
“各自保重。”
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躲在马车里泣不成声,咬着衣角缓了缓:“有空,多去陪陪小艾。”
李蘅璋骑上飒露紫,跟在马车后,送到了平远门外。
登上高高的冰冷的城楼,看着马车没入昏黄的夕阳中,滚滚黄土愈加模糊了车辙,就像那趟马车从未经过。
夜深露凉,他依旧一身孤寂的站在城头,手心握着艾粽囊,隽秀桔黄的银杏正在嘲笑着。
满目萧瑟,在夏日的翠绿之中平添无能为力的苦痛。
……………………
时穗知道他跟在身后,好想掀开车帘再看看他,可是他不敢,越是看到越是不舍。
直到出了平远门,强忍了两日的人才彻彻底底的痛哭流涕,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最后泪水也干了,人也没有了力气,干涸的嗓子只能咳出好些淤血来。
他还扯着被血染的有些血色的嘴唇,边哭边笑。
从平远门绕了一大圈,在尔茶的易容术的掩护下,时穗换了马车直接回到了升平坊,那个他与平安曾经的家。
院子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菜畦里杂草丛生,屋子里也是灰尘遍布。
他不忍心尔茶这么辛苦,自己一个人躺在白杨树下,让安然也去帮忙。
眼前一片迷离,朦朦胧胧的看着昏黄的月亮,像是笼罩了一层薄纱一般。
回忆里点点滴滴都是和李蘅璋在这个温馨的小家里的过往,眼泪夺眶而出,粘稠的,带着铁锈的味道。
“少主子!”
挂着血泪的时穗一动不动,俨然已经陷入了弥留,把安然吓的魂不附体。
他连忙扶着时穗盘腿坐着,把毕生的内力注入他的体内,又让尔茶为他服下了续命丹药。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少主子一心想要见到他登基!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为他实现愿望。
一整夜,一遍又一遍的把自己的体力透支到了极点。
时穗迷糊中醒来,窗外才是拂晓,自己正被安然抱在怀里喂药。
他再也不觉得中药苦涩难以下咽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味道,就这么只把它当清水的喝进去。
模糊的看着安然,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伸出手也不敢触碰他梳的一丝不苟的满头银丝。
安然满足的浅笑:“不碍事的。”
他把药碗放在一旁,抱着时穗起来:“登基仪式程序繁杂,从清晨到夜里大宴群臣才算真正结束。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奴婢带您去院子里,能看得清楚些。”
时穗眼角含泪,嘴角酸楚,强拉着一个笑,点头:“嗯。”
心道:徒耗心力,一夜白头,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的这份痴守?
你怀里的那份温暖是那样的熟悉,大约我小时候,你真的抱过我……
第102章 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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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开始,李蘅璋就已经准备就绪,按部就班的跟着礼部的步骤,带着文武官员圜丘祭天地、拜宗祠。
在庄严的氛围中面冷如霜、不苟言笑。
剑眉星目的他穿戴衮冕,接受百官跪拜,坐上皇位,接手玉玺。
在双腿已经走到麻木中,恍若隔世。
他端坐太极殿,俯瞰众生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三拜九叩,心中不断回响的是时穗那句‘刽子手’。
他睥睨着、冷漠着,就如同从未碰见过时穗的那个李蘅璋,面冷如霜、心狠意狠、喜怒无常。
用那张时常与时穗调笑的嘴皮,颁布政令、改元‘贞观’。
穗穗,用无上帝位换了你一世,平安。
在苍穹的这一头,能否等到你的回音。
登基仪式繁复非常,从拂晓到夜幕,几无休息。夜宴时分,百官携眷入宫,在太极宫恭贺新皇登基。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长安城中虽然一片缟素却在这天取消宵禁,百姓欢呼,普天同庆,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酒酣正热,约么不到二十的年轻掌事公公三豆儿身后跟着一堆人,手中端着暗红色白茸莲蕤绒布盖着的东西过来。
他挥挥手让身后之人每隔一定距离分列两侧,上前一步拜了。
“陛下,奉皇后娘娘懿旨,恭请陛下移步明堂观景台。”
李蘅璋放下酒杯,喜怒不明,只淡淡的擦了嘴角,起身,扫视座下,道:“众卿便一起罢。”
“臣遵旨!”
李蘅璋在前,三豆儿在身侧,一众文武携着家眷,规规矩矩的在太监们的指引下跟在李蘅璋身后。
程知节一向没大没小无拘无束惯了,今日登基大典跟着李蘅璋从早到晚的拘着,只觉得身上都要散架了。此刻能起来走走,心中颇有释放天性的意思。
他小步跟着好兄弟秦叔琼走在后面,冲前方抬抬下巴,问:“兄弟,你见过那个传说中的娘娘吗?”
秦叔琼摇头,压低声音说:“不曾,只听说当日他从先帝和李无膺的毒杀中逃离火场,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也落下了病根。这番身怀六甲,舟车劳顿的跟着陛下回到长安,又被李无膺那厮挟持的动了胎气。”
他小心的微微蹙眉,跟随李蘅璋多年的他深知李蘅璋的秉性,也不像程知节那样大大咧咧没脑子,嘴上也不知道把个门。
唯恐说错了一个字的艰涩措辞:“陛下不也说他身子受损,已经连日送回江阳寻找卢氏名医了。”
他摊手道:“你看封后大典不也是让三豆儿公公代劳嘛。”
扭头看看他一脸懵逼,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知节挠挠后脑勺,笑道:“这不是挺好奇的嘛,能让爷那样放在心尖上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玄武门时隔得远也没看仔细,后来爷又连忙把他送回王府休息,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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