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但放眼望去皆是迷雾的感觉并不好,但严惜蕊也只能坦然接受。
毕竟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思虑也只是徒增烦恼。
午饭还没用完萧梦浮便回来了,见他推门进来,严惜蕊也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声。
“今日天气晴好,午后我便带你去游船。”
严惜蕊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梦浮以为他忘了,便提醒他一句:“还记得你昨日说过的话吗?”
严惜蕊这才想起来,天将明时,他趴在萧梦浮怀里讲过的那番话。
“所以你一早出去,是因为——”
萧梦浮坐在他旁边,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自然是为了找个游湖的地方,免得到时候你我白跑一趟。”
严惜蕊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仿佛胡乱揣度的人是他。
***
瘦西湖游人如织,湖面上微波荡漾,岸边垂柳沾在水面上,泛起涟漪。
船夫在岸边恭谨地候着,萧梦浮先踏上木板,等踩稳了再伸手去扶着严惜蕊。
岸边的小娃娃指着湖面上的许多小船,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我们也去坐船好不好——”
透过船上的窗子,杨柳丝宛在眼前,又悄然落在严惜蕊的手中。
那柳条落在他手中,已不是初春时嫩绿的芽色。
随着船行,柳枝很快便被留在了他的身后,严惜蕊喃喃道:“岸边的垂柳都老了。”
萧梦浮坐在他身侧,颇为风雅地摇着方才刚买的折扇:“是啊,它们等你太久了。”
萧梦浮含笑望着他,让严惜蕊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船行到湖中央,便少了些喧闹,只听得到周围也是划桨带出的水声。
船夫隔着帘子来问了一句。
他约莫是说惯了扬州话,与游人说话时有些讲不利索。
“两位公子,我们是现在湖中央观景,还是继续往前穿过桥?”
萧梦浮将扇子一合,用它掀开帘子与他说:“先在这里停一会吧。”
船夫诶了一声算是听到,便不再打扰了。
毕竟萧梦浮今早来的时候,将他一日的工钱都付了。
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着,让严惜蕊整个人都感到放松了下来。
萧梦浮摇扇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严惜蕊正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忽见那墨白的扇面一展,就把他们都挡在里头。
萧梦浮就这样凑过来,低声说道:“别发出声音,嗯?”
等严惜蕊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那薄唇已经覆上来了。
从前亲吻总是绵长缠绵,带着咕啾的水声,这次顾及着船夫在外面,只能浅浅地在唇瓣上游移。
严惜蕊被他的舌尖舔开齿关的时候,手扶着船沿撑了一下,惹得小舟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顿时就慌了神,萧梦浮却没有放开他舌尖的意思。
直到这摇荡逐渐平息,萧梦浮这才勉强放开他,分开唇瓣。
萧梦浮摇着扇子从他身上离开,感叹道:“真算是不虚此行了。”
前板上因着船夫的走动摇晃起来,严惜蕊担心他掀开帘子瞧见他这幅样子,便一把夺过萧梦浮的扇子。
等船夫再来询问的时候,那扇面已经被严惜蕊捏在手里,用来挡着他被亲肿的嘴唇了。
萧梦浮见他羞怯的模样,心情更佳。
“继续往前划吧。”
夏时岸边桃花虽已谢尽,树木却蓊郁葱茏,让人心里也泛起油油的绿意来。
两人坐船沿着瘦西湖游览了一圈,不觉时如逝水,临到下船时已是金乌西沉了。
黄昏暮色里,湖面上映着一轮残阳,许多一模一样的小船都泊在了这里。
严惜蕊下船时不觉游人渐少,桥边摆摊叫卖的小贩还变多了。
两人正准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被女孩清脆的叫卖声吸引到了。
“小公子,阿要买个花灯?这里的灯特别灵。”
严惜蕊望着那小女孩,只是抱歉地说道:“下次再来吧,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愿望。”
说罢他作势要走,萧梦浮却捏着他的手,使了点劲不让他松开:“我有。”
“给我一盏吧小姑娘。”
“钱不用找了,收了这叶子,今日也好早些收摊。”
姑娘收了他的银叶子,面上的笑意也止不住:“谢谢公子!”
小姑娘翻找着,找出一张花笺递给萧梦浮:“祝公子心想事成,事事顺利。。”
萧梦浮收敛地笑了笑:“多谢。”
没过多久天色便暗下去了,衬得水面上的花灯煞是好看。
萧梦浮在摊子上借了毛笔来,现下已经伏在桌上写了许久了。
严惜蕊实在是有些好奇他写什么,便悄悄凑过来看。
萧梦浮正好偏过头,两人便只有这咫尺的距离。
严惜蕊有些尴尬,想要退开,萧梦浮却不让他走。
“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萧梦浮也不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翻过来给他看了。
这花笺的面上绘的是红豆杉,旁边是萧梦浮写的一阙词——
翠湖风皱拂澄镜,隔岸鹭点烟汀。
柳枝浮水换春信,小莺相与看新晴。
忆起楼上吹酒醒,可怜辜负月明。
谁将红笺落中庭?院前青鸟倚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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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是新韵的临江仙,作者水平有限orz。
第四十六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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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故人
自与贺兰时别过,楚霄便总琢磨着他在秋光亭时的对白。
楚霄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自己又不敢妄下论断,便抽空与萧梦浮说了这事。
萧梦浮倒是罕见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眉头紧锁地细细思量了一番。
“你也猜到了吧,只是不敢再往下想。”
楚霄点点头:“如今也算是天下太平,屯兵一事又如何掩人耳目。”
“蜀中本就是南陈旧地,又多山林绝岩,其间势力盘根错节,不想让人觉察到,并不是一件难事。”
萧梦浮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来,望着楚霄说道。
“若你师兄所言非虚,怎么不算是无形中帮了我们一把呢?”
“你下山时的愿望,指不定能借这场东风实现呢,何不顺水推舟赌一赌。”
楚霄知道此事并非嘴上功夫说得这么简单,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最要紧。
世人多有借力登青云的美梦,可这东风却也不是这么好乘的。
“此事先不提了,我们来扬州最要紧的事是寻到玉落姑姑。”
“大周开国正是起于血脉祸端,历代周帝都得遵着立嫡立长、兄友弟恭的规矩。”
“若我们猜得不错,此事必给楚雍带来重创,我们便也多了一成把握。”
萧梦浮盘算着南陈屯兵并非一日可成,要成气候更不是简单的事。
“也好。”
“我即刻传信给明卿,让她立即派人去一趟蜀中探探。”
“——朝堂事与江湖息息相关,总能探出点眉目来。”
“明日你便去寻玉落吧,楚家的事外人不便在场,你一个人去反而更能让她信服。”
楚霄点点头:“我知晓了。”
***
扬州城近日落雨落得频繁,夜里雷鸣电闪总扰人清梦。
青石板上的水痕没干透过,仿佛这季节的水乡合该是湿润的。
雨来得迅疾,玉落正麻利地将屋内晒着的布匹收进去,便听着有人扣门。
她想着男人此刻应该还在田里,本不想去应门,那敲门声却极有耐心,一直没停。
玉落略微掀开一道门缝,只见那人的面容隐在纸伞下,隔着细细的雨丝,看不真切。
楚霄见人终于给他开了门,便将伞面略抬了些:“玉姑姑,您还记得我吗?”
他扫了眼屋内摆设,尽是枯黄的柴草与堆着的柴薪。
“王爷怎的来找到了奴婢?”
她觉得将人挡在门框边不大好,便将人请了进来。
“您先进来吧。”
炉内的水还剩些余热,玉落挑了个完好的瓷杯沏好了茶,而后递给楚霄。
“还望王爷不要见笑。”
“姑姑不必如此,此次来本就是受人之托,来还您一件东西。”
梅娘托他带来的书信与珠钗,楚霄一并拿了出来。
玉落甫一打开那封信,便认出了那字迹:“小梅如今还好吗?”
“我去见过梅娘了,一切都好。”
玉落点点头,将那东西珍视地放在了一起。
“恕奴婢无礼,王爷此行必不想空手而归。”
“可娘娘仙逝一直是奴婢心中的伤疤,这些年总有人来打探,却也都无功而返。”
“王爷请回吧,不必在此耽误时辰了。”
楚霄笑道:“姑姑还没听我说完,便急着送客了吗?”
“德昭太后死因成迷,多年来一直众说纷纭,可我并不是来问您的。”
“我是来告诉姑姑,娘娘真正的死因。”
“娘娘的死,正是先帝授意的。”
玉落惶恐地望着他:“王爷慎言啊。”
“那时我虽年少,但也记得些事了。南陈战乱后,娘娘的情况便愈加糟糕,常听宫人说娘娘夜间惊悸,梦魇缠身,此后没多久便故去了。”
“姑姑比我更清楚,娘娘的梦魇由何而来。”
“若您与娘娘主仆情深,自然知晓娘娘病入膏肓后。先帝常来看望,甚至亲手喂服汤药,一改往日的冷情。”
楚霄说到这儿便停下了,而是往玉落手中推了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药方,而时间正是皇后病故前。
“因着我有位小友也常受梦魇所困,我便托人去誊了当年医治皇后娘娘梦魇的方子,再一看这药方根本便是错漏百出,里头只是些寻常的安神药,没有任何治疗的效用,像是为了掩盖些什么而誊抄上去的。”
“沿着此线索查下去,当年旧事故人虽凋零大半,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当年娘娘真是因为自己心神衰竭,还是另有人在幕后推手呢?”
玉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眼前仿佛是当年明媚姣好的南国美人,曾在鲜艳的牡丹花丛中盛放,最终为了国运与社稷,葬送自己一生的气数。
而这个满面黄土的女子,曾经也是周宫中风光无量的玉姑姑,也是唯一陪着皇后成长、远嫁、下葬的人,是她远离故土至亲后唯一的亲眷。
“都是我害了娘娘——”
“那时陛下已经许久不来凤仪宫了,娘娘一直称病不愿见人,那一日却心软见了太子殿下。”
“可太子的面容实在是有些——”
玉落将这话咽了下去,而后说道,“反而加重了皇后的病情。”
玉落不知道的是,楚雍回去以后夜里多梦,因此惊动了陛下的御医。
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与秘密,最终成为了撒向她棺椁的黄土。
玉落的瞳孔里满是血丝,显得一刹那间衰老,她望着楚霄,忽然止住了话音。
“王爷您也是大周人,您费尽苦心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夺位罢了。”
“夺权又如何,兄长血脉有疑,暴虐无道,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我母妃在皇陵守了六年,我便已六年未见她。这徒有虚名的爵位,不能带她回宫,也不能做我想做的事。”
“您葬送了自己的命运,皇后葬送了她的命运,难道您准备隐忍不发?”
楚霄的咄咄相逼让她措手不及,而那一句血脉有疑也唤醒了她的回忆。
玉落的瞳孔里忽然模糊,而后流下两道混浊的眼泪。
“陛下他,确实不是大周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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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铺垫了很久很久了(?
第四十七章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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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爱恨
尘封多年的旧事像阁楼里灰尘扑扑的书卷,翻开时便只剩了腐烂的霉味。
听完玉落的话,楚霄忽然有些释然,仿佛苦寻许久终于落定因果,只是缺一个物证。
“当年娘娘与陈将军心意相通,甚至将清白也交付了他,便是这一次就不巧有了身孕。先皇知晓后勃然大怒,只得将皇后与周帝的亲事提前,并以五万兵马相许,逼他接受了这个遗腹子。”
“当初我朝兵强马壮,先皇驾崩后却愈加没落。先皇一儿一女,便是只有娘娘承了他的傲骨英姿,却只能在深宫里蹉跎众生。娘娘入宫后也一直闷闷不乐,尤是灭国后精神也越发差了。”
玉落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娘娘只要想到这个儿子便想起了陈将军,便总不愿见他。母子之间便如同仇人一般,相看两厌。”
楚霄想起从前在阁子里读书,当朝前代百年史卷如在云霭缥缈的晨曦里,金光熠熠地散开。
而师父却有拨云见雾的本事,抽丝剥茧地将这浩如烟云的文字讲透。
虽说当时痛苦万分,但如今却觉得效果显著,他现在还能回忆起南陈的前朝人事来。
“您说的陈将军,便是骠骑将军陈英纵吧。”
事已至此,玉落便已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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