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看了乔鹤年一眼:“你就不着急么?”
乔鹤年笑了一声:“急。但没有你那么急。”
“我要是这么点儿事就急坏了,那我早死在哪一次出海的船上了。阿韵,能做大生意的人,不一定都有大本事,但肯定都有一颗稳得住的心。”
祁韵撇撇嘴:“好罢。”
昨夜松年听到这事也反应平平,合着就他一个人着急呢。
乔鹤年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下回不用这么着急了,知道么?”
祁韵:“那我可做不到,我天生就不是当大老板的料。”
乔鹤年一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
这时,祁韵肚里咕噜噜叫了一声。
他立刻捂住肚子,腾的涨红了脸。
乔鹤年挑眉:“没吃早饭?”
祁韵:“……”
他早上梳妆时看见了珠子,连仪容都没收拾齐整就跑出来找乔鹤年了,哪有时间吃早饭?
这会儿离他出门都有一个时辰了,一路上又急又怕,不饿才怪呢。
乔鹤年难得没打趣他,径直起身去车里翻找:“伙计给我准备了食盒,我看看里头有什么吃的。”
祁韵实在饿了,也顾不上要脸,凑到他旁边,往食盒里看去。
只有简单的两碟糕点,一壶茶水。
那糕点也不是多精细,只是一碟最普通的桂花豆蜜,和一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料做成的烙饼,比起云聚楼那些精致美丽的点心差远了。
乔鹤年将点心拿出来,搁在箱笼上:“有桂花豆蜜和苦荞饼,先填填肚子,待会儿到了王府,多少能吃点好的。”
祁韵拿起一块豆蜜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睁着大眼睛看他:“我也要去王府?”
他以为自己就是同阿影他们一块儿在车上等呢。
乔鹤年:“当然。你都跑了这么远来找我了,不进王府见识一番就回去?”
祁韵默默想:不见识也挺好的。
他吃完了一块豆蜜,喝了一口茶水,又拿起苦荞饼咬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顿住了。
乔鹤年:“怎么了?”
祁韵:真难吃。
但他不敢说出来,只默默地把咬了一口的苦荞饼放下了 不好放回盘子里,只能搁在自己手心。
乔鹤年见状,从他手心里拈起了这个咬了一口的苦荞饼:“不喜欢吃这个?”
祁韵:这么难吃,谁会喜欢吃?
下一刻,他看见乔鹤年将自己吃过的苦荞饼咬了一口。
祁韵:“……”
他道:“你平时车上就备这些吃的?”
对于执掌偌大家业的话事人来说,这也太寒酸了。
他以为乔鹤年每天的吃食都是云聚楼那个档次呢。
乔鹤年一边吃,一边说:“我在车上多是赶路,少有闲逛出游的时候,有这些垫肚子就够了。”
祁韵又拿了豆蜜吃:“就算是赶路,也得吃好点呀。你都挣了这么多钱了,怎么不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乔鹤年微微一笑,将苦荞饼慢慢吃下去。
“一个人一辈子,能见识无数美味珍馐,但能吃到肚里的就那么些,能拥有千顷万顷的良田豪宅,但能睡的房间也不过十尺方圆。”
“如果太贪婪、太讲究做派,最后受累的只是自己。我想吃的时候,能吃到好东西,忙的时候,几个烙饼也能对付,这样挺好。”乔鹤年将这个苦荞饼吃完,“而且这饼可不是哪儿都能吃到。”
祁韵瞅了瞅小碟里剩的几个苦荞饼,心想:这又不好吃,当然不会有人到处卖呀。
乔鹤年:“这种苦荞麦虽然不好吃,但是在海上可少不了,有它和茶叶,还有土箱种植的蔬菜,大家才能在海上扛大半年。”
祁韵这才知道,这是他们在海上的主食之一。
也许乔鹤年已经吃习惯了罢,又或许他是常常吃这个,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曾经吃过的苦。
祁韵小声嘀咕:“这么吃东西,怪不得你身条儿好呢。”
不像自己嫁进来成天吃香喝辣长了一圈软趴趴的肉,乔鹤年身上是硬邦邦的。
乔鹤年瞥他:“身条儿好,也不见你多热情。”
祁韵:“……”
他耍流氓!
乔鹤年:“昨夜忙了一整晚,真困,待会儿回去我要好好睡一觉。晚上咱们吃些大鱼大肉。”
祁韵想起他昨晚忙着,自己却和松年在屋顶看星星,登时有些心虚,点点头。
这时,外头传来阿影的声音。
“大少爷,咱们到了。”
祁韵连忙把碟子和茶水收进食盒。
乔鹤年将几个装着宝贝的木盒再次检查一遍,才捧着它们下车。
祁韵跟着他下来,面前便是王府恢宏气派的大门。
他一下子有点儿瑟缩,连忙低头躲在乔鹤年背后。
门口的守卫检查了东西,一名管事便领着他们进门,阿影等人则跟着守卫到门房处等候。
整座王府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婷婷袅袅,缦回多姿,只是一进府便要爬好一会儿山,让祁韵有点吃不消。
管事领着他们到了前院的一处花厅,道:“乔少东家、少夫人在此稍后,小的这就去通报世子殿下。”
乔鹤年道:“有劳。”
他带着祁韵在花厅下首坐了,一旁侍立的婢女当即上前来,给他们倒上茶水,不一会儿又有人送进来果盘、点心。
可祁韵这会儿哪敢吃?
这些婢女走路都没点儿声响,侍立在旁像人偶一样,整个花厅落针可闻,他被这气势吓住了,只敢板板正正坐着,生怕发出半点声音。
乔鹤年倒是自在一些,慢悠悠喝着茶,还问他要不要吃些点心。
祁韵看着那些香喷喷的糕点,咽了咽口水:“算了,我……”
“世子殿下到 ”
祁韵剩的半句话立马连滚带爬吞进了肚子里。
他谨小慎微地垂着脑袋,跟在乔鹤年背后,向进来的世子殿下、世子妃行礼。
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世子殿下织金锦缎的衣袍下摆,款款曳地,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而后是世子妃……世子妃怎么走到他跟前来了?
祁韵头上冒出了冷汗。
“乔少东家好福气呀,娶了个花容月貌的媳妇儿。”世子妃的声音响起,是个清凌凌的男声。
祁韵讷讷垂着头,只拼命用余光向乔鹤年求救。
乔鹤年道:“世子妃说笑了,若论娶妻的眼光,草民可远不及殿下。不过草民市井白身,得妻如此,已知足了。”
祁韵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乔鹤年在。
自己虽然没长嘴,乔鹤年长了嘴就行了。
可就在这时,本已走过去的世子殿下又返回来了。
“鹤年,拿上东西,咱们去里头看。雀儿,你就在外头招呼招呼他夫人。”
世子殿下把乔鹤年叫走了!
祁韵心中惊叫。
那他怎么办!难道他要一个人在外头面对世子妃?!
他两腿打起了颤。
好在,世子妃雀澜没再说些他不会接的话,只道:“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屋外走走。”
祁韵只能垂着头,讷讷道:“是。”
他低眉顺目,谨言慎行,眼睛只敢盯着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就这么跟着世子妃走到了穿山游廊中,坐在拐角的小亭子里。
婢女们送上了果盘和点心,这位世子妃倒不讲究什么规矩,拿起来就吃,还叫祁韵也吃。
祁韵看得眼馋,但十分拘谨,只在眼前的盘子里拈了一块银丝糕。
他斯斯文文一口咬下去,里头清香的甜浆竟然溢了出来,差点流出嘴角,祁韵赶紧把它一口塞进了嘴里。
对面坐着的世子妃扑哧一声笑了。
祁韵深感丢人,把糕点咽下去,讷讷道:“世子妃见笑了,民妇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雀澜挑了挑眉:“哦?你老家是哪儿的?”
祁韵:“民妇是宜州云县人。”
雀澜:“云县倒是出美人的地方。不过那儿还不算乡下,我的老家才是乡下呢。”
祁韵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他就呆了。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关于世子妃的美貌的种种传闻,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正面看见真人的冲击力。
就连他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人,脑子里也磕磕巴巴浮现出一句酸溜溜的诗来。
皑皑山上雪,皎皎云中月。
雀澜歪了歪头,那双盈盈的含情目望着他:“怎么了?”
第97章 王府2
祁韵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竟然盯着世子妃看傻了!
他连忙将脑袋低下来, 小声道:“民妇失礼了。”
雀澜很大度:“不必如此拘谨。咱们就是闲聊几句,不用一口一个‘民妇’的。”
可祁韵依然放不开,雀澜便道:“你夫君可是个能说会道的佼佼者,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怎么不爱开口呢?”
祁韵讷讷道:“民妇……我自然比不上夫君。”
雀澜笑道:“这哪有什么比不比得上,各人有各人的福气。”
祁韵脑子里都是浆糊, 只知道点头附和:“世子妃说的是。”
雀澜:“我这是说你傻人有傻福,你也跟着附和。”
祁韵:“……”
他呆呆地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惊讶神情。
雀澜哈哈大笑。
祁韵觉得有点儿丢人,小声说:“世子妃见笑了。民妇……我今日本来是给夫君送东西出来……”
雀澜笑盈盈地看着他:“送东西?”
被他那双柔若秋波的眼睛看着, 祁韵的脑子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没吃早点, 本想送完就回家,哪知道他说王府里总有好吃的让我吃,就拉我过来……”
说到这里,他猛地反应过来, 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王府蹭吃也小家子气了!
祁韵欲哭无泪,声音愈发地小:“……现在我脑子里还发蒙,说错了话,请您见谅。”
雀澜笑得眉眼弯弯,吩咐婢女给他弄些好吃的来。
不一会儿,婢女们轮番地呈上来精致的点心小菜, 鱼肉燕窝, 样样都有,每样小小一碟,将亭子里的石桌都摆满了。
雀澜自个儿先拿起筷子, 又招呼祁韵一起吃。祁韵见他也在吃,便傻乎乎跟着吃, 心想世子妃人还挺好的,不仅没计较他不会讲话,还真给他饭吃。
可吃着吃着,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怎么上王府吃饭来了!
可是雀澜也吃得开心。他看起来身条清瘦,胃口却很大,一边同祁韵聊天,一边筷子夹个不停。
一旁侍立的大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小声道:“主子,待会儿要用午饭了。让殿下知道您非时就食,他又要说您了。”
雀澜:“我这是养身子,容易饿。”
他摆摆手,不许大丫鬟再说话,自己吃得欢快。
他同祁韵聊天,问起什么,祁韵只会老老实实回答,既不会夸人,也不会自夸,一副傻乎乎的蠢样。
雀澜看出来他确实没什么心机,反而愈发和他聊得愉快,还拿了一对羊脂玉镯子赏了他。
两人在小亭里吃得腹中饱饱,又聊了半日,才有小丫鬟碎步过来通报:“主子,殿下请您到屋里去。”
雀澜一回头,看见乔鹤年正从花厅走出来,便知道今日的事结束了。
他意犹未尽地起身,说:“下回再让乔少东家把你带上,陪我解解闷。我好不容易碰上个合眼缘的人呢。”
祁韵忙起身,朝他行礼:“是。”
走过来的乔鹤年正好听见这一句,愣了愣,道:“蒙世子妃垂青,草民下回一定带上内人过来拜见。”
对上他,雀澜神色淡淡,只“嗯”了一声,就抬步走了。
乔鹤年带着祁韵往外走,世子妃跟
前的大丫鬟亲自为他们引路,笑盈盈道:“世子妃平素不爱与众夫人们打交道,今日却同少夫人聊了半日,还赏了少夫人一对玉镯,这可真是稀奇事。少夫人下回可要再来呀。”
祁韵也不懂如何回应,只能点头说好。
一旁走着的乔鹤年若有所思。
等出了王府,上了自家马车,祁韵一下子瘫了,靠在软椅上直拍胸口:“太可怕了,我被你骗惨了,下回再不来了。”
乔鹤年挑眉:“世子妃不是很看中你么?”
祁韵:“这叫看中我吗?他说我傻。”
说完,他打了个饱嗝。
乔鹤年:“……”
祁韵揉揉肚子:“不过,世子妃人还挺好的,赏了我一顿饭吃,都是好东西呢。”
乔鹤年一时神情复杂,半晌,道:“你在王府吃了顿饭?”
祁韵自己也觉得有点儿荒唐:“算是吃饭么?那会儿还不到中午。不过现在已是中午了,殿下怎么没留你吃饭?”
乔鹤年:“能被殿下留下来招待的,整个宜州也找不出几个人。”
祁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算是一件大事:“……为什么呢?殿下不喜欢招待别人吗?”
乔鹤年摇摇头:“因为王府一向不参与宜州各大世家的争斗,而其他小门小户,又入不了殿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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