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公司陈总还在英国,明天的会议需要推迟,”秘书正在平板电脑上敲打,顺便告知Colin他的日程表发生了哪些变化,“码头的工程谈拢了,张经理正在拟订合同,今晚拿来过目。还有……夫人前天去游艇派对让狗仔拍了下来,PR那边建议给内部股价消息,不花钱了。”
Colin闭上眼睛,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的母亲一直是这个家族的丑闻制造机,但他无能为力,一次又一次用钱去赌那些狗仔队的嘴。不过现在短视频正当流行,所有的摄像头都可能让他们的股价一跌再跌。
“我母亲跟谁去的?”
“她大学的同学,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查下身份,成年的话就不要管了。把张经理的会议记录拿给我看,应该还有能压价的地方,”Colin睁开眼睛,看到秘书状态不是很好,微微弓着背,脸色发白,“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回去休息吧。”
毕竟已经到了傍晚,也到了下班时间,Colin一直被称作是模范老板。
外面的灯光越来越少,远处的住宅区开始点亮夜空。Colin不愿意回唐家的房子,也不想回自己的公寓。今天是懒得社交日,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包括大学同学的聚会,他只想有那么一晚上属于光鲜背后的自己。
一个肮脏、龌龊的灵魂,会用唐氏集团所有产业的摄像头甚至是电讯信号监视一个为黑帮跑腿的古惑仔。那次猝不及防的重逢打碎了Colin的面具,他不介意,甚至是疯狂地想要拥抱那具肉体。
监控器里的阿Ken正在商场购买衬衫,旁边那个,Colin在空箱子见过,是所谓的公关经理Sharon。他们是一对吗?Colin放大了镜头,没有发现情侣装扮,也许不是,谁会让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个男人睡觉?
可是阿Ken笑得那么开心,他将过大的衬衫在Sharon前胸比划着,被女孩一把抓住了姜红色的头发——他把头发染成了姜红色。
Colin注意到了自己过重的呼吸,似乎是巧合,阿Ken在这一瞬间望向了监控摄像头。足足有一秒钟,随后他低头和Sharon说着什么,两人嬉笑推搡着离开了服装店。Colin把鼠标的塑料壳按裂了,碎片在掌心划出一条红痕。
他处理手掌时丢了阿Ken的身影,快速寻找,终于在一家法式甜品店找到了他们。Sharon指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说着什么,阿Ken一边摇头一边却让店员将蛋糕打包,而且只要了一个叉子。
Colin关上了电脑屏幕,他不需要看到这两个人分食蛋糕的场景。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对花草这是最好是的时节。对他,这是一场洗刷不去任何情感的雨,仅此而已。他不想回家,于是让司机停在江边,然后沿着江岸的人行道开始漫步,看远处的天际线闪烁着霓虹,过江的船只消失在古旧码头的阴影里。
“叮——”
手机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号码传来一串地址,是当时Colin编造的唐氏集团办公室。信息的结尾是一辆自行车,像极了外卖软件的垃圾广告。他把手机收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停车位,将地址告诉司机。
下车的时候雨停了,路灯昏暗,Colin看到了在路灯下站着的阿Ken。
他穿着那件淡蓝色、胸口绣了一只帆船的衬衫,手中的盒子有透明的塑料,能依稀看到里面是草莓蛋糕。Colin萌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对自己知根知底,他知道如何摆布,轻易就能够让自己失控、丢掉所有的理智。
只不过一件衬衫和一块蛋糕而已,Colin已经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有求于我?”他尽力控制声音中的颤抖。
阿Ken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但经过岁月洗礼多了几分虚情假意的笑容:“想请大唐生帮个忙。”
“一块蛋糕可不够。”
阿Ken本想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者,这块蛋糕已经抵了他在空箱子半个星期的工资。但他望向Colin的瞬间,已经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你们公司在这附近,有办公室?方便吗?”
“不,只是个工作室。上车,去我家。”
那个房子本来不是Colin的家。当年他租下来,千方百计找到了阿Ken,将钥匙交给他,让他能够有瓦遮头。阿Ken想要拒绝这把钥匙的时候,Colin已经逃走了,所以他只能留下。可是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那把钥匙,Colin心想,可能早就成了填海造陆的垃圾之一。
但是Colin还是搬了过去,那是间很拥挤的公寓,周围经常有打骂孩子的父母、烧香的老太太、大声唱跳的网红情侣。Colin做的,不过是加了隔音棉,然后继续守在这里,偏执到了极致。
“去我家,”他重复道,“我有换洗的衣服给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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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翀觉得书上的字像是玻璃碎片,硬塞进脑子里只会头破血流。他对医科的热情已经在父母的逼迫下消失殆尽。祖母在世时,他尚且能体会到一丝的亲情,而她因癌症离开,年少的唐翀下定决心成为医生。
年少的梦想荒唐地可笑,他挤破头想要进入最好的实验室,却被教授嘲笑着:“你赶紧转到商学院吧!我的学生都是真正要当医生的,不是来混学历,实习都没过就要去继承家产。浪费名额,你知道那些同学有多热爱医学吗!”
他也热爱,但很显然,他不配。
没有人相信他真的想要治病救人。今天他们去了殡仪馆,感受“死亡”这个话题。所有人都很沉重,有几个小姑娘甚至是男生都红了眼眶,为他们过世的亲人哀悼。唐翀不解,他问:“为什么那些人在哭。”
走廊尽头是一位老先生的追悼会,他的儿女穿着白色的衣服,泣不成声。
夏乐勤没有及时堵住唐翀的嘴,这句话在空空荡荡的回廊里荡来荡去,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带队的教授脸色瞬间垮下来,唐翀并不觉得哪里有冒犯,继续说:“他们怎么哭怎么忏悔都不会让死人复活。”
“毫无怜悯之心,你做什么医生!”教授气得几乎要吼出来,顾及场地才压低声音。
“做医生需要的是技术、知识和准确的判断力,在病人尚有生命体征的时候全力抢救,而不是死后怜悯他们,来躲避承认自己的失职。”
他被记了一个大过,需要去系主任办公室报道。夏乐勤有那么一点担心他,等在办公室外面,大约只有十分钟,他便出来了。“怎么样啊,”夏乐勤追上去,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纸,只是被罚检讨而已,“果然有个好爸爸就是不一样。”
“夏乐勤。”
“哦,明白啦……我帮你写吧。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打算认错,”他能看出唐翀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小孩脑子里有些和正常人完全相反的东西,“作为回报,你得帮我做音乐课的所有作业,我完全听不出来高八度、低八度。”
唐翀没有说话,这就是默默答应的意思。夏乐勤搂搂他肩膀表示感谢,奇怪的是,哪怕他们上过几次床,离开怀抱之后,夏乐勤永远能够表现出好兄弟的相处模式,绝对不会过界,也不会被任何人误解,包括他自己。
“怎么不说话啦?觉得不公平?拜托音乐只是一个学分的选修课唉!”
“没有,”唐翀摇摇头,他们已经走到了图书馆的咖啡店前,“你和他们不一样。”
正在递校园卡的夏乐勤愣了下,还是先让咖啡师刷了卡,然后一边揣口袋一边问:“什么?我更帅吗?”咖啡师都笑了一声,夏乐勤更是笑得看不见了眼睛,有些时候唐翀十分羡慕他,像是一只大狗狗,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找到最单纯的快乐。
看着正在搅拌咖啡的大狗狗,唐翀忽然开始思索。如果,比如说,为了性体验,夏乐勤想要用领带勒住他的脖子,他是否能够信任他。若是反过来,夏乐勤是否会同意让唐翀将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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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公寓不算大,甚至对于Colin这样大家族的长子来说,简直太小了。卧室除了一张床就只能放下书桌和衣柜,床头柜都要嵌在衣柜里。客厅宽不过五米,一张沙发一张茶几,旁边的厨房更是中岛台当吧台用,两把椅子平时都要收起来。
但是这里全都是生活的气息,冰箱里满满的食物,微波炉经常擦洗,沙发上有两本杂志,茶几下面藏着几包糖果。
当Colin说这里有换洗的衣物时,阿Ken没想过会是自己的尺寸——他没客气,洗完澡直接换上,遮住满身的暧昧痕迹。等他坐在沙发上吃糖的时候,Colin已经找到了租房记录,将电脑拿给他看。
“没有黑仔的名字啊,”阿Ken咬碎那颗牛奶糖,也是,黑仔怎么会用自己的名字收养情妇,“帮我筛选一下,最近半年,单身男性或者女性,二十到四十岁,房东没有复印身份证的。”
Colin点点头,一整片小区,只剩下了十二户。
上个月底的,排除;残障人士,排除;养了两只狗,排除……剩余的七户,阿Ken用手机拍下了房东的信息和门牌号。Colin看向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是在调查那个朋友的死吗?”
“怎么啦,你有线索?”
“不,我没见过他。但我可以帮你问。”
“你的圈子里有多少人能接触到我们这种古惑仔啊?还是说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黑白两道的大佬们都喜欢互通有无,共同赚大钱?”阿Ken咧嘴笑着,丝毫没看到Colin眼中的阴翳。他将手机收起来,拿过沙发上的外套,然后去卧室收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告诉其他人,我怕你再也见不到我。”
Colin堵在卧室门口:“那你今晚别走。”
“不好吧,这可是你家哦,大唐生,有狗仔拍到你就全完啦。”
他没办法留住一个拼命想逃的人,但他知道,他会再见到阿Ken的。防盗门关上的瞬间,Colin仿佛是提线木偶没有了线,慢慢垮下去。他看向电脑屏幕,这些门牌号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若是过问不过是让董事局的人更加质疑罢了。
但他还是妄图跟上阿Ken的步伐,哪怕只是走在他身后。
“Vivian,”他给秘书发了一条语音信息,“明早将建水兴舟的过往合同都拿给我,还有正在谈的两个项目,负责人明早来我办公室。”
爱一个人就是不断破戒。
阿Ken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后来胃痛到实在忍不住,天刚亮就去了空箱子隔壁街的诊所,找老中医看了看。这老中医也是江湖中人,啧啧两声,开了两副药。好巧不巧,让Sharon看到了。
“哟,肾虚啊?”
“痴线……”
“你昨天说,去找个老朋友帮忙查黑仔的事,难不成?”Sharon八卦起来也是好手,视线扫过他下半身,然后摇摇头,“没想到还有人能看上你这种姿色的,不如让沙丁哥给你也开个直播间啊?”
阿Ken挥挥手,把一颗药片含在舌头下面,说话有些吞音:“话说回来,今天沙丁哥是不是接待坐馆啊,你怎么还在这,没去培训那个小姑娘,倒酒一定要六十度夹角,因为六六大顺?”
“你提醒我了,”Sharon接过自己的中药,大概是女孩子例假腹痛的药剂,“今天我跟着你混。”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阿Ken往外走,颇有些挟持的感觉。阿Ken立刻弹开:“不要——”奈何,Sharon这个小姑娘是怎么都撵不走的倔强性子,他若是再抗拒,估计会让她起疑心。“哎呀好吧好吧,不过,很无聊的啊……”
这七户人家,有五户依然在租,其中四个满眼警惕看着他们,就差拿出菜刀。还有一个是老婆婆,请他们吃了几块糕点,要不是阿Ken拦着,这位婆婆就要把自己银行卡密码说出来了。Sharon直道可惜,被阿Ken揉了脑袋。
另外的两户需要联系房东,阿Ken便假扮成从中介公司看到手机号的租客,挨个打过去。一个打了多少遍都不接,最后直接关机。另一个说之前的租客消失了,自己正在收拾房间准备转租。
“我今天能看房吗?”阿Ken瞥了一眼Sharon,“我和女朋友,想要从父母家搬出来,越快越好。没收拾好也没关系,主要看看房型和设施。”
房东马上答应了,但是阿Ken看到的却是满满的粉色爱心装扮,还有一地的零食垃圾。他把黑仔的照片给房东看,对方摇摇头说没见过,而之前在这住的是什么网红主播,交不起房租跑路了。
“那个,”走到小区门口时,Sharon提醒道,“不接电话的,要不要直接去。”
若是阿Ken自己,他早就去了,卧底在执行任务时,除了重罪之外,所有的违法行为都可以被豁免。但是Sharon不行。
可他拗不过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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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摇滚!为了自由!”安仔和键盘手几乎要跳到根本不存在的观众席里。他们释放着对音乐的热爱,仿佛明天就能在红馆开演唱会。来围观的学妹噼里啪啦鼓掌,然后开始了今天最重要的话题——一会儿去哪吃饭。
唐翀将鼓槌收进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新来的学妹拦住了他:“嗯,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pizza?”
“哎呀,你别管这个怪人,”键盘手凑过来,穿着几千块钱的闪着银光的外套,一撩刘海,“人家养了个小——不对,老男朋友,天天带着他去吃打折情侣餐呢,哈哈哈,是不是,安仔?”
安仔的脸上一阵尴尬,轻声说了句“别闹”,然后拉走了键盘手。
他们不是第一次开这种玩笑,似乎男生之间的冒犯不触及任何底线。只是玩笑,他们说,然后只有他们笑。女孩也有些尴尬,局促地手指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那个,对不起……”
“没事。还有,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准备发展任何情侣关系。”
“哟,那以后谁继承你的家产啊?”夏乐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音乐教室门口,一把搭在唐翀肩膀上,却看向了屋里的其他人,“今晚我们话剧社和街舞社一起搞周年庆典。五十块钱门票,免费畅饮,免费小吃和桌游,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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