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是!还不如……不如去校务处……堵……堵……”
丘平打断周青,“说好了不闹事。流量不会白来的,否则要我们学媒介的干嘛?各位听着,在下有一招。”
大家都看着丘平。丘平鬼主意最多,而且通常都可行。“造流量,靠传播;要传播,一靠话题,二靠名人,这点大家同意不?”
“同意又怎样?找哪个名人?”
丘平问嘎乐:“雷子呢?最近没见到他?”
“他……他很忙。”
“其实你也可以,不过雷狗的效果更好。我们找他去!”
当下,他们去体育馆找雷狗。路上丘平问,“雷狗怎么啦?我在生死边缘了,他也不来瞧我一眼!”
嘎乐笑了:“你跟雷子撒什么娇,别那么自恋行不。”
“说真的,我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不对,我认识他一年多,天天招惹他,从没见他翻脸。”
嘎乐想了想,坦白地告诉丘平:“我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了。”
“啊!”丘平很吃惊,“我们在一起的事?”嘎乐点点头。
一时沉默。两人心里都很不舒服,雷狗虽是他们的亲密好友,但一般人很难接受同性恋,不能怪雷狗躲着他们。“算了吧,”丘平拉住嘎乐,“别去了,雷子不定相见咱俩。”
“都到门口了,进去吧。你是想通过他找柏神帮忙吧?柏神是名人,又有话题,不过雷狗能说服她吗?”
“唉,你不知道雷狗跟柏神好上了?”
这次轮到嘎乐瞪圆了眼,“不知道啊!他们约会了?”
“我听到也很意外。雷狗吊儿郎当的,我鼓励过他追原琪儿,他嘛看起来态度很不积极,不晓得为什么转向了。”
两人见到雷狗时,他正在场地热身,嘎乐打了个眼色,让雷狗出来。三人走到体育馆后的小花园,丘平心里挺不自在,一不留神踩在一块石头上,整个人往池塘栽。嘎乐抓住了他,揽住他的腰说:“小心点,走路眼睛乱瞟,差点变水里王八。”
丘平笑嘻嘻:“不怕,王八有壳儿保护着。”
“你骂我是王八壳儿。”
两人笑闹着,嘎乐怀抱丘平的腰,没想起来要放手。人一谈恋爱就变傻子,把旁人都当瞎子,雷狗忍不住说:“找我有事?”
他们才想起雷狗就在边上。丘平把他们的困境说了。嘎乐又道:“这事挺为难你。但我们时间太少,为了丘平,拜托你跟她求求情,帮我们一次。”
雷狗犹豫了几秒,答应说:“好。我等会儿去找她,跟她说说。”
“你跟柏神什么时候开始的?”嘎乐问。
雷狗脸一红:“大概前两周,哪天不记得了。”
“谁主动?”
“别问了行不?这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女生主动,雷狗啥时候主动追过人。柏神性格挺可爱,你对人好点儿,别辜负人家。”
“我们出去的时候带上你做监督员?”
丘平孜孜不倦地八卦道:“行啊。你们到什么程度了,kiss了吗?”
雷狗神秘一笑:“关你屁事。”
不止丘平,校园各处都在议论校花的恋情。大美女 + 运动健将是很常见的配搭,况且两人外貌相匹,又因为柏神是外国人,雷狗有没有钱、前程如何,就有了不那么重要的豁免权。怎么看,这一对都很完美。
只有丘平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雷狗对柏神不怎么上心,这一对迟早完。”
嘎乐:“你怎么看出不上心?雷子不爱说,对人可是温柔敦厚,做男朋友非常好。”
丘平眉毛一挑:“你对雷狗评价挺高。”
“那是。可惜雷子是直的……”
丘平把嘎乐扑在床上,恶狠狠道:“不准称赞别的男人!你眼里只能有我,听到没?”
嘎乐笑道:“你吃醋吃到雷子身上了,脑子呢?”
丘平叹了一声,躺到嘎乐的胸前。嘎乐道:“你担心雷狗为了帮你,本来没那么喜欢原琪儿,结果因为欠她人情,把自己卖了?哈哈,你想太多了。雷子没那么爱你,琪儿更不傻,你祝福他们好了。”
丘平能怎样呢?当然是祝福,并且感恩。因为多亏了雷狗和柏神这一对,他们的网站才爆火起来,流量每天都在翻倍。
按照丘平的计划,柏神把她的用品放在网上拍卖,包括手袋、眼镜、从西班牙带来的巧克力等等。她用过的本子有372人竞拍,传媒系这群人到处煽风点火,宣传“供奉柏神,逢考必过”,成果斐然,她的每一样物品都有上百人竞拍。雷狗的流量也不坏,他的一支球拍原价1500多,在油麦上炒到了3000块。
只用了两周时间,油麦网成了校内的话题平台,几乎每人都上去浏览过。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有人看没用,必须有卖货的人,有交易的用户。大家一合计,决定用笨法子、死工夫:在二校门前摆了个摊,跟十年前城乡结合部的宣传方式一样,直接拉人注册。
丘平记得那一天,二校门熙熙攘攘,热闹极了。摊子边上的一棵树,挂着一张柏神的肖像画,是雷狗在丘平软硬兼施下画的,当噱头招来学生,并且将现场拍卖。雷狗放下画就想走,被丘平按住道:“你来都来了,帮我镇镇场呗。”雷狗很不乐意:“我明天考试。”“那有啥关系,你温习就不挂科了?不如把时间用在有回报的事上。”
雷狗只好答应了。
事后丘平很后悔,要不是自己一念之差,之后的混乱就不会发生。
拍卖进行得很热烈,叫价到580块钱时,范淋觉得差不多了,正想拍板,有人喊:一万!
鸦雀无声中,张洛挤开人群,走了过来。这卡宴帮的领头人脸色严肃道:“没人出价的话,这是我的了。”
当然没人跟他争。张洛的死党单士林顶了顶眼镜,走向大树。刚要碰到画,雷狗的手横插过来,率先拿走了肖像。
“这画我不卖了。”
群众骚动起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越来越多人聚在摊子周围。
单士林:“板都拍了,你们网站公然违背合约啊。”
丘平左右为难,拉住雷狗道:“给他们呗,一万块不赚白不赚。”金子附和道:“给他们给他们,校花是你的,以后要画多少画多少,一幅画有啥关系。”
这话触怒了雷狗,他直接卷起画道:“他买的不是画。”雷狗坚持不卖,单士林在边上冷嘲热讽,两边的声浪越来越大,眼见就要吵起来。
范淋推开单士林,气焰十足道:“人都说不卖了,你们撒什么泼,赶紧滚蛋!”
卡宴帮其他人也来了,听了这话,纷纷对骂起来。两边都有五六个人,再加上和稀泥的群众,二校门口闹得像菜市场。没过一会儿,保安和老师都来了,斥责了一顿,不消说,这摊子自然不让摆了。
丘平一肚子气,收拾摊位时,眼见单士林等人在旁边嘻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21章 肖像画
那天丘平跟雷狗吵了一架。他们认识以来,这是唯一一次双方都大动肝火,丘平怒道:“我快被开除了,你心疼一幅画!”“你开除是我害的?”“是我自己作的!我活该。”嘎乐拉开两人,喝止道:“你们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兄弟,能不能管住自己的臭脾气。”
丘平大声道:“我跟雷狗不是兄弟!今天开始……”嘎乐赶紧揽住他的脖子,掩住他的嘴,不让他说绝交的狠话。“傻逼啊你!”嘎乐很少说脏话,此时忍不住骂道:“雷子帮了你多少,他欠你的?!”
丘平更怒:“你到底帮谁?”丘平和嘎乐四目相对,两人正当热恋期,情绪很容易被对方牵动,这一吵起来都觉得心窝作疼。
嘎乐放开丘平,转而抱住雷狗的脸,安抚道:“雷子,不要跟丘平计较,画是你的,卖不卖你做主。”雷狗稍微顺了气,道:“画是我的,我不卖给张洛,也不卖给丘平。”“丘平不是有意伤你,回去我说他,你消消气。”
这话不知何故惹怒了雷狗,他推开嘎乐道:“你甭回去说,在这里说!他人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你就是偏向他!”雷狗要说这么多话真不容易,他气得眼睛都发红了。
丘平一听,嘎乐不该偏向我吗,我是他男朋友啊!正要再骂,被嘎乐直接推出房门。宿舍门口一帮看热闹的立刻做鸟兽散。嘎乐低声道:“今天到此为止,你想全校看我们笑话吗?回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丘平转身就走,他粗鲁地擦了把脸,发现眼泪都出来了。真他妈丢人。
丘平跟雷狗没几天就和解了,但他始终不明白,一副肖像画罢了,既然拿出来卖,谁买不一样?直到他在医院里,看到他给自己——给嘎乐画像,才意识到雷狗跟798街头画匠不一样,他画的是经过情感浸润后自己脑里的那个人,或许是因为不太会用话语表达,他的画里情感漫溢,能想象他画画时心里都是欢喜。雷狗一定不会去画他讨厌的人,他的画就是他的感情态度。
他也一定不愿把画交给意图叵测的人。丘平当时一心只想着用户量、传播率,哪有功夫看一眼树上的柏神?这对他来说,工具而已。
丘平的内疚,是在那时候才发芽,而整件事的意义,如今在桃林里如天启一般闪现。在山坡之中,丘平的轮椅无法前进分毫,前方都是长草和枝桠,坡度也超过了50度,晚风吹透了薄衣裳,缩着身体无补于事。周围细细碎碎的声音越来越多,丘平却只觉宁静。
就是在这黑暗里,丘平想起了雷子画像。雷子画嘎乐时,是他感情最不设防的时候,深埋心底的朦朦胧胧的情愫,随着笔触有了形状。雷狗自己没看见,丘平却看得分明。
但明白又怎样?一切已时过境迁。嘎乐不再是嘎乐,而丘平,而自己,也不是原先那个人。
手机还剩3%的电,丘平看了最后一眼,确定雷狗没有找他,便关了手机。四周又变得一点亮光没有。
丘平发现雷狗确实喜欢过柏神,是在之后不久的大学羽毛球联赛上。即使不是怦然心动,起码是有过好感,愿意跟她认真交往。
那是吵架后的第三天。丘平气早消了,但嘎乐一说到跟雷狗道歉,丘平就死鸭子嘴硬:“不道,不歉,他要是真关心我,不会舍不得一副画。”
“雷子对你够大方的了,最爱的球拍二话不说拿出来卖,你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丘平眼里充满哀怨:“他看不上我,对我有意见。”
嘎乐很意外:“你想什么呢?雷子一直把你当兄弟。”
“连周青都说,雷子一见我就脸黑黑,就你,视而不见。”
“周青是啥人品?他就一搅屎棍。你信我还是信他?我,拿了五年国家奖学金的直读硕博生,目光精准,从不犯错。”
“真牛逼,”丘平被逗乐了。
“你不道歉算了。今天去球场给我加油吧,我第一次参加联赛,很紧张。”
丘平从身后搂着他:“从不犯错的高材生也会紧张吗?”
“摸摸我心跳,140了。”
那天丘平第一次见到雷狗和柏神在一起。他们相处融洽,笑得很自然,总让丘平想到相敬如宾这一类的形容词。
尽管土气,这是个好词儿,健康而长久的爱情里,互相尊重是第一位的。所以丘平收回自己的判词:“我靠,雷子看起来是认真的,他真准备嫁到西班牙去了。”
嘎乐笑道:“怎么不是琪儿留北京?”
“西班牙多舒坦,人懒,帅哥多。”
“要不咱俩跟着去?”嘎乐转身对雷狗道,“雷子,你带不带我去西班牙?”
原琪儿问:“老师说意思什么?”
丘平接话:“你老师的意思是,以后跟你们去西班牙同居,帮你们照顾小孩。”
原琪儿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好的了,但是老师不做科学,太错了。”
雷狗低声对她道:“丘平乱说……他不去,嘎子肯定不会去。”
丘平最喜欢看老实人聊天,尤其原琪儿中文不好,理解总有少许偏差。她性格率直,还有些许害羞,这是她美丽的基石,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嘎乐用手肘碰碰丘平,小声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跟雷狗说话?”
丘平尴尬着脸,小碎步挪向雷狗道:“我,我其实也可以去,你带不带我?”
看着丘平楚楚可怜的样子,雷狗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带!我又没说去西班牙,你们聊的什么天儿。”
丘平松了一口气,凑近一步说:“不生我气了?”
雷狗不说话。丘平黏在他身后说:“快说你生不生我气。”雷狗被他缠得没脾气,捏着他的肩膀说:“我不生气。”
丘平喊道:“哎哟,小点力,你这叫不生气?公开处刑了都。”
回想起来,那是丘平大学生涯里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开除的不安已然淡去,一群朋友在为他努力,并且一点点见到成果。即使最终结果可能不理想,他也没什么可遗憾。
那天在球场,嘎乐和雷狗搭档打双打,丘平忘了赢没赢,只记得嘎乐和雷狗两人太帅了,身体舒展有力,合作默契,熠熠生辉。他跟原琪儿喊得声嘶力竭,一起组织本校的粉丝为校队打气,出了一身的汗。
他还记得雷狗和嘎乐酣畅淋漓的喊声,投入比赛的兴奋和紧张感。他们在为什么奋斗呢?那时候的目标都是具体而微的,为赢一个球,为了互相守护,为了给对方赢得充分发挥的空间,丘平不为这亲密无间嫉妒,他也成了他们的一环,站在他们的身后,共进退。
回到校园,换成他们站在他身后。不能公开摆摊后,他们用老方法,在宿舍、教学楼和食堂做推广,通过朋友圈子一环传一环,说服同学们在油麦网上注册和买卖。不爱社交的嘎乐,比他们谁都积极,大部分时间都投到这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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