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封水衿也没有生气,手指扯着衣带,别扭道:“谢……谢谢你,司空谨。”
这样和谐的时刻令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司空谨将手中的滋补、养神的丹药丢给封水衿,又随便扯了几句,便找借口跑了。
没过一会,又是雪重璃到访。
她手中捧了一朵雪莲,送给了封水衿:“水矜,这是碎琼台最高山峭壁之上的千重雪莲,我制成了冰台,夜晚放在枕边,可免噩梦之扰。”
封水衿将雪莲捧在怀里,好奇地端详起来,鼻尖动了动:“好香呀。”
他凑在雪莲边上嗅闻时像极了闻胡萝卜的兔子,雪重璃看到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喜欢便好。”
封水衿啄米般点点头,跑去床边将雪莲放在了枕头旁,裤腿因为动作而往上提,露出脚踝上的锁链。
雪重璃看到这一幕,表情一怔,几乎是震惊道:“水矜,你的脚踝上是怎么回事?”
封水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立刻朝雪重璃告状:“雪姐姐,我阿兄太过分了!竟然偷偷拿了把链子锁着我!而且,你看!”
他伸手试图穿过窗沿,立刻被结界弹了回来:“看!他根本不让我出去!哪有这样子的呀!”
雪重璃方才没注意,于是用手试了试,她是可以穿过结界的,但也只能伸进半个手臂,再想进入,便会受到一阵无形的阻隔。
雪重璃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她见证了封玄慎找不到封水衿而发狂的模样,能理解几分他找到人后用结界拦几天的心情。可是,雪重璃实在难以想象封玄慎会做出用锁链锁人的行为,她看着眼前长发披散、披风里只着里衣的封水衿,这哪是会发生在兄弟间的事,倒像是被帝王囚禁在深宫的妃。
她脑袋有些乱,封水衿撑在窗台上担忧地望着她:“雪姐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呀?”
看封水衿的神情,似乎比她这个外人看待自己被囚这事更不在意,虽然嘴上抱怨,眉间倒不见一点忧虑。
雪重璃叹了口气,不知封水衿的天真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该多言。雪重璃戳了戳封水衿的小脸,嘱咐他多多修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今日封水衿这里实在热闹,他送走了两位“客”,无聊地在床上猜还会不会有人来,跟他聊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想到竟真等到了一个。
池寅凡又来了,端了一碗重新煮的药汤,几乎是跑着到了封水衿面前。
“小峰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受伤?可有哪里不适?”
封水衿见他气喘吁吁的,便将水壶和茶杯摆上了窗台,示意池寅凡自己倒水。
他咬了口桂花糕,摇摇头:“我挺好的,别担心。对了,今早我……我是又睡过去了,才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池寅凡紧紧盯着封水衿的脸,道:“无妨。小峰主……”他的目光落在封水衿愈发明显的锁骨,“你瘦了好多,在魔界,定是吃苦了吧?”
封水衿噘了噘嘴,一说到这事便委屈:“可苦了,每天都要杀妖兽,累得我修为都涨了。”
池寅凡闻言脸上的心疼又重了几分,欲将手边药汤递过来:“小峰主,这是补身体的,我在里面加了些甜果汁,你放心,一点都不苦。”
封水衿刚要接过,本来安安分分了一天的木窗却忽然像抽了风,“砰”地一声,在没有任何人碰它的情况下重重关上,差点扇了池寅凡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没有覃羡,因为他八百年前就被七星泽拉黑了^.^
第30章 难自明
【.】
推开门,一个枕头飞来,封玄慎没有动,任它砸在自己身上。
抬眼看过去,封水衿坐在床沿,气势汹汹地质问:“为什么关着我!”
封玄慎半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枕头,拍了拍,朝他走了过来。
还差一步,封水衿抬起脚,脚丫踩在男人的大腿上,露出脚踝上的铁链:“解开,我不要戴着这个。”
封玄慎垂眸,将枕头随意丢在床上,抓住了他的脚丫。摸到偏冷的温度,封玄慎皱起了眉:“以后白日里不许赤脚,穿好毛袜。”
“哥哥!”封水衿倔强地瞪着他,“回答我的话!”
男人眯了眯眼,冷下脸来:“才刚回来,便想着往外跑了?”
“你的心在什么上面?想见谁?”
封水衿被问愣了:“……什么跟什么呀?我就是想出去逛逛,买些好吃的和新衣裳而已。”
“不是都给你买来了?”封玄慎看向床边的空碟子,“衣裳,明日我去买。”
“你给我买跟我亲自去又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是觉得今日买少了?想要什么明日一齐报给我。”
“……”
封水衿知道了,封玄慎这是故意驳他呢。说一句便有一句的歪理,他阿兄平日看着正经,实际上胡编乱造的能力还真不赖。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你凭什么关着我!我要有我的自由!”
封玄慎点了下他的额头,气鼓鼓的封水衿差点像个倒头葱栽过去:“睡觉了。”
“呀!”封水衿很生气,“你这个暴君!”
男人脱去衣衫,挂在衣架上,而后走回来在床沿坐下。封水衿抱住膝盖,防备地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睡觉。”封玄慎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一副要在这里歇下的架势,“半夜逃跑的事,以后都不可能。”
“……噢。”
他被封玄慎扯进被窝,衣襟鼓起来一团,封玄慎伸手替他理好,封水衿却以为他要脱掉自己的衣服,连忙捂住胸口:“今天,今天不行!下面还疼呢!”
他转了转眼珠,借题发挥道:“昨晚那样折腾我,以后你一日不放我出去,便一日别想碰我!”
提及昨夜,封玄慎却严肃了表情。这事已困扰他一日,他看着封水衿,郑重道:“水水,昨夜是我之责。”
封水衿还没听出异样来,“哼”了一声:“当然是你的错了,还不快快补偿我!”
封玄慎握住他的手,声音低缓,沉若响钟:
“身为兄长,倒行逆施,误你前程,明日、后日,我已自请五十道天惩鞭。待鞭刑刑毕,此事算了。自始至终,所有罪责在我一人,你不必再记得这一切,更无人能苛责于你。”
封水衿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
天惩鞭,七星泽最严厉的刑罚,非判宗判道、欺师灭祖之人不得轻易启刑。行刑前,受刑者必须卸尽全身灵力,以凡体受刑。执刑之鞭,淬玄火浸毒汁,鞭身九九八十一道倒刺,一鞭下去便能让人生不如死。
而封玄慎为了摆脱他,竟宁愿自请五十天惩鞭。
封水衿嘴唇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用力抽回手:“所以昨晚一切都是假的吗?你其实根本……根本不想同我……”
“水水,昨晚是意外。”
封水衿的眼眶瞬间溢满眼泪,难堪与希冀落空的委屈一拥而上,忍不住抽泣起来,无法接受地看着兄长:“……我不相信……如果,如果昨晚是另一个人,你会做下去吗?”
封玄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吭声。
看到男人的反应,封水衿这才恍然大悟,失望地望向他:“原来如此……你又要承担一切了,又要替我大义灭亲、修正错误了,是吗?”
他说完,几乎要气笑了:“你大公无私,深明大义……你多好啊,‘所有罪责在我一人‘——可从头到尾,你究竟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水水,你还小。”
“我还小!我永远都比你小,所以我的喜欢便不算喜欢吗?我的真心便是假意吗?”封水衿大声道,“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他偏头躲开男人的触碰,眼泪滚落:“明明也喜欢我,明明也想同我在一起,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把我推开?”
“够了。”封玄慎闭了闭眼,良久方道,“……既已偏轨,更不可一错再错。”
此话竟是变相的承认。可封水衿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独独在这事上受了十分挫折,几番苦求,临了依旧不得如愿。
封水衿委屈地想,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同哥哥吵架,可哥哥总是让他难过。
他深吸一口气,在被子上蹭掉眼泪,道:“你不必请罚,昨夜是我……我勾引你在先,要错也是我的错,不需要你来承担全部。”
他一边说着,心中思绪密密麻麻逐渐织起一道网——
“你既然这般不愿意同我在一起,那我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封水衿别过头,似是下定决心道,“以后兄弟间如何相处,我们便如何相处。我不会…再黏着你,你也不许再莫名其妙控制我,我的哥哥,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封玄慎沉沉盯着他:“控制?”
“对,就是控制。寻常哥哥没有一个会这样对自己弟弟的,也不会有哥哥把弟弟锁起来。你既然要做回正常兄弟,自然都不能干了。”
明明他说放弃,说到此为止,是合了封玄慎的心意的。可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和悦,封水衿早已猜到他的反应,道:“不愿意么?不愿意的话凭什么要我将以前一笔勾销?你说对我负责,便是这样负责的?”
一阵长久的对峙,封玄慎垂下眼,掩下所有情绪:“好,依你说的做。”
两相无言,封水衿翻了个身,缩去了墙角睡,离封玄慎远远的。
他听到身后一阵窸窣声,但很快便停息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男人大抵以为他已睡着,终于伸展长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在黑暗中,封水衿睁开眼,不出所料感受到腰间紧紧环绕的温度,以及插进他颈下作枕的手臂,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方式将他整个环住。
兄弟关系吗?封水衿挪了挪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那便看谁先忍不住。
第31章 画地为牢
【.】
第二日,封水衿发现脚踝上的锁链被解开了。
再去试着推开寝居的门,也不再受到阻拦。
终于是能走出房间看看了,封水衿跑去檐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从前,这个院子本叫疏月阁,后来被封水衿重新挂了块匾,木匾上刷刷刻着他写的大字:玄水院。
玄水院占地宽广,西南方向的竹林依照封水衿的喜好换成了桃花,是他最常去之地。一道浅潭贯穿桃林,尽头筑了水台,封水衿常在水台上吃喝,天气好时,吃完便躺下睡一觉,等阿兄了结一天琐事后来找他。
只不过,封水衿现在没兴趣去桃林,他许久未曾回玉衡峰,定是要去那的。何况,他的计划中可没想过跟他的“哥哥”再住在一块。
封水衿换好衣裳,离开了房间。
他正要走出玄水院,场景重现,竟再次被结界弹了回来。
封水衿连连后退几步,不敢相信地摸了摸撞疼的鼻尖,简直都要气笑了。
封玄慎说的不控制,就是放他出房间、连院子都出不了?在他眼里到底什么才算控制?他昨夜那般反问,莫不是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离谱?
封水衿曾经思考过封玄慎对他的控制欲到达了怎样的地步,但从未真正有过抵触情绪。或许是根植在伦理之外的感情难以避免产生扭曲与偏执,封水衿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最纯粹、毫无保留的爱,汹涌浓稠得像一个让他骨缝发疼却确信存在的拥抱。
这样的爱,封玄慎给了他又收回,收回的同时依旧像野兽圈地般占有他,要求他一如既往待在界限内。
于是封水衿决定不让封玄慎如愿了。
没过多久,司空谨又来找封水衿。
他从院门探出个头,看到树下荡着秋千的封水衿,大叫一声:“喂!”
“你哥要我来陪你玩,我勉为其难过来的。”他事先声明好了,仰着下巴走到封水衿旁边。
封水衿看他一眼,笑了出来:“那谢谢司空少爷了。”
司空谨一愣,惊讶地看着他的表情:“你还笑得出来?”他努力想从封水衿脸上看出一丝伤心,“你哥都去受刑了,我还以为、以为你在院子里哭呢。”
晃荡的秋千立刻停止:“受刑?!他何时去的?”
“我来之前吧……不是,你不知道?”
抓着秋千绳索的手有些发颤,封水衿将脚边的草皮踹飞,咬牙道:“这个疯子……”
“你真不知道啊?”司空谨连忙捂住嘴,心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见封水衿心烦意乱的模样,有些过意不去,跑去他身后给他推秋千:“别、别想了,也不是什么……重刑,真的,哈哈……咱们玩玩秋千吧……”
封水衿没有说话。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有时候,他对封玄慎的固执真的束手无策。从小便是如此,譬如封水衿自己在山上玩,一不小心从石阶上摔倒,额头磕出了血,封玄慎也认为是因为自己没有看好封水衿,才会导致他受伤,而后便会去寒清洞罚跪一整晚,以此自惩。
封水衿从来拦不住他,甚至过了多年才知道封玄慎罚跪之事。也一如他们昨晚明明约定好了,今日封玄慎依旧背着他去受刑。
他垂下眼,声音低低的:“不用推了,去桃林坐会吧。”
两人一齐来到桃林水台,司空谨看他不太高兴,道:“待会裘刃也来呢,咱们人多热闹。我算算时辰,碎琼台的人也要走了,他应是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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