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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近代现代)——撕龟不住桥洞

时间:2023-12-20 17:09:54  作者:撕龟不住桥洞
  “小池明年就可以吃到更好吃的蛋糕,蛋糕里不止有水果,还会有奶油,白花花的软绵绵的,像把云朵吃进嘴里一样。”老院长常年劳作的双手长了冻疮,也有了龟裂的痕迹,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左池柔软的毛发,无限温柔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或许是因为先天疾病被父母抛弃的,又或许是父母出了意外无人抚养被迫送到这里的。
  他们很多会在五六岁的时候被新父母接走,因为再大点儿的小孩就开始有记忆了,用有的新父母的话来说就是年龄大点的孩子养不熟。
  小小的左池沉浸在甜蜜的草莓蛋糕和柔软的云朵奶油里,开始期待着来年的这天,老院长会给他做一个全新的跟以往都不一样的水果蛋糕。
  年幼的他并不懂老院长对他说的那句话,他以为里面全是甜蜜的期待,又何曾想到里面藏着的全是苦涩的别离。
  左池的新父母是在他生日的一周后来接他的。
  老院长特地给左池换上了新衣服,厚实的毛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这是她能作为念想留给左池最后的东西。
  左池那天很高兴,以为这是老院长给他送的迟来的生日礼物,穿上新衣服后还对着镜子臭美地蹦跳着转了好几个圈,不住地拉着老院长的手指问她:“院长奶奶我好看吗?我好看吗?”
  老院长给左池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替他将外翻的衣领塞进毛衣里,看着眼前活泼端正平安长大到现在的左池,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快乐长大。
  左池狠狠点头,露出八颗健康的大白牙,举起小小的手掌,保证说“我一定会快高长大,长得比院长奶奶还要高,到时候换我保护院长奶奶。”
  老院长欣慰地摇摇头,“到时候小池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
  老院长替左池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他的东西不多,两套夏秋的换洗衣服,两套冬春的换洗衣服,不新,被水洗得很白,但却很干净。
  左池一向很爱惜院长奶奶给他的东西。
  包里还给左池带了当时在池塘边捡到他时身上包着的红布,老院长想,这是他亲生父母给他留的唯一的东西,就算是去到了新父母那里,这样东西也必须要留在左池身边。
  左池被带到了老院长的办公室,像往常那样,老院长在工作的时候,左池就会在一旁静静地呆着,他不吵也不闹,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无非就是在老院长给他的白纸上写写画画,尽管他不认识几个字,但也总能煞有介事画出几幅像样的画来。
  左池偶尔会跟福利院的小孩一起玩,但更多的时间都是跟在老院长身后跑。
  要领养左池的是一对很和蔼的夫妻,因为妻子是多囊卵巢,两人努力了很多年还是没有成功怀上孩子,才决定来福利院领养一个。
  老院长也仔细了解过这对夫妻的家庭环境,说不上很富裕,但也足以让左池过上无忧的生活,她相信没有孩子的他们会对左池视如己出,所以才敢将左池放心地交给他们。
  左池放下手中的铅笔,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人,他们看向左池的眼里有激动,也有喜爱。
  而左池只觉得他们奇怪,将手里的没画完的画和铅笔甩到一边,双手撑着椅子跳到地上,小跑着躲到了老院长身后。
  老院长站起来,将身后的左池拉了出来,牵着他稚嫩的小手说道,“小池,这是来接你的新爸爸和新妈妈。”
  小小的左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拼命摇头后退将自己藏起来,拽着老院长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她:“院长奶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小一只的左池躲到了办公桌底下,老院长就随他蹲了下来,粗糙的手擦掉左池脸上大片泪渍,耐心地给他解释,“奶奶没有不要你,你只是会去到一个比这里好很多幸福很多的新家,那里有爸爸有妈妈,你会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长大,会上学接受教育,也会有自己的朋友。”
  可年幼的左池怎么会懂老院长的良苦用心,自记事以来他就是在老院长身边长大的,他不需要爸爸妈妈,也不需要朋友,院长奶奶于他而言是比父母还要重要的存在。
  有院长奶奶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家。
  水泥地上的灰尘被滴落的泪珠扬了起来,那是老院长的泪水,她也想将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阻止他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人往往都是自以为是的。
  老院长站了起来,别开脸去开口,“快把小孩抱走吧,要带的东西都在那边的椅子上。”
  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左池一把就抱了起来,小小一只的他压根挣脱不开,女人拿上左池的东西,两人匆匆从院长办公室离开。
  直到左池再也看不见老院长身影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要使自己真的离开这里就真的再也看不见老院长了,于是他开始嚎啕大哭,手脚并用锤着打着男人的背部和腹部,大力嘶哑地喊着“放开我我不走!”
  男人将左池放到车后排的时候他用尽全部力气去踹门,试图寻找方法从这里逃回老院长身边去。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车门就被左池莫名其妙打开了一道缝,坐在副驾驶的女人惊叫着快关上,男人惊恐地踩下刹车,左池便身手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去,连东西都顾不上拿,拔腿就往身后不远处的福利院跑。
  他不敢回头,生怕跑慢点就会被这对男女将自己再抓回去。
  奔跑的双腿带起了道路上飞扬的的尘土,此时的左池无心去看身旁的景色,虽然他曾向往过福利院外面的世界。
  “算了吧,这孩子太可怜了。”女人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一下太阳穴。
  男人安慰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再挑一个便是。东西,给他送回去吧。”
  左池好不容易跑到福利院大门,拍门的力气大得两只手掌都通红,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着“院长奶奶别不要我,求求你了,让我进去。”
  左池在等待的时候不住地往身后看,他祈祷着那对夫妻不要从车上下来,不要将他带走。
  时间在他那里一分一秒被拉长,像是一月一日,一年一季。
  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对夫妻从车上下来了,领着老院长给他收拾的行李。
  左池加紧了拍门的力度和速度,手掌已经红肿到失去知觉,他只是机械地拍着,希望老院长能听到自己的求救。
  就在绝望弥漫上年幼的左池身上时老院长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先那对夫妻一步将左池抱到了怀里。
  左池将自己埋在院长奶奶的怀里,放声哭着,尽管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对夫妻隔着铁门将左池的东西还给了老院长,老院长只能一直道歉,说给他们添麻烦了。
  夫妻两道谢过后就离开了。
  直到路上只剩下汽车的尾气,老院长才将怀里的左池拉了出来,粗糙的手擦去左池红肿的眼睛盈满的泪,通红的脸蛋,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喘,让老院长的心揪着疼。
  “不走了,小池以后就呆在奶奶身边。”
  但这件事情还是给年幼的左池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寸步不离地跟在老院长身边。
  老院长给孩子们分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递碗,老院长在工作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坐着,什么也不干,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太害怕了,会再次有两个陌生的人闯进来再把他带走。
  老院长是在左池十八岁那年去世的。
  其实左池这个年纪也该离开福利院了。
  老院长去世前就一个愿望,希望左池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不到的话也要自己有个家。
  她不希望左池孤零零来到这世界上,再孤零零离开这个世界。
  左池亲手操办了老院长的后事,她没有儿女也没有亲人,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这所福利院。
  所以左池将老院长安葬在了这所福利院一到九月就会桂花飘香的后山,永远地守护着这所福利院里的孩子。
  左池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只带上了老院长的几件遗物还有老院长给他留下的一点钱,他没有受过教育,连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当初老院长说过要将左池送到镇上的学校去上学的,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里住,周末就回到福利院里来。
  只是左池不愿意,任凭老院长再怎么说也只是摇头拒绝,死活都不去学校。
  9,
  老院长只能在福利院里教左池最基本的写字算数,她知道,这孩子对离开她有阴影。
  可人总是要离开的,到时候自己百年归老了,谁又能代替自己陪在左池身边呢?
  老院长这么想着,看着眼前倔强的孩子拿着跟拇指头差不多长短的中华牌铅笔,认真细致将笔头削尖,然后数着手指头写刚刚布置下去的算术题。
  左池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身后背着轻飘飘的行囊,那是他的全部,仍然挺直腰背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
  汽车站里很多跟他一样的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拖家带口不知往哪里赶,大厅里仅有的三张长椅已经坐满了人,有人就将旅行袋随意放在地上,屈着腿盘坐下去,怀里抱着的是看着才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咿咿呀呀要去分一口母亲手里的咸菜馒头,眯着眼睛在享受。
  虽然颠簸,但这样也挺好。
  左池慢悠悠往售票窗口走过去,买车票的大姐还是一头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卷发,全包的眼线在松弛臃肿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正斜着身子看不知道哪一年的春晚小品,瓜子壳到处横飞。
  “姨,给我一张车票。”左池声音很小,对于打断大姐看小品这件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暂停了小品节目,放下瓜子拍拍手,画着全包眼线的眼睛带了凶相,左池原本靠在窗口的身子一下就站直了,沉默好久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被大姐盯到发怵:“姨,我们省最大的城市是哪里啊?”
  “那肯定是清航!”大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桌子,上面放着的瓜子也跟着飞弹起来,“我男人他大姐婆家那边的小侄子就考上清大了,诶哟,往家族群里发的照片,可气派。”
  大姐从柜台里摸出手机,正打算在群里翻那几张照片,抬起头就听见小伙子说:“那就去这儿。”
  左池像是怕大姐没听见,对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姨,给我一张去清航的车票。”
  大姐讪讪收回手机,在老旧的电脑上操作,敲着隔在两人中间的钢化玻璃,出神的左池才回过神来,听见大姐跟他说:“身份证。”
  左池嘴里嘟囔“怎么还要身份证”,一边从背包里摸出折得四四方方的藏青色麻布包,里面是他全部重要的证件。
  身份证上的左池还是一副青涩稚嫩未化开的样子,那时他才十六岁,拿到的时候院长跟他说:“有了这个以后我们小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上面住址写的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孤儿院,生日是他被老院长捡回来那天。
  大姐接过身份证,指了指玻璃窗旁边打印贴上去不怎么正式的告示:“去年三月份就开始实名乘车了。”
  “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扫你。”
  左池有些局促,双手搓了搓裤缝,探长了脑袋问:“姨,我没有手机,给你现金行不?”
  售票大姐接过皱巴巴但叠得整齐的纸币,给了左池一张崭新的车票。
  左池拿着车票靠墙蹲下,听着车站广播播报,拒绝了过来推销矿泉水面包的老板,抱着背包看着车票上“清航”两个字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坐长途客车,空气不流通,闷闷的,车上有小孩在闹,好多都是拖家带口到清航闯荡的。
  左池想学着别人那样将背包放到头顶上的行李存放处去,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背包抱在胸前。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上景色变了又变,坐他旁边的胖大哥已经靠着他睡得天昏地暗了,但左池不敢睡,将大哥的头推开一点,自己又往窗边更贴近一些。
  他怕忘记回家的路。
  左池坐了八个小时的车,中途司机停了四次,每次左池都有下车走走逛逛,蹲在绿化带旁边一边吃包子,一边在本子上一笔一画写下服务区的名字,然后再回车上去坐着,等司机再次发车。
  清航南站的人流量比起乡村的车站,多了那不只是一星半点,刚出站就被挤着随人流走。
  左池模仿着,试图在这偌大的城市找到融入的方法,没有手机扫码过闸,他就看就学,问别人自助售票机应该怎么用。
  左池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哪一站下地铁的人多,他就跟着在哪一站下去。
  大城市连温度都要比农村高,炎炎的日头烘得人燥热,左池抬头眯眼去看,望见了离出站口不远的公共厕所。
  左池掬一捧水泼到脸上,炎热就被降下去半分。
  刚出公共厕所,左池就看见路边路灯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有重金求子的有打炮卖淫的,一张叫“爱回家”的小广告被贴在了灯柱最下方。
  左池蹲下去,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才将那张小广告撕了下来。
  他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铺,进去买了瓶一块钱的水,付钱的时候问柜台小哥,手机能不能借他用一下。
  柜台小哥狐疑地看着左池,最后还是将手机给了他。
  离开的时候左池给了柜台小哥两块钱,还问了小哥本子上记的地址改怎么走。
  左池辗转了好多趟地铁和公交,中间还坐错了好几个站,到那个叫爱回家的寻亲机构时日头都要下山了。
  一下车就有一位年轻的男人接待了他,热情地握他的手,问他是不是电话里头的左先生。
  左池不习惯这种称呼,最终还是点点头,被男人领了进去。
  男人了解了左池的情况之后有些为难地说:“左先生,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您提供给我们的信息太少了,寻亲又是一件费钱费时间的事情……”
  男人一言难尽看左池一眼,继续说:“我们机构又没什么钱,都是为爱发电,也希望您能给我们支付一点寻亲费。”
  左池局促地看着男人,心中悄悄动摇:“是不是我给了你们钱就一定能帮我找到?”
  男人紧张的脸上有了松弛的神色,将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轻轻一笑:“这个世上就没有用钱办不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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