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呢?”南亚佬从屋里走出来,身后几个棕色皮肤的男人,留着滑稽的小胡子,手放在背后不知道藏了几把刀,“不至于砸人饭碗吧?”
“文华街的停车位,一直都是我们建兴的,你们说抢就抢,太不遵守江湖道义吧?”
“真有意思,你们华人说礼义廉耻,我们又不管这些,”几个南亚人大笑,他们的头儿继续说道,“要不要我送你去见关公啊?”他将烟头扔到地上,阿Ken感觉眼前一道白光,哗啦哗啦几声,棒球棍和砍刀都亮出来了。
他退后两步,一边听着他们剑拔弩张地对峙,一边摸出手机,开始翻找视频。
他将外放的音量调到最大。
“那又怎么样,她比你漂亮吗,哈哈哈……”现代智能手机的好处就是录音无比清晰,能够清楚听到这是那位南亚帮老大扭曲的中文。吵闹的古惑仔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手机里面暧昧的亲吻和调笑:“你的胸真大,啊哈,摸起来好好哦,是不是经常去健身房啊……啊哈哈哈……”
南亚佬棕色的皮肤几乎变成了白色,他眼睛瞪得滚圆,阿Ken没有关上视频的打算,只是笑着说道:“真是巧啊,我上次去九龙正好遇到了这一幕。那家酒吧是几个富二代开的,叫什么来着……”
“够了!”南亚人知道,如果阿Ken把名字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到底喜欢玩什么,“信不信我砸烂你的手机!”
“你们越南没有云端存储吗?”阿Ken笑了,周围又有动刀的声音,被南亚佬呵斥住。沙丁全然没了那股紧绷的劲,在威胁人这方面,他信任阿Ken。“不如你把车位还给我们,对吧,文华街距离你们这舞厅,哇,三个路口啊,客人要走多久?”
南亚佬咬着牙,忽然听到遥远的脚步声,立刻让人将刀收起来,说了几句越南话,大概是放回厨房。
“别动,警察,身份证都拿出来!”冲来的是穿着浅蓝色制服的EU,还有几个只挂了证件的便衣警察,看服装,穿西装的中年人应该是他们的头。沙丁挥了挥手,似乎并不介意被扫荡,懒洋洋将自己的身份证叫出来。
阿Ken的手机被他们抢了去,有人检查着它,也有几个检查着阿Ken身上的口袋。
“阿头,只有些棒球棍。”
“安sir,搞什么突然袭击啊,我们正在看球赛呢,”沙丁是老油条,将身份证收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球,随即被警察抢走,“不用抢,这又不是洋基队签名的那个。怎么,现在连看棒球都不行啦?”
安洛看着在场的两帮人马,他知道,这些人在O记都有档案,但是无凭无据不能抓。几张砸烂的麻将桌,可以说是看球兴奋,地上的筹码,都写着玩具的字样,安洛知道他们抓不到任何证据了。
“收队!”
警察迅速离开,南亚佬的心情更差,他的老板估计会问责,如果让上面知道了酒吧的事情——“不就是几个停车位,”他咬着牙,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你把视频删了,我就还给你。”
“好啊,”阿Ken晃了晃手机,点击了屏幕上的删除键,“不还的话,我不介意花点力气把那个服务生找出来。”有几个古惑仔露出好奇的眼神,这就足够了。
离开舞厅,沙丁只能说是神清气爽,走路都变轻快了:“走啊,搭骨按摩,找几个泰妹给大家放松放松!阿Ken,你今天功劳做大,你说想去哪儿?”
“听人家说深水埗有家新开的一条龙,通宵的话夜宵都免费,有炸虾、炒饭和海鲜面,”阿Ken搂住光仔的肩膀,对方已经在擦口水了,“不如就让大佬破费一下啊哈哈哈……等下。”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光仔瞥了一眼:“房产中介?现在是十点半啊低调哥。”
“现在市场紧俏嘛,你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蟑螂都不愿意住,”他接起来,嗯了两声,然后对沙丁说道,“大佬,我得失陪了。望山的两室公寓,房主要出国,明早的机票。最后一分钟啦。”
他们在他身后大喊,嬉笑:“什么世道啊,白领买不起楼,每天晚上给白领开啤酒的买得起!”
望山的公寓其实只有六层高,电梯坏了又坏,楼梯狭窄得必须要侧身才能通过。但它的好处是楼顶和隔壁的天台相连,然后连到另外一栋楼。阿Ken看着四处无人,打开楼顶的紧急出口,用小卡片卡住一根铁丝——这是他自制的报警装置,若是有人在他后面进来,肯定会弄掉卡牌,弄响放在房梁上的铁皮桶。
“阿Ken,这边。”
“哇,安sir好速度啊,”阿Ken扯了扯皮衣外套,走到安洛身边,“我前天才从黑仔那里拿到的药瓶,现在就有检测结果啦?”他接过安洛递来的牛皮纸袋,拆开上面的细线,扫了一眼检测结果。
英文的药品名称全都是数字和横杠,安洛想解释,阿Ken直接摇头:“不必了,我知道是什么。这种迷晕药我在空箱子见过一次,是被一个搞运输的带进来的,骗了我们两个啤酒妹。”
“你说的这个黑仔,他也是拉皮条的?”
“不像,我推测他有孩子之后,开始去给沙丁跑腿,淘二手皮包,已经够忙了,哪还有时间做皮条客。”纸袋里还有些药物样本的粉末,阿Ken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似乎调查陷入了死胡同:“对了,安sir,黑仔这单case是哪个重案组督察负责的,为什么这么快结案了?”
“黄sir或者江sir,他们都喜欢踢皮球,踢到O记就不管了。怎么,你怀疑跟帮派斗争没关系?或者,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毫无头绪,”阿Ken气馁地挠挠头发,他为融入环境染了姜红色,之后就没再换过,大概诞生出了某种不知为何的依赖,“只是他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他是我的朋友。”
安洛的脸色一变,厉声道:“PC63199!”
“到!”
“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
“挖出建兴会背后的势力。”
“你卧底几年了?”
“还差两个月,四年。”
“他们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都是你的任务对象。他们手上有人命,他们在违法、破坏秩序、交易毒品和军火,”安洛压低声音,但仍旧是怒意不减,“不要让你自己的感情坏了全局,我以为你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
Colin是他不可能再踩第二次的坑,他们都心知肚明。
阿Ken郑重地给安洛敬了个礼,以示决心。
“这瓶药,”安洛终于放软了态度,眼前的小孩在警校毕业前夕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之后抛弃过往和家庭,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除了口头应许的日后的荣誉,就是百分之五的线人费,“你继续查下去,如果抓住迷奸的证据,立刻报警,至少我们需要理由去扣押那群混蛋。”
“是。”
好久没人叫过阿Ken写在身份证上的名字——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总会叫他阿Ken、低调仔,Ken哥。所以他也渐渐忘记了曾经,直到Colin再度出现,而且是立刻横插一脚。于公他不能让Colin耽误任务,于私他想把过去彻底斩断。
“Ken……”
说曹操曹操到,阿Ken抹了把脸,看向夜色和灯光笼罩的花花公子:“哟,大唐生这是刚谈完生意?我记得这附近好像就一家高级餐厅,主打的是什么,美女服务生……”
“我公司在这,”Colin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刚下班而已。而且我并不喜欢高级餐厅,不如,带我去吃饭,去你常去的地方。”
阿Ken挠了挠头发,看见街角的一家糖水铺还开着门,干脆就近解决。他给了一个跟上的眼神,然后转身,他知道Colin会跟上来。糖水铺是一对夫妻开的,只有三张桌子,菜单上还有炒饭、河粉和煎酿三宝。
“来碗绿豆沙。”
“跟他一样。”
“你跟我一样干嘛,谁家吃糖水要一样的,”阿Ken皱皱眉头,“你点这个芝麻糊。”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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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实验课结束得太早,至少是唐翀和夏乐勤这组。他们被分配到某种白色的粉末,最终需要测试出到底是什么药物。唐翀似乎有一张完整的地图在脑子里,第一项测试去掉两个错误答案,第二项去掉三个,最后打开本森灯一烧,完成。
夏乐勤还在努力做细菌培养皿,然而唐翀根本不需要它。
“我要抄你的笔记,”夏乐勤抢过他的书包,将笔记本拿出来,塞进自己书包里,唐翀一如既往默许了,“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带些零食在身上?多少次在食堂抢不到饭你就不吃了。”他把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棒都塞给唐翀,掂了掂重量似乎对等,于是将书包还给他。“走啦!”
“嗯?”唐翀意识到,夏乐勤站在门口是在等自己,“去哪儿?”
“下午没课,我带你去学生中心的游戏厅!”
“为什么?”
“电竞社给的代金券要过期啦!”
夏乐勤为了推销他的小零食,经常往各个社团的party跑,交了不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朋友,也经常拿回来一些纪念品或者代金券。似乎这成了他送唐翀礼物或者带唐翀出去玩的借口。
“你没玩过这个吗?”夏乐勤刚刚在街头篮球机拿到了五十分,差一点打破之前的记录,高兴地快要跳起来,转头却发现身后的小孩根本没有什么兴致,“你不会,从来没玩过街机游戏吧?”
唐翀摇摇头。他弟弟喜欢这些,可他不,他的童年都是被钢琴、击剑和毫无意义的社交占据。
夏乐勤将篮球塞进他手里,站他身后捏着他的手调整姿势,然后举高。“你踩着这条线,现在好远,”他用胸口顶了顶唐翀的后背,示意他往前挪,“这样就ok,我去投币啦。”
第一次接触球类运动时,唐翀才五年级,然后他认为肢体冲撞毫无意义,之后体育课一律请假。今天他发现,篮球并不难,计算好出手的力度和角度,加上一点点经验就能命中篮筐——而且他并不厌烦与夏乐勤的肢体冲撞。
“Holy shit……”夏乐勤看着显示屏上的70分,下巴都快掉下来,“你竟然全都投进了!”
唐翀看着奖励券接连不断被机器吐出来,莫名有种小小的骄傲。别人都以为他感知感情比常人要迟钝,但他清楚得很,想要抿着嘴唇微笑、心跳加速、愿意缩短和对方的社交距离,这些征兆意味着什么。他清楚,但不愿去做罢了。
“我们去玩摩托车!”
他们用奖励券换了咖啡厅的两份三明治和一碗沙冰,最后分着吃完了。一开始唐翀努力确保自己没有挖到夏乐勤勺子挖到的地方,后来想了想,他们似乎并不避讳接吻,那也没必要避讳这个。
剩下的奖励券和抓娃娃得来的几只毛绒玩具被捐给了儿童基金会,获得了另外两块曲奇。他们在回到宿舍之前把它吃掉了,关门的瞬间,唐翀将夏乐勤按到了衣柜上。他们拥吻,挂着的风衣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然后掉到地上,夏乐勤的T恤也被他扒掉,光裸的后背压住木门,肉体拥抱在一起,彼此的温度交缠。
“不……等等……”夏乐勤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唐翀抱着他踉跄地走进洗手间。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也许是天热躁动,又或许,这是最佳的结束约会的方式。
唐翀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爱上夏乐勤,只是他想要通过性行为刺激大脑。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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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Ken去了一趟数码广场,找了个相熟的店家破解了黑仔的手机密码,然后翻找通讯录。他叼着电子烟,一条一条短信看过去,除了广告之外就是女朋友、房东和建兴会的人叫他出去喝酒。
黑仔算是最老实的一个,除非是沙丁叫他劈友,否则他不会惹事。他也不会真的劈下去,都是做做样子等对方害怕,或者自己先害怕了。
奇怪的是,已删除的记录显示他几乎每天都要删掉几条信息——但他依然留着诈骗广告。阿Ken正疑惑着,Sharon推门进来,捕捉到他些许的惊愕,问道:“干什么,招妓呢?”
“哇你是真不会说好听的啊……”
“男人咯,三妻四妾很正常。谁的手机,黑仔的?”
“是,找阿嫂要来的。”
“跟着汉森的一个啤酒妹说,曾经在黑水塘花园那边见到过黑仔,带着另一个女人,好像是要租房子。所以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要不是黑仔没有什么家产,估计那个女人早就找上门咯。”Sharon补完妆又要出门,她好像今年还不够二十岁,但是一身的热辣短裙和浓妆艳抹,硬是叫人猜不透她的故事。
阿Ken在网上找到了黑水塘的地址,那片是住户区,网站上还能看到出租的屋子,至少三百多个单位。阿Ken不知道黑仔是自己包养二奶还是替沙丁或者谁的安排情妇,不能断定位置、价格,也就是说,这一片全都得搜一遍。
如果那个啤酒妹记错了,不是黑水塘是浅水湾,或者白水公园,简直是大海捞针。
又或许那只是黑仔在内地的表妹呢?
但是,最差的情况,黑仔在给那些精虫上脑的混蛋当马仔,替他们诱拐无辜的女生,送到肮脏的逍遥窟……
阿Ken很久很久之前在警校学到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让他单枪匹马去查真相。
接着,他做对了一件事,或者说做错了一件事。他发现黑水塘花园这片小区,管理权在唐氏集团旗下的物业公司。他看着跳转的页面,唐氏集团的logo就在网页的最顶端,许久没有更新过还是闪着金光的艺术字。
他可以去找Colin,去直接问租房记录,但是需要做交换。他们还会继续一夜情吗?如同年少时滚烫的夏夜,他还没有加入警队,成为卧底,而Colin也不是偌大集团的接班人。淹死的多情女鬼都知道这不可能,阿Ken吐了口烟圈,把电子烟熄灭塞进修身西装的口袋里,踢开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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