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台?雪姐姐要走了?”
“喔,对的,碎琼台不是前段时间外乱么?你哥派七星泽弟子去帮忙了,这事是裘刃在负责。今早将人送走,他便能休息一段时间了。”
当初雪重璃同封玄慎结姻,便是为的七星泽的援助。虽然婚礼被取消了,但在找到封水衿的事上,雪重璃帮了大忙,其他各宗见证了封玄慎找封水衿的疯劲,派人援助碎琼台的事,没一个人敢跳出来阻拦。
果然,没过多久裘刃便来了,他听司空谨的带了副戏春牌,是民间风靡的消遣时间的玩意儿。
三人玩了一上午,听到门口的响动,方停下了手。
封玄慎左手提着一箱食盒,右手抓着五六个云织坊的衣袋,出现在了不远处。
封水衿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司空谨看着这画面,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慢慢挺直了背。往常哪次不是封玄慎才出现个衣角,上一秒封水衿还在面前,再一眨眼位置就已经空了,看过去,人早扑到了他哥身上。
这次怎么……怎么不太一样呢……
司空谨不动声色地朝裘刃那边挪了挪位置。
封玄慎在原地站了会,先回了寝居,再出来时,右手的衣袋不见了,只剩下食盒。封玄慎提着那一盒东西,来到了水台之上。
封水衿目不斜视,垂眸整理手中的牌。
“水水,我下山买了些吃食,你们可分食尝尝。”
封水衿道:“不需要。”
一阵沉默后:“我放在一旁,看看可有你爱吃的。”
“我说了不需要!”封水衿忽然发作,猛地将手边的茶盏砸了,碎片炸飞在封玄慎脚边,留下一地水花。
“放在一边?你现在弯得下腰吗?!”
他尖锐的质问狠狠刺向封玄慎,男人表情一怔,将食盒轻轻放在了桌上,轻描淡写道:“并无大碍。”
明明已打坐恢复了几个时辰,他的嘴唇亦是惨白之色,却依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倘若再听到一句,封水衿可能都会气得再次爆发:“……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气氛冷至冰点,封玄慎在一旁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司空谨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拍着胸口,头一次佩服封水衿:“你居然敢这样跟你哥说话……封水衿,你真不一般。”
封水衿勉强勾了勾唇,三人又消遣了一下午,傍晚,他送两人到门口。
“明日不必来陪我了,我一个人无妨的。”一下午他脸上很少带笑,都是司空谨在活跃,封水衿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司空谨与裘刃对视一眼:“不行,本少爷后日就要走了,防止你以后偷偷想我,我明日还要来。”
一行人推开院门,看到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池寅凡眼睛一亮:“小峰主!”
封水衿愣了:“你怎么来了?……为何不进来?”
闻言,池寅凡伸出手,刚要伸过院前台阶便怎么也动不了了,他无辜道:“有结界……”
司空谨听着都奇了,从阶上跳下来,跑出去几步,又跳回去,裘刃连忙接住他。
他口无遮拦道:“这结界拦人还带挑的啊?”
封水衿的额角轻微抽动,揉了揉太阳穴:“明天再来吧,明天……结界或许就没有了。”
“为什么还是关着我。”
回到玄水院,封玄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他的目光落在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被剪碎的衣裙,眸光一沉:“你想去何处,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
“不用。”封水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看着远远的桃林,“还有,不许用结界拦着……拦着那个尖峰第一,他是我的朋友。”
“一个你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弟子,也算朋友?”
“……我明天就会记住了!反而是你,明明已经约定好不再控制我,凭什么不让我出去,限制我的自由!”
“过两日。后日,便带你出门。”
封水衿终是失去耐心,大声道:“听不懂吗?我是不想跟你待在一块!”
下一秒,下巴被狠狠捏住,被迫转过视线,看向身旁的男人。
从进屋开始,封水衿的目光就没有落在他身上过,同中午时一模一样。封玄慎脸色阴沉,此刻终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压抑着情绪,冷冷道:“眼睛,想要看谁?”
指腹抚过睫毛,停在眼尾:“你想跟谁待在一块?”
“跟你有关系吗?”封水衿反诘道,“我的人生,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自然没空看你了。”
下巴一阵疼痛,男人的手背青筋毕现,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封水衿。”
封水衿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你到底在生气什么?难道你昨日答应我时,没有想到这些么?现在你只是我的兄长,凭什么还对我有诸多要求?”
“你还记得我是你兄长?”
“自然记得。”封水衿柔柔一笑,“你清清楚楚告诉我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我也要告诉你,既只是兄长,以后的每一天,便都会同今日一样,我不会再听从你那些没有立场的要求。”
他问道:“还是说,才第一天,你便受不了了吗?”
话音未落,那股力道骤然松开,封玄慎像烫着般收回手。
封水衿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自嘲地笑了笑。
眨眼间,封玄慎的表情便恢复如常,目光垂落时没有一丝情绪:“你说得对。明日,我会放他进来。”
第32章 血沙
【.】
半夜。
封水衿不知怎么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他翻了个身,身侧却空出来一块。
困意顿时去了大半,封水衿睁开眼,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惨白的月光透进来。
窗前的椅子上,盘坐着一个人影,上半身赤裸,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封水衿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缓步走到男人身边。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封玄慎背上的伤势,下一秒眼泪便落了下来。
狰狞交错的鞭痕遍布整个后背,因鞭上淬了滞缓灵力流动的毒素,几乎不可能通过灵力快速愈合。皮肉翻卷,鲜血纵横,甚至还能看见窜动的暗紫毒素。
封水衿手指颤抖不止,忍不住想要碰一碰那些伤疤。指尖正要碰上,耳畔一阵风过,男人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很重,疼得封水衿叫了出来。
封玄慎看清眼前的人,立刻松开了手。
他抓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肩上:“怎么醒了。”
而后听到封水衿的抽泣,封玄慎神色一凛,站了起来:“可是做了噩梦?”
封水衿没有躲开男人的怀抱,泪眼模糊地抬起头:“你受了多少鞭?”
“……不多。夜里凉,快躺回去。”
“告诉我!”
在封水衿的瞪视下,封玄慎缓缓道:“三十。”
怀中人猛地颤了颤,月光将封水衿脸上的泪痕照得一览无余:“你……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固执?在你眼里,纲常伦理,慎独省罚,便那么重要吗?”
“既犯下错,自然要接受惩罚。”
封水衿摇摇头,挣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在你眼里,与我有关的都是错。”
“水水。”封玄慎立刻抬手抓住他,“不要多想。”
“明日,你不许再去受刑。”
“……明日再说。快回去睡觉。”
“哥哥!”封水衿深知他的粉饰太平,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你莫要再搪塞我。”
“我只告诉你,若你明天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清晨,日上三竿,鸟雀鸣啼。
“封水衿!看我带了什么来!快快出来迎接本少——”
司空谨蹦进院子,兴高采烈地,然后忽然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刹住车,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倒,被裘刃眼疾手快搂住。
他好不容易站稳了,拍了拍胸口,扭头看向树下的人影。封水衿正荡着秋千,而在他的身后——替他推秋千竟是封玄慎。
司空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手肘推了下裘刃:“你们家宗主怎么还在呢?他不是很忙吗?”
裘刃想了想道:“若是陪小峰主,宗主都不忙。”
封水衿看着门口一个两个钻进来,接着又来了第三个,池寅凡。他晃了晃秋千绳,示意封玄慎停下。
几人又一齐来到了桃林水台,封玄慎在角落坐下,闭眼打坐,其余四人则围坐桌前,由裘刃将带来的吃食与新玩意摆出来。
趁着这间隙,司空谨小心翼翼觑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哥不玩?他就在一旁干坐着?”
封水衿“哼”了一声,明知封玄慎看不到,却还是瞪了他一眼:“今日我得看着他疗伤,免得又跑去找打。”
司空谨准备的惊喜,是最近凡间掀起热潮的“话本杀”,据说每个人手中的话本剧情都有所不同,共同交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其中,隐藏着一个凶案杀手,其他角色的任务便是找到凶手,破解凶案。
司空谨揪了几个纸条洒在桌上,因为话本故事里有女性人物,需要反串,所以通过抓阄来定角色。
封水衿随便抓了个,展开来,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林绾黎……喔,我是女生。”
一旁的池寅凡缓缓道:“上官清秋。”
司空谨和裘刃肩抵肩对了对名字,道:“啊呀呀,我听玩过的说,咱们俩这是一对呢!还有他们俩——”他抬起头看着封水衿和池寅凡,“你们俩也是一对。”
话音一落,空气忽然冷了几个度。
司空谨鼻子抽了抽,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疑惑道:“……哪来的邪风?”
封水衿一怔,莫名笑了笑,低头打开话本翻看起来。
“林绾黎”与“上官清秋”两人,是刚搬来梨水县的一对情人。而裘刃抽到的“陆含珠”与司空谨抽到的“梁恺”,则是在梨水县土生土长的青梅竹马。
四人因机缘相识,正巧,最近林绾黎与上官清秋欲喜结连理,于今日成婚。本是大喜之日,一小厮将酒水送往前厅时,经过花园假山,竟发现一具男尸。召集现场之人确认,此男尸赫然是梨水县县令、陆含珠的父亲。
话本的时间线便是从这里开始,为了调动气氛,中间还穿插着演绎环节,需要各角色互动演绎。
裘刃:“……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到底是谁杀了我爹爹?是谁!爹爹……呜、呜、呜,你这一去,要女儿怎么办……”
司空谨憋着笑,抓住裘刃的手臂不停摇动:“珠珠,珠珠!不要太难过,我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的,有我在,别怕。”
池寅凡:“陆妹妹,梁兄,你们放心,我上官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来人!关闭上官府所有大门,将可疑人员挨个排查——娘子?你怎么出来了?”
封水衿找到自己的台词,念了出来:“……相…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婢女们说……啊!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话本里有写到“上官清秋连忙牵住林绾黎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池寅凡刚伸出手,一股冰冷无形的压力便落在身上。他回过头,顺着压力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只有依旧闭着眼静心打坐的封玄慎。
他挠了挠后脑勺,或许是幻觉。
游戏继续进行下去,桌前欢声笑语,而这喧闹仿佛隔绝在了那一隅角落之外。封玄慎听着那一句句“娘子”“相公”,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等到傍晚,送司空谨几人离开,司空谨道:“明日我和裘刃旅行去了,到时候给你驮点好吃好玩的回来。”
随后,池寅凡接着道:“小峰主,我明日还能来吗?”
台阶之上,封玄慎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冷开口:“身为弟子,不勤于修炼、精炼术法,反而耽于欢纵,如何修道?七星泽不养闲人。”
最大的闲人封水衿笑着道:“嗯,可以来。”
院门合上,封水衿转身朝居室走去。他不用回头,便能猜到封玄慎阴沉的表情。
“明日随我去议事殿。”
“为何?”
“既想出门,议事殿内亦有床榻、吃食,与在玄水院差别无二。”
“所以这同待在院子里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明日约了朋友。”
此话一出,封玄慎的声音都沉了下来:“一个弟子,多次打搅,成何体统。”
封水衿在摇椅上躺下,晃晃悠悠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打搅?那便放我自己出去,我同他去别处玩儿。”
“不可能。”封玄慎面色冷厉,见他摇得幅度大了,伸手护在椅后,“那便明日我带你下山。”
封水衿别开脸:“为何总是要跟你一起?我不想看见你,不想不想不想!”
“……”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封玄慎试图压抑住胸腔窜动的躁动情绪。
从前,只要他一出现,封水衿便像一只小尾巴黏在身后,要抱着、要牵着,分开一会都会有小脾气。宗门事务繁多,隔半个月封玄慎才能腾出时间来陪自己黏人的弟弟。而那鲜有的空闲时间,或是待在宗门,或是下山游玩,封水衿开心得几乎每一刻都在笑,偶尔耍些小性子等男人来哄,扭开的脸上眼角眉梢皆是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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