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陈牧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脸上带着倔强执拗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生气。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许岁闻想再劝几句,但想到昨天陈牧避开的视线,他又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他不是陈牧的谁,没有身份可以干预陈牧的想法,自然也无法让陈牧按他的要求做事。
许岁闻换了说辞,但还是劝戒着:“你多注意着点儿,别撞上贺景城,他这人挺混的,不好惹。”贺景城眼高于顶,一般不会有闲心去关注酒吧的一个临时工,他只能寄希望于贺景城不会注意到陈牧。
“知道了。”
陈牧出了门,又在许岁闻的担忧中平安无事的回来。
许岁闻再一次委婉的表达了希望陈牧尽量可以再换一份工作的想法。
陈牧答应的很爽快,说会抽空找别的工作,有其他合适的工作就会换掉酒吧的兼职。
许岁闻还是挺担心的,却也无可奈何。
许岁闻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父母临时决定今年过年要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一起。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父母已经把他的东西收拾好,并且买了大巴车票。
父母本来是要带陈牧一起的,但陈牧觉得不合适,说要留在这里。父母又劝说了几句,见陈牧态度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把钥匙留给陈牧,三人去了车站,乘坐大巴回了老家。
酒吧过年不营业,放三天假。
年三十晚上,陈牧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窗外灯火通明,屋内满室暗色。外面的繁华热闹似乎与他无关,他隐匿在黑暗中,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在静谧的房间里穿透黑暗,传进了陈牧耳中。
陈牧坐着没动,他拥有手机还没两天,不太习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房间里只有一部手机,是他自己的。
他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那部闪着光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岁闻哥”。
他发呆了几秒,随后忙不迭的接通电话,学着之前看到别人接电话时该有的神态,说了句:“喂?”
“陈牧,你在哪呢?”许岁闻清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带着喜意,格外悦耳。
“在家”陈牧说:“客厅里。”
“你看窗外。”
陈牧拿着手机走到窗口,外面灯火通明,天空中有不同色彩的烟花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火光漫天闪动,很漂亮。
“新年快乐”
许岁闻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刚好有一个极其盛大的烟花炸开,霎时照亮了周围一片,黑暗的房间被衬的光亮异常,骤然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光彩,但很快暗了,化作点点光星四散掉落,伴随着烟花消逝,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响。
他把手放在心口,感受着此刻心脏的悸动,缓慢而坚定的说:“新年快乐。”不是重复许岁闻的话,而是他自己的祝愿。
这夜,陈牧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身侧空了一片的床褥,不知怎的,就把手伸向了许岁闻叠放整齐的被子上。
棉质的布料,摸上去松软舒服,触感很好。
他忽的想起与许岁闻的数次碰触,许岁闻身上总是温热的,接触到皮肤上是刚好的暖度。
他挪动身体,靠近到那被子旁边。
被子上有种淡淡的桂花香味,是沐浴露的味道,和许岁闻身上的一样好闻。
他把脸埋了进去,嗅着上面的味道,脑海里出现许岁闻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他突然觉得羞耻,猛地从床上起身。
柔软的被子被压出一个浅坑,他盯着那道痕迹看了半晌,然后把被子重新叠好,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除夕早上,陈牧刚醒,就听到手机响了一下,微信图标上有一个红点,他点进去,是唯一联系人许岁闻发来的信息。
他快速点开,聊天界面上,许岁闻发过来一张带着电线杆的蓝色天空图。
他点开聊天框,输入:天很蓝,很美。
觉得不合适,他又删掉,再次输入:电线杆很长,天也蓝。
他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太合适,再次删掉,重新输入……
对面的许岁闻看着微信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等了好半天,才等来一条:天很蓝。
许岁闻乐了,回复:干嘛呢?
陈牧:躺着,刚睡醒。
许岁闻打字:醒了记得去看书,有不会的问我。
陈牧一骨碌爬起来,去书桌前坐着,把题卷上第一道题拍了照片发给许岁闻。
他其实不爱学习,也不喜欢看书,书本上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无聊的很,那些知识点他都不喜欢,一点也不想看,知道许岁闻督促他学习是为了他好,他才愿意在许岁闻面前看书。
很快,陈牧收到了许岁闻发来的新消息,是一段五十三秒的语音条。
他点开语音,手机里传出许岁闻的声音,带着磁性,低低沉沉的,很好听。
他把那条语音反复听了好几遍,又对着题卷上另一道题拍了照片,给许岁闻发了过去。
问题的过程持续了一整个上午,许岁闻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方便一直回信息,让陈牧有题晚上再问。
陈牧放下手机,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墙壁坐了很久。
晚上,许岁闻打来了视频电话。
手机窗格里的许岁闻满面笑意,精神十足的说了一大堆老家过年的事,言辞间带着吐槽生活无聊的话,陈牧听着,应声回应了几句。
说累了,许岁闻开始讲题,陈牧看着侃侃而谈的许岁闻发愣了好一会儿,被许岁闻发现后,才集中了注意力。
这天晚上,陈牧做梦了。
梦里是许岁闻面带愠怒的脸,许岁闻愤懑的盯着站在对面的人,而对面的人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意识骤然清醒,陈牧盯着头顶空荡的天花板,面色红了好几个度,心底情绪翻涌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许岁闻对面站着的人,是他自己。
第15章 小心
陈牧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这段时间他总会想起莫名许岁闻,每次想到许岁闻,他都会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那些想法让他觉得荒唐羞愧,可他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起。
梦里许岁闻的脸虚幻空邃,带着蛊惑人心的表情贴近,以至于梦醒后,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倍感失落,所以许岁闻发来的每一次视频、每一条语音都让他无端开心受用。
他停滞在这种梦境和现实来回交替的境地中,心焦难耐,躁动不安。
这种不对劲儿的情绪持续到年初六那天,许岁闻一家三人回来之后。
初六上午,许岁闻坐的大巴到站时,陈牧已经等在了车站外接人。
许岁闻晕车,坐在靠前车头的位置,车刚进站,他就隔着窗看到了等在车站门口的陈牧。
陈牧那一米八几、瘦高的体型笔直挺立的站在车站门口,在来来往往走动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冬天的寒风冷瑟,许岁闻从车上下来,张口喊了声“陈牧”。他的声音挺大的,说话时被迎面灌了一口风,冷的打了个哆嗦,又闭上了嘴,笑着跟陈牧打招呼。
陈牧顺着声音看过去,喜形于色,他迈步向许岁闻在的方向走去。
“等多久了,”许岁闻说话时嘴里呼着寒气,脸上带着欢喜的神情。
老家地处偏僻,山村里一共没住多少人,暂住一两天他还觉得新鲜,连着住了七八天,他简直快要无聊疯了。
好在村里有网,他能玩儿手机,每天全靠着打游戏和陈牧聊天度日,现在出了大山,见到陈牧,他别提多开心了。
“没多久,刚来。”陈牧也是开心的,许岁闻分明只走了七八天,他却觉得像是分别了很长时间,再见到许岁闻,他的心里竟莫名有种隐秘的愉悦感。
“小牧,来,搭把手。”苏丽芸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她从大巴车底提出两个大袋子,示意陈牧帮忙,许方明在她身后也是一手提着一个同款大袋。
陈牧走上前,接过苏丽芸拿的东西,手里的重量让他挺直的肩膀微沉了些。
那四个袋子里装着的都是许岁闻爷爷奶奶硬塞来的特产熟食,都是冻着的,每一袋分量都不轻。
“妈,你也真好意思,直接就都扔给陈牧了?”许岁闻顺手从陈牧手里拿走一个袋子,那重量,勒的他手心疼。
“这不有你呢吗,四个袋子,一人提一个,你好意思让小牧一个人提两个人的东西,那我也没办法,”苏丽芸接过许方明手里的一个大袋,笑眯眯的问陈牧:“小牧,你说是吧?”
“啊。”陈牧木讷的应了声。苏丽芸的话明显是在开玩笑,但涉及到许岁闻,他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提着袋子安静的站在旁边。
许岁闻无语的看着苏丽芸:“你可真有意思,直接让我拿不就行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苏丽芸冷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露出假笑,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得,您随意。”许岁闻识趣的不再多话。
年刚过,新春气象十足,大街上到处挂灯笼贴对联,艳红一片。
苏丽芸和许方明快步往家走,许岁闻兴致缺缺的慢着步子跟在他们身后,陈牧脚下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和许岁闻并排着走。不一会儿,他们两人就落后苏丽芸和许方明一大截。
许岁闻随口问:“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陈牧说。
许岁闻提着大袋,慢悠悠的走着,手里的袋子在走动间摩擦,越发沉重,勒的他手心泛疼,他换了一只手提。
“我帮你吧。”陈牧看到他的动作,伸手要去帮他提手里的袋子。
微凉的手指触及到许岁闻手上,陈牧突然想起了梦里荒诞的某一幕,蓦然把手收了回去。
许岁闻怔了一瞬,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喜色消失不见。
陈牧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伸手想要再来提走许岁闻手里的袋子。
许岁闻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淡淡的说:“不用了,我能提的动。”
冷冽的寒风吹来,重重掠在脸上,许岁闻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在熟悉的路上,心里越发冷静。
这几天的日子太过无聊,他没事可做,隔着手机和陈牧聊了几天,手机里的交谈很融洽,以至于他差点忘记了那天陈牧闪躲的眼神。
陈牧和他不是一路人,他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围在陈牧身边谈天说地,应该会给陈牧造成困扰吧,他该保持距离的,不让陈牧为难,也不让自己为难。
许岁闻态度冷淡下来,陈牧在他旁边,感受最为直观。
他觉得是刚才的态度让许岁闻不开心了,所以忙把许岁闻手里的袋子往自己手里拿。
许岁闻不想麻烦他,拉着袋子不松手。
那装着不轻份量的袋子在两人拉扯间裂开一道口子,里面包裹严实的肉食从破了底的袋子里掉到地上,分散成了好几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陈牧看着滚在地上的东西,有些无措。
“没事。”许岁闻去旁边的便利店里要了两个袋子,蹲身把地上的东西收进要来的袋子里,收拾好之后,他起身对陈牧笑了一下,以示宽慰。
那个笑容该是安抚的意思,陈牧却没从中感受到什么情绪。
他突然觉得他和许岁闻之间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所以刚开始,他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走出没多远,他看到许岁闻脚下的方向逐渐往街里侧移了一些,跟他之间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并且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只远不近,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多。
许岁闻表情淡淡的往前走着,偶尔会说几句话,但语气却没什么温度,陈牧看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心里很是不解,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样。
寡淡沉闷的气氛围绕在两人之间,这一路上,陈牧都觉得古怪难受。
终于到了家,许岁闻进了家门,埋头就睡。
这几天在老家他几乎没睡个一个完整的觉,老人家起的早,大清早不到六点他爷爷就来叫他起床。许岁闻赖着不起,就会被爷爷反复念叨,直到他醒了为止。偏偏他晚上睡不着,每天早上被叫醒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起的极度不情愿。
这么几天下来,他的作息没调整过来,反而极度缺觉,整个人困顿没劲儿,看到枕头就想睡,趴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牧在厨房里帮苏丽芸处理带回来的那四袋熟食,弄到一点多,午饭上桌,许岁闻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吃过饭,许岁闻的困意也散的差不多了。平时这个点儿他该在卧室给陈牧讲题,但现在他再待在陈牧身边不太合适,而且这几天在老家太过憋闷,他想找点儿事做。
他在高中小群里发了消息,想约几个朋友聚聚,出去散散心。
结果群里的人有的说要和家人去亲戚家小住,有的说要陪对象玩儿,愣是没一个有时间跟他出去的,他心里那个气啊。
这大冷天的,没人一起,他又不想一个人出去,只好郁闷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哥,你打完游戏能给我讲讲题吗?”陈牧从卧室出来,看着他问。
许岁闻把眼神从游戏界面移开,见陈牧表情认真的看着他,他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陈牧是高三生,学习上的事挺重要的,他是要跟陈牧保持距离,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和陈牧断交,陈牧想学习,他有时间,自然会教。
打完游戏,许岁闻进了房间,他把陈牧旁边的椅子拉开些距离,坐过去开始讲题。
陈牧看了眼旁边椅子和自己隔开的距离,视线落到题卷上。
许岁闻讲题时,手指弯曲抵在卷面上,温润的嗓音解读着题目,陈牧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盯着那只细长纤净的手,视线随着指尖移动,总是回不了神。
“想什么呢?”许岁闻指尖夹着笔,在他头上轻敲了下,眉眼挑起一抹疑色,盯着他看。
“我,没睡好,精神不足。”陈牧压下心里的慌乱,面上不动声色的说。
许岁闻想到陈牧晚上要在酒吧兼职,今天大早上的还去了车站接他们,确实没睡几个小时,他说:“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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