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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过(近代现代)——桃汁冰块

时间:2023-10-18 11:03:43  作者:桃汁冰块
  乘公交回到家,颜忱打开门,李柔心不知去了哪里,沛沛独自坐在餐桌边看书,听到动静转过身:“哥哥,你的盒子到了。”
  “我知道了,谢谢沛沛。”他先走进厨房喝了大半杯冰水,过热的脸颊逐渐降温。
  拿着水杯来到餐桌边,颜忱瞥了眼妹妹在看的书,砖一样厚重,小字密密实实,是母亲平时摆在床头柜上的那本。
  李柔心并没有看书的习惯,沛沛识字前也从来不买书,却日常把它带在身边。在桐市定居前,母子两人多次搬家,过程中很多老旧物件都遗落了,它却还被细致地保存。颜忱记不清这本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之前好奇偷偷翻开过,记得扉页写有一行小字。
  [2006年3月购于未城文艺书店,惠赠阿心]
  阿心。在颜忱熟悉的人里,没有谁会这样亲昵而关切地称呼李柔心。他问过母亲送书的人是谁,她语焉不详,反过来斥责他乱动东西。
  “沛沛能看懂吗?”颜忱站在妹妹身后重新给她梳理松掉的辫子,有点好笑地问。
  沛沛摇了摇头,等他扎完头发突然从椅子上跳下,黏过来:“哥哥,我要看盒子。
  颜忱拿了把美工刀在她身边蹲下,开始拆快递盒。
  一共有四个,他拆开第一个,里面是只胸口绣有数字的小熊玩偶,第二个也是,第三个也是。
  第四个快递尺寸最小,颜忱拆开后从里面拿出个被层层包装的精致首饰盒。他嘴角含笑,把它举到妹妹眼前,手指微动轻轻开启,丝质底托里是枚漂亮的蝴蝶结胸针。
  “喜不喜欢?”他问。
  沛沛用手指戳了一下:“喜欢。”
  颜忱取下胸针,仔细别在她领口。沛沛咧着嘴,钻进主卧在落地镜前转了几圈,又蹦跳着出来找颜忱。
  他打开储物间的门,把三只玩具熊挨个摆在架子上。沛沛伸手扯着颜忱的衣角,扬起脑袋来回转动,储物间里摆满了同样款式,但脑后绣有不同数字的小熊玩偶。它们或新或旧,有些残缺不全,也有些被曾经的主人套上了衣服,精心爱护。
  颜忱疯狂地收集这些玩偶,几乎把所有零用钱都花在这件无意义的事情上。属于他的那只625号在搬家时遗失,失去它的陪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好觉,花费许多精力试图把它找回来,至今未能如愿。
  小熊们和同伴紧挨在一起,开朗地微笑着,沛沛却觉得它们很可怜。不能陪在主人身边的玩偶都很可怜。她转转眼睛,选中一只少了半边耳朵的小熊,伸手抱起来:“哥哥,我想给它洗澡。”
  颜忱条件反射地检查了一下小熊的数字,不是625,点头:“送给你。”
  “哥哥,”沛沛很奇怪:“你为什么买好多小熊,关在屋子里。”
  “因为以前弄丢了一只,我要把它找回来。”颜忱俯身给她整理脸侧翻起来的衣领,沛沛撅着嘴想了想,更奇怪了:“别的小熊不行吗,你现在,有这么多小熊。你的小熊不一样吗?”
  “当然啦。”颜忱把她推到客厅,锁上储物间的门:“和其它任何一只小熊都不一样。它永远最特别。”
  玄关传来开门声响,沛沛兴奋地喊:“妈妈回来了!妈妈!”
  李柔心拎着两兜菜,很快注意到女儿领口亮晶晶的装饰,数落颜忱:“又乱花钱,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哪来的钱。”
  “给女孩子买漂亮的东西,怎么能是乱花钱。”颜忱接过她手里的菜,慢悠悠朝厨房走。李柔心抱起撒娇的女儿,眉头仍未松开:“油嘴滑舌不学好,跟你亲爹一个样……”
  在家陪妹妹看书翻花绳过了一下午,傍晚孙哲打来电话,说有朋友请吃饭,让他们不用等。
  “小伟去哪了?”李柔心把鱼汤端上桌,先给女儿盛了一碗:“来,沛沛,慢点喝小心烫。”
  “陪朋友出去玩,不过来吃饭。”颜忱夹块鱼腹肉挑干净刺,用勺子舀着,喂到沛沛嘴边:“啊。”
  “真是,一个二个都随爹!死外面别回来。”李柔心无奈地骂着。
  颜忱又夹了块鱼肉,低头用筷子尖扒着软刺,突然说:“你觉不觉得叔叔在家的时间变少了,跟我爸以前一样。”
  璀璨灯光下,李柔心拿着汤勺僵在厨房门口许久没动。沛沛突然猛烈地打了个喷嚏她才惊醒,跑过来拍着女儿的后背,同时剜颜忱一眼:“胡说八道,那时候你才多大能记得什么。”
  颜忱没说话,把肉放进她的空碗里,埋头扒着米饭。眉骨投下的阴影显得他眼窝很深,神色阴晴不定,实在和生父过于肖似。李柔心看久了便觉得不舒服,转过脸给沛沛擦拭嘴角,没好气地说:“盼你妈点好行不行。”
  —
  睡前刚关掉灯,烟瘾突然犯了。颜忱掀开被子,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到窗边,拉开窗户,迎面涌来阵阵冷风。
  他顶着风把烟点着,斜叼在嘴里,右手伸向室外,指尖碰到冰凉的颗粒,触感细微,收回来一看,雪花已半融化成水。下雪了。
  他不喜欢雪,不喜欢冬天。寒冷潮湿的天气总伴随冻伤和行动不便的笨重,所有人在冬天看起来都格外蠢。
  冬天纪慈雪总是脾气更差,爱和他闹别扭。
  过年家里人来人往,小孩子很多。纪慈雪不缺玩伴便时常忽略他,往往在外面疯玩一天,临睡前才想起他的存在,仿佛他是用来听故事的机器。
  当然对主人家来说,他作为佣人的价值,的确只是提供服务的一件工具。但他们之间该有更紧密的情感联系才对。他那属于小孩子的尴尬的自尊心,从来都只在纪慈雪面前保有施展的余地,他不笑、很少说话,纪慈雪都会觉得厉害,看他的眼神像看动画里无敌的超人。其实他不过是个表演欲和虚荣得到了回应,于是越装越来劲的蹩脚小丑。
  少了那个捧场的观众,他只有呆在角落里如坐针毡的份。纪慈雪经常完全把他忘了,和其他孩子也玩得很开心。他没资格靠近,嫉妒得能从心脏里拧出恶毒的苦水。
  在纪家生活时他经常浸泡在嫉妒里面,嫉妒有钱人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豪华温暖的大房子,永远亮着的灯,永远开着的空调,永远吃不完的饭菜……唯独在这些时刻,他说不清自己的嫉妒是为了什么。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些孩子们昂贵的衣服和玩具上,而是牢牢盯着他小主人的笑脸。
  你跟别人玩也可以很开心吗?比跟我玩还要开心?
  纪慈雪的生活一直简单愉快,感情也纯粹,不知人性的暗处。他未曾察觉,在他渴慕着的这具冷硬外壳下时时有岩浆涌动,想要扑向他将他凝固定格,融合成自身的一部分,共同覆灭,化为永恒的庞贝。
  可幻想只是幻想。
  热烫的半截烟灰突然落在手上,颜忱颤了一下,轻轻将它吹走,关好窗户看着雪下得越来越大。
  他重新刷牙躺进被窝,辗转一阵,看了眼之前忽略掉的消息。
  几张图片,是游乐园游玩项目的票根,拍下的大头贴,还有午饭和纪念品。
  颜忱保存了大头贴的照片,截掉孙泽伟,将纪慈雪那一半锁进私密相册。
  在这个空档孙泽伟又发来新的消息:哥,我晚上就不回去了,明天见嘿嘿。
  他炫耀自己即将在青春期结束前拥有性体验,暗示的手段太拙劣,每个字都幼稚而刻意。颜忱盯着文字看了几分钟,跳下床匆匆套上外衣,边往外跑边给孙泽伟打去电话,不接就继续打。
  赶往游乐园的路上,他交替着给孙泽伟和纪慈雪打电话,没一个人理会。下了车颜忱朝里面狂奔,这时游客已经很稀少,只剩零散两三个夜间项目还在运行。
  正对门口的巨大摩天轮的背景底下,颜忱慢慢停下,看着纪慈雪边擦拭脸颊边独自朝这里走来。
  他不由自主摆出冷酷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待。纪慈雪脸上的细节从模糊变得清晰,苦恼地不停用手背蹭着右脸,头顶沾满雪花都没察觉,太可爱,可爱得和今晚糟糕的天气丝毫不匹配。
  “小闰。”颜忱无意识脱口而出。他听纪慈雪亲近的长辈喊出过很多次,自己也曾暗自在唇舌间酝酿,却原来是这种感觉。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语调难以掌控地变得很肉麻。
  可是当你看到自己想要爱惜的宝贝,又怎么能不心软。
  纪慈雪听见他的声音但没听明晰,疑惑地看过来,神色雀跃一瞬,随即恢复苦恼状态,慢吞吞走到近前。他右脸被反复摩擦,红得快破皮,还在不停地蹭,皱着眉很不高兴:“现在才来,都要闭园了。”
  “玩得开心吗。”颜忱装模作样地问。
  纪慈雪不说话越过他径直朝外走。颜忱看看他身后,隐约望到孙泽伟拎着袋子狼狈地跟来。他没等,追上纪慈雪:“跟我闹哪门子别扭?脸怎么了摸个没完。”
  “刚刚在摩天轮上面。”纪慈雪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花,呼吸微乱:“你弟弟突然亲我,还咬我脸,咬得特别用力。”
  笑意僵在嘴边,颜忱身体深处有个机关咔哒响了一下,血气上涌,攥着拳头转身往回走。纪慈雪还傻兮兮地念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狂犬病,我可没钱打疫苗。”
  “哥……”孙泽伟拎着装纪念品和照片的袋子跑到颜忱面前,见他来了大喜过望,想让他再帮忙把纪慈雪引到自己住的旅馆,不料鼻腔突然一酸,迎着面门结结实实挨了记重拳。
  他眼冒金星晃悠两圈,扑通仰倒在雪地里,鼻血流满半张脸,抬起手臂挥舞着阻挡:“哥,哥你干嘛!别别,颜忱你——”
  衣领被揪住,他整个人让颜忱一下拎起来,冲着侧脸又是一拳,牙齿咬破口腔内壁,这下连唾沫也带上血腥味。纪慈雪跑过来掰开颜忱的手,拦在中间隔开两人,喘着粗气:“你突然生什么气?我已经打过他一拳了,你还打!”
  “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颜忱眼眶泛红,攥住他手腕,不管不顾将他强行拽走,留下孙泽伟捂着脸躺在地上呻吟。
  —
  两排路灯不断向远处延伸,前路似乎永无尽头。颜忱扯着纪慈雪的手,没有目标地一直走,一直走,纷飞的雪片落满两人头发。
  “颜忱。”纪慈雪喊了一声,颜忱没理会。
  “小熊哥哥……”纪慈雪又喊一声,站住不走了。颜忱往前拖了他几步,停下来回头看,语带讽刺:“又要我给你买糖吃?”
  纪慈雪板着脸挣开他的手,低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直视他很郑重地宣布:“我有话对你说,你认真听着。”
  他看颜忱没出声,就继续说下去:“坐摩天轮的时候,你弟弟说他喜欢我。我问他是哪种喜欢,他说看到我很高兴,看不到就心情低落,会不停地想。”
  颜忱闭了闭眼,猜到他要说什么,转过身就走。纪慈雪不依不饶跟着:“……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我也喜欢你。我听他们说过,你已经和鞠梦茵分手了,所以现在才会告诉你这些想法。我想照顾你,让你开心,颜忱,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滚。”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决心,我能不能先从追你开始。”
  “我说让你滚,滚远一点。”
  “好吧。”
  颜忱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纪慈雪在拍打脑袋上的雪花,嘴里很无所谓地说:“你当我刚才是开玩笑好了。”
  “这就是你的决心?”
  “那怎么办!”纪慈雪装不下去平静,坐在路边长椅上,望着他无奈地说:“继续逼你接受,我不就成偏执狂了,一点都不尊重你。我不想以后跟你连朋友都没法做。”
  “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你都拒绝了,我当然要放弃啊。这是礼貌。”纪慈雪休息好了,站起来大步走在颜忱前面,屁股位置有两块圆乎乎的湿痕,滑稽得像是个特意逗他开心的笑话。
  两人默默走着,来到一片街区附近,不远处有家还亮着灯的杂货店。颜忱忽然出声:“纪慈雪。”
  纪慈雪站住,回头看他。
  “去给我买包红双喜,能买到我就让你追,赶紧。”
  “我才不给你买烟,助纣为虐。”纪慈雪朝杂货店走去:“换成棒棒糖好吗,如果能买到巧克力味,你就让我追。”
  “你跟我谈条件,咱俩到底谁追谁?”
  纪慈雪绕过绿化带飞快跑进店里,模糊成明亮灯光中小小的一片暗影。颜忱独自站在马路边,闭上左眼,举起双手拼出取景框,把那片暗影小心地框住。于是纪慈雪无论怎么跑动,都没法再跑出他两手以外的范围。
  他等了有十几分钟,纪慈雪气喘吁吁拿着糖跑回来:“给你。”
  颜忱剥开吃了一个:“不好吃。”
  纪慈雪没反驳,有点心虚又有点沮丧:“其实路边这家店没买到……糖是我从他们家后门穿进小区,在小区便利店买的。”
  “你说什么?”风雪中,颜忱的耳朵似乎不太好使,转头疑惑地看着他。纪慈雪想再解释一次,话到嗓子里,忽然抿住嘴唇用力摇摇头。
  颜忱招了辆出租,问他:“你家住哪。”
  纪慈雪报出小区名字,心里还是不安,碰碰他冰凉的手背。
  “说。”颜忱讲话有股巧克力的甜味。
  纪慈雪小声提醒:“糖我买到了,你要说话算话。”
  “买糖是你说的,我没同意。”
  “你别捉弄我了!”纪慈雪脾气再好这时也急躁了:“明明刚才就说定了,现在反悔,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不是又怎么样。”颜忱讥诮地瞥着他:“逗你玩玩而已,不会当真了吧。”
  纪慈雪睁大眼睛,抿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直到他下车两人都没再交流,纪慈雪付过车费,俯身看着颜忱的侧脸,闷声道别:“我回去了,再见。师傅再见。”
  他关上车门,目送车子开远,转过身两手插兜,踢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小区。
 
 
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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