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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院在哪一边(近代现代)——安尼玛

时间:2023-12-09 09:29:34  作者:安尼玛
  “爸,我去看一眼,看那房子还在不在。”
  雷爸不同意,几人你来我往地争论起来。丘平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心沉甸甸的,悄声滑着轮椅走开。
  他最害怕去想的事,在他跟前摊开,躲都没地儿躲。雷爸理解错了,雷子不是混不下去才回村,是因为背负着他混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回来生活。他准备把三年时间,全倾注在他这废物身上。
  就算是为了那笔卖房子的钱……那笔钱……那笔钱……这是丘平的思考禁区,是思考的死路。关于这笔语焉不详的钱,他不确定还有多少,只是从雷狗为难的脸色猜测,这笔钱要支付医保外的费用都捉襟见肘,根本就是个坑。
  这值得吗?为了他值得吗?
  丘平真讨厌这副身体。它再也不是安置他的归属,而是吞噬他的黑洞。这身体会不停折磨他,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失去尊严以及一切。
  轮椅在路上咔吱咔吱地碾压着小石头,沿路人跟他打招呼,他完全视而不见。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村口。在他的右边,是大片的桃林,正是桃花落尽、叶子繁茂的时节;左边是广场和出村的路。
  两边对他来说是一样的,都是通向无名之地,都没有人欢迎他。
  在灿烈阳光中,他瞥见桃林里有一人影。丘平到近处,突然大声喊:“小武!”小武吓得肝胆俱裂,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就要逃跑。丘平哈哈大笑。小武这才看清,原来吓唬他的又是这王八蛋。
  “你在干嘛呢,偷东西?”
  小武咬牙切齿:“我摘桃枝给大姨做法!”
  “摘个桃枝干嘛鬼鬼祟祟?”
  小武敬畏道:“桃林不能随便进去,这桃林是百鬼住的地儿。”
  “呵呵。”
  “你别不信!你知道神荼和郁垒吗,就是我们门口贴着的门神,他们原本是看守桃林的。桃林,百鬼所出入,《山海经》里就是这么记载,你一大学生咋不知道呢?”
  “真有文化。”
  小武没听出嘲讽的意思,挥动手里桃枝,问道:“彀哥呢?”
  “跟他爸吵架了。”
  “诶?是因为去西南方的事吗?”
  丘平听烦了神秘兮兮的“西南方”,皱眉道:“那到底是什么地儿?”
  “圣母院啊。”
  丘平暗叹:这村不止佛道混杂,满天神仙,连外国神都来凑热闹了,“圣母院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是啥好地方。圣母院在桃林的另一边,村里有规矩,不能去那个地方,尤其是小孩儿,去了许就回不了家。”
  丘平想,原来不止不能进桃林,桃林后还有一个不能踏足的魔域。屁大点地儿,那么多禁忌!
  “圣母院不就是教堂吗,里面难道住着吸血鬼?”
  小武看着地面的日影,“不知道,我只听说圣母院里有个道士,来历不明,说是个偷拐骗抢的匪徒,我们是不敢靠近桃林的,更别说去圣母院。”
  “圣母院住个道士?是教士才对吧。警察叔叔不管吗?”
  “那人早不在了,也不知道是掉湖里死了,还是逃跑了。警察去搜查过,教堂里一个人没有。”
  丘平坏笑:“那匪徒说不准还住在圣母院里,教堂一般有地窖、密室之类的对吧,他在底下躲着,晚上闲着没事,兴许会来村里逛逛。”
  “胡扯!乱说!”小武呲牙。圣母院道士可是村里每个小孩的阴影,小时候调皮捣蛋,大人总是吓唬他们说:“圣母院道士来抓你了!”,久而久之,每个孩子都怕着这个神秘人。
  丘平笑道:“你胆子比雷狗还小。那人长什么样,八条腿还是全身鳞片?”
  “我没见过,我们这一辈的,就彀哥见过他。”
  “咦?”丘平终于来了兴趣。回心一想,吓孩子的怪谈全世界大同小异,大人都知道是假的,可为什么雷爸那么忌讳“西南方”呢?里面肯定有故事。“跟我说说,雷狗怎么会见到他?”
  “他被拐去圣母院了,”小武毫无必要地压低声音,“不是一天两天,是四年。”
  “我操!”丘平惊叹,“圣母院不就在村子边上吗,怎么拐了四年没被发现?”
  “彀哥他爸在南方卖水果,一年回个三四次,脾气大,夫妻俩关系不和睦。彀哥小时候,六岁还是七岁,两人吵着要闹离婚。彀哥就是那时候走丢的。我也不知道为啥没去圣母院找,可能都怕那道士吧。过了四年,彀哥自己走回来了。”
  丘平心想,这事漏洞太多,再怕那道士,也不可能不去搜找孩子,当年怕是有很多不能说的内情。原来雷狗身世那么坎坷,丘平喃喃道:“那他还要去圣母院干嘛呢?”
  小武耸耸肩:“总之那地儿不能去!禁地,知道不?”
  丘平不做声,放眼看向绿葱葱的桃林,四面八方都是树,无穷无尽似的。有什么地儿是不能去的?双脚能走到的,都能去。不,即使没了脚,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都不能限制他。他这就去看看!
  他在这里没有方向感,看向小武道:“问您一事儿。”
  “嗯?”
  “西南方——圣母院在哪一边?”
  丘平不管小武阻止,转着轮椅进入桃林。桃林显然是有人管理的,纵横着的黄土小径相当平整,轮椅勉强能在上面走动。整个园子地势向上,在山坡漫开,一开始坡势较缓,到后面越来越陡,轮椅越转越吃力。桃树夹杂着其他矮树,不再是整齐的一大片。
  丘平冷汗下来了,再走下去非但不能往前,下坡后退也很危险。转身看,植物间的小径仿佛收窄了一样,桃树在后方合围,关闭了入侵者的退路。
  没什么好怕的,丘平对自己说。反正他不想回村子,雷狗的家不能容纳他了,雷爸既然命令雷狗回城,雷狗断断不能为了他跟父亲翻脸。何必让雷子为难呢?
  丘平带着一往无前的壮烈感,向桃林深处走。他知道这很愚蠢,几乎等于自毁,他问自己:樊丘平你不想活了吗?你对人生厌倦了吗?
  没有,樊丘平不想活的念头,很少超过7分钟。有时实在想自暴自弃,也只是跟自己撒撒娇,吃块巧克力就恢复元气了。是什么让他莫入芜杂而危险之地呢?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村贫瘠的色彩、单调的景观吧。他的精神世界在萎缩,只能靠回忆来填充无聊的现实。
  吃喝拉撒的无聊现实,勉强让自己活下去的无聊现实。
  樊丘平没有那么多生的意志,他的活力源于新奇、变化、色彩,源于快乐和不可知。对,他不是在自杀,他是在灰头土脸的现实包围中,终于找到一样有趣的、充满吸引力的事物。
  一个碉堡里作恶多端的神秘人,一个笼罩着迷雾的禁忌之地。神秘人躲在教堂的地下室,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或许他会戴个面具,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吹着魔笛。一群群孩子,跟着笛声的后面,走出自己的村庄,深入危险的森林,鱼贯地走向圣母院。
  这里面有七岁的雷狗,还有丘平自己。
  天色黑了下来,丘平渐渐力竭,推不动沉重的轮子。桃树叶随风簌簌摆动,五月底的风还是冷的,透进他的半袖单裤里,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偶尔能听见细碎的声响,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狐狸。他歇一会儿,然后使劲推一下,再歇一会儿。按照小武不靠谱的说法,越过这山坡,走个十来分钟就会看到圣母院,很大,两个塔楼的尖顶在太阳下会反光,天气特别清澈的时候,甚至能在山坡看到尖塔的影子。
  丘平认为,这是小武结合巴黎圣母院和迪斯尼乐园想象出来的。如果真有那么大,他应该已经看到塔顶了。说不准小武指的方向就是错的,再费劲也到不了圣母院。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拿出手机,他打开高德地图。方圆五公里,压根儿没有宗教建筑;除了村子,连类似建筑的物体都没有。圣母院竟然不在地图里!
  丘平没了主意。看着手机,雷狗没给他打电话,连信息都没有。
 
 
第20章 油麦菜
  在桃林里,丘平担心自己会死。
  这不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会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是在22岁的时候,在学校通报要开除他的第四天。火锅店聚会后,他被从严惩罚的消息传遍了海淀高校,一些支持者发起了声援——无非是发个帖,发个博,写个500字长文申明学生权益。在嘎乐的制止下,大家没把抗议扩大,校方也按兵不动,没有通知丘平离校,也不撤走通知。
  胶着的状态最让人烦躁。丘平一肚子委屈,没处可发泄,课是不去上了,晚上也睡不着。他甚至躲着聚会,因为不晓得如何面对同学的关心,也抵御不了群情汹涌的煽动。他虽然想法多多,不喜约束,但总体是与人为善的个性,让他耍小聪明顶几句嘴行,扛大旗带一大群人冲锋陷阵?他可是万分不愿。
  他窝囊得只敢去见嘎乐。
  那天他走进嘎乐的宿舍时,情绪跌到了低谷。他想,不如直接辍学好了,赶紧结束这烂事。
  打开宿舍门,房间里只有嘎乐,窗帘只留一条缝,允许一小方块的阳光投进来。嘎乐站在阴影中,丘平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破大学,我不想念了。
  嘎乐的身子动了动,说,你过来。嘎乐的脸在暗中浮现,见丘平不动弹,他又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丘平愤慨又有点惭愧。我很累,我他妈扛不动了!
  嘎乐不说话。隔着暗色的屏障,丘平看出嘎乐很失望。他过意不去地为自己辩解,我要找份工作实习并不难,而且学校能学到的,我在外面学得更快。我……
  嘎乐打断他。我,我,又是我,你脑子里只想着自己,不想想别人吗?
  我……丘平立即闭嘴。他不知道嘎乐恼些什么?顿了顿,他说,我还能想什么?
  猝不及防,嘎乐走过来抱着他的脸,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想我。
  这两字带着温热的气息,从耳朵一路窜进身体里,火焰在他内里炸开!嘎乐的嘴唇从耳朵亲到脸颊,湿润的舌 头滑过皮肤,丘平难耐地仰起头发出呻 吟。他兴奋得难以自制,哪怕是真正的进入都没这时刻那么刺激,那么让他激动。
  嘎乐说,嘘,隔壁有人。
  他们的吻热烈而静默,丘平全身在焚烧,汹涌的吻让他窒息。就是在这时候,他真真切切觉得自己会死掉,被憋死,心脏骤停,因为难以承受兴奋而倒下。他的手伸进嘎乐的T恤里,感觉光滑的肌肉绷得紧紧,嘎乐的身体里也有小动物在乱窜,在找突破的出口。
  衣服被掀开,躯体贴合地摩 擦,额头手掌渗出了汗水。丘平呢喃道:“帮我脱衣服。”这话让嘎乐突然清醒过来,他悬崖勒马,抓住丘平的手说:“不行,老陈随时会回来。”丘平心急火燎:“去我的房子吧。哎那房子太他妈远了,我们去南门的速8。”
  嘎乐给他扣上衬衫,微笑道:“你急个什么。”
  “我操是你先撩火的,耍赖呢!”
  嘎乐摸摸他的脸:“以后有大把时间。”
  他打开窗帘,阳光充满了宿舍,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快乐地笑起来。丘平突然就从低谷蹦到了高处,天空晴朗清澈,云朵绵软可爱,这世界是好的,哪怕辅导员变身大暴龙,这世界也是好的。
  嘎乐的脸闪着光,他说:“你先别想着放弃。我想到一个办法,如果大家都愿意帮忙,大概率会成功。”
  丘平愣了愣:“什么事成不成功?”
  嘎乐拍他的脑袋:“还有什么事,让你留下来啊!樊丘平,你不能自动退学,退学我们就输了。我们要抵抗,但我们这个环境、这个条件,硬扛会死伤惨重。要达到目的,先要找到筹码。”
  “啥筹码?”
  嘎乐抬起iPad,上面有个海报:北京高校互联网产品创投大赛
  丘平把大家召集到二食堂。嘎乐对他们说,校方抓住的把柄是未经允许为商业组织做宣传,这事有理有据,丘平做错就做错了,应该向校方道歉。但怎么处罚,是有商榷余地的,我们要做的是给“商业组织”镀光,把它做成一个有利于学校声誉和学生利益的项目。
  “创投大赛?”范淋看着参赛简章,“你是说让我们的网站参赛吗?”
  “没错,”嘎乐道,“油麦网做二手回收,我查了查,全市还没有什么好的二手平台。”
  “那是当然的,”一同学说,“网上二手货交易纠纷很多,用球鞋做例子,你不知道你买的鞋子是不是一个号大一个号小,鞋底还健不健全,而且很大几率是假鞋。没有网站担保,网上二手就是个坑。”
  “说得对,”丘平把洗锅水一样的咖啡推到一边,坐在桌上说:“所以为什么在学校做有优势呢?哪个孙子敢卖假鞋,我们去宿舍把他窝给端了!”
  范淋道:“我跟老郭开始搞网站,就是考虑到这个。每个学校是一个点,比起社会面,校内交易是相对安全的。六万多学生,大家需求相仿,是一个可以循环起来的经济体。”
  嘎乐搭住范淋的肩膀道:“大家认同就好!我们把网站做好,拿下大赛冠军,到时校方面子里子都有了,还有必要开除丘平吗?”
  剩下的半个学期,这些人几乎把时间都投在网站上。范淋和老郭——油麦的投资人,是个绿色环保组织的领头者,本身就运行着一个全国旧衣回收平台——以范淋的名义参加了比赛。这个比赛除了看创意和技术架构,还要有实践效果,就是说得有用户和流量,赚不赚钱倒是无所谓,市面上也没几个互联网公司是赚钱的。
  他们正式向学校申请参赛,获得了批准,在校园得以名正言顺活动起来。
  结果一开始就撞上了铁墙。时值学期中,学生不入学也不离校,哪有多少二手交易?上传和流量寥寥无几,网站依旧冷情。范淋烟抽得嗓子都沙哑了,“怎么办?比赛两个月后截止,咱这流量给同学丢脸啊。”
  嘎乐说:“流量可以买吗?”
  “那得花不少钱,”金子说,“死流量没啥大用,专业的一看,就知道咱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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