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他不知道孙文卿现在是燕大将军罩着的人,他是傻子才当这个出头鸟。
换做他爹娘在,也情愿让他得罪这几人少些生意,也不要得罪燕戡。
谭世云只当顾着品酒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几个兴致冲冲的人。
“宁兄说的是什么?”
宁惊涛心底暗骂。
死胖子,精着呢。
既然想背靠着他们的身份做事儿,总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仰起下巴:“孙文卿,之前在东山书院败了前知府家那面子的穷书生。”
“哦!是那位不愿意帮人考试作弊而……”
“谭世云!行了,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他们这一来一往根本不遮掩,戚昔目光滑过那明显在一群人中地位最低的紫衣胖子。也没多问。
宋俭没得到孙文卿的消息,无聊地往门口走。
“那小兄弟!”
宋俭顿步,又继续走。
“就你呢,门口那个!”
宋俭转头,还颇为守礼地拱了拱手:“诸位不知有何事?”
“来来来,大伙儿跟你打听个事儿。”
宁惊涛笑嘻嘻的等着,忽然侧身瞥见后头戚昔那惊人的侧脸,心神一跳:“那位美人!”
常河脸色骤冷。
戚昔察觉到身后极其放肆的视线,步子一停。眸色凉薄:“有事?”
“看你眼熟,交个朋友如何?”
说着那一桌子的人起哄,宁惊涛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冲着戚昔行了个做作的礼。
戚昔眼皮一撩,学着他一样,目光从他那白得没有血气的脸上移开。又寸寸打量他白斩鸡一般的胳膊,瘦得跟蚂蚁一样的腰……
跟个白斩鸡似的,半点不如燕戡。
宁惊涛见戚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脸上更是得意。
常河藏在柜台后的拳头咔咔握紧。
竟然敢挖他们将军的墙角!
他要告诉将军!
常河快速跑到后头,叫方俏儿出去守着戚昔,然后直接一个翻墙快速往府上跑去。
而戚昔,打量完了,脸上温度骤降。
其余的老熟客纷纷闭嘴,缩着脖子看好戏。
不愧是府城来的,这人好生大胆,也定是不怕死!
“我看你也眼熟。”
宁惊涛一笑。
同桌的人轻蔑又心痒痒。他们私底下玩儿的花,男女通吃。这般极品的美人,在府城都没有,却……
“看你跟那跟后厨里刚杀了的猪……一模、一样。”
众人一惊。
回过神来,眼中趣味更甚。脾气不小,但愿宁惊涛争气点儿,尽然就将人抓到手。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衣小胖墩默默在心里道:不就是前知府家远了不知道几房,甚至连抄家都算不到里面的亲戚吗?
说起来,当初要是孙文卿真被送去作弊,定有他一份儿汤喝。
戚昔:“不知道。”
他冷声:“再扰了铺子里的生意,这酒你们也别喝了。”
戚昔撩开帘子,宁惊涛喝了几杯马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自觉戚昔下了他的面子。抬步就冲着人追过来。
方俏儿抬脚重重一踹——
咚的一声,宁惊涛直接飞出三米远,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方俏儿冲着下巴都合不拢的客人们腼腆一笑。
“哎呀!力气大了点儿。”
她快步上前,做搀扶状:“客官你没事儿吧?”
只听“嗷”的一声痛呼,宁惊涛气顺了。
紫薯……啊不是,谭世云亲眼看到宁惊涛的手被那姑娘踩住。还狠狠被碾动几下,疼得宁惊涛额头上都疼出细汗。
愣是哭出来。
那一桌的人都是一起来的,宁家是府城首富,要让宁家知道宁惊涛跟着他们一起受伤了,各自的利益也会有损。
且宁惊涛也代表的是他们的脸面。
一个个年轻人脸色不好看,但其他桌的熟客却看得痛快。
就该打,狠狠的打。
甚至方俏儿身边的熟客悄悄道:“小姑娘没吃饭,再用力点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同行的人有一人出头,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
谭世云搓了搓衣摆,他不想站,但不站显得他不合群。
他默默起身,趁着同桌人注意力没在自己身后,轻飘飘转到另一边全是中年人的一桌。
关掌柜看着旁边的小胖墩儿:“你……”
“我不是,我被逼的。”谭世云悄悄道。
关掌柜点点头,这小胖墩虽然圆了点,但面相不奸。眼神清亮,像他家傻儿子。
“要是真被逼的,那你来对了。”
“什么?”
“嘘,看好戏。”
小胖墩点点头,还接住关掌柜塞过来的一把瓜子,学着他的模样在旁边大汉高大身躯的遮挡下静静观察。
外面响起动静,戚昔没注意到常河什么时候不在的。
戚昔不可能让方俏儿一个小姑娘面对那么些大男人,他撩开帘子出去。
就见一片龟缩的客人中间长出了几根绿不绿白不白的“葱”,还不敌他们家笔挺站着的方俏儿看着精神。
“俏儿,回来。”
方俏儿松脚,像只兔子,乖乖巧巧跑到戚昔跟前站着。
戚昔将她从身前拉开,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人,道:“既然闹事,那本店就不欢迎你们。”
“诸位,请吧。”
戚昔手冲着门口,全然没将这些人的愤恨放在眼中。
宁惊涛一个受人轻视也就罢了,毕竟他商贾出身。
但他们几个,不是通判家幼子就是学政家的,在府城哪哪儿不是被捧着。如今到了斜沙城,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酒肆掌柜给看轻。
“本少爷亲爹乃是当朝圣上钦点的学政,你们小小一个……”
戚昔目光无波:“学政?记下了。”
“还有呢?”
“诸位爹是个什么职位,都报上来,看看我怕不怕?”
戚昔说得云淡风轻。
生活在府城久了,几人以往报上名头就能看见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换来了更为嘲弄的眼神。
这一刻,所有人的酒劲儿微微散去。
亲爹混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他们出来时再三叮嘱让他们来这酒肆多坐坐……
无缘无故,自家爹为何会这样说。
小胖子双手搁在下巴,脸圆圆的像只仓鼠:“打不起来了。”
关掌柜:“那没事儿。”
戚昔动了动手:“酒钱就不收你们的了,别在这儿碍眼,请吧。”
宁惊涛见他们真就挪动步子,他红着眼睛冲向戚昔。
“找死!”
戚昔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无奈。他说常河为什么又不在,原来跑去找燕戡了。
只听咔嚓一声,铺子里齐齐响起了哆哆嗦嗦的轻嘶声。
宁惊涛被一脚踢飞,撞上了那群书生。
宋俭捂眼。
将军好凶残。
谭世云脸皮上的肉一颤。“好痛……”
遭了遭了,这事儿办毁了,回去爹娘又要别人家的讥讽了。
小胖子沮丧。
关掌柜:“怎么,你心疼?”
“嗯。”
关掌柜跟宋俭的表情还没沉下,小胖子继续道:“我怕爹娘又被他们的爹娘指着鼻子骂。”
“你爹叫什么?”
“谭义。”
“他哦。那没事儿了。”
小胖子不懂,但关掌柜又没打算再开口了。
燕戡一脚将人踢出血,连带那一群人里发出叮叮咚咚,咔嚓的声音。
哀嚎呜咽,不是断了骨头就是撞了大包。
戚昔从燕戡肩膀微微探头:“力道也不知道轻点儿。”
“怎么,夫郎……唔。”
戚昔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去,捂住燕戡那张嘴。“这如何是好,要我们自己送医?”
关掌柜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小胖子:“该你出场了。”
小胖子看着燕戡眼睛一亮:“我送,我送就行了!”
反正只用招呼一声,各家小厮扶着各家少爷。往马车里一塞,那不就完事儿了。
戚昔松开捂着燕戡的手,从他后面走出来。
小胖子的一言一行他都注意着,没见他掺和这事儿。他问:“这几个是哪一家的了?”
小胖子笑盈盈,白里透红的圆脸看着很有福气。
“头一个出去那位,是府城大粮商宁家的庶长子,后头两个是通判家的嫡幼子跟他表弟,也就是海棠西北分行里管钱庄的王家……”
燕戡:“你呢?”
小胖墩皮子一紧,站得笔直。
“我是府城做绸缎生意的谭义家的。”
“将军,这小胖墩还行。”关掌柜帮忙说了一句话。
门外已经被搀扶坐在马车上,骂骂咧咧的众人一听到这铺子里传出的一声将军,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再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
原来如此!
几人对视,皆是心虚。
“下去,快扶我下去。”
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始在马车上招呼。现在连府城的人都在说燕戡风流,都知道他有个男妻。
如今是招惹到了老虎跟前,还险些扒了老虎须。
这事儿要不今天解决,回去他们爹必将断了他们的腿,将他们逐出家门。
燕戡听到动静,直接吩咐常河:“门口守着,别让他们进来。”
戚昔:“行了,没事了,诸位吃好喝好。”
戚昔看了燕戡一眼,转身进了后头。燕戡盯着那小胖子谭世云:“你不走?”
“走!马上走!”
后头院子,戚昔安抚燕二婶几句,拿上锄头走到墙角。
挖了坑,将那修建过的猕猴桃枝埋进土里。
燕戡:“手不冷?”
“活动着,能冷到哪儿去?”
“那些人夫郎打算怎么办?”
戚昔摇头:“只要不再来我跟前晃就行。”
燕戡:“我记仇。”
戚昔杵着锄头直起身,他看着燕戡笑了一声。“随你。”
燕戡抢过锄头,几下将树藤埋好。“早些时候不做,都冻坏了吧。”
戚昔:“忘了。过来看见,想着你儿子喜欢吃,所以试图抢救一下。”
戚昔看着男人忙活也没离开,而是跟他说闲聊。
“听宋俭问孙文卿,书院不是放假了?”
“没。明年乡试,魏朝为了争一口气,让参加乡试、会试的人都留下继续学。他三五不时过去上课。”
燕戡说着好笑:“他说后年春闱,必定让咱们斜沙城出几个进士。”
戚昔:“咱一个城就能出几个?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朝廷拢共才录取百多个,少的时候几十个都有。
“我也是这样说,他说让我等着看。”
说着闲话,手里的活儿也做完了。锄头放下,燕戡握住戚昔的手直接进厨房里烤火。
他占了方俏儿的位置烧着火,边上放着凳子让戚昔坐。
燕婶子笑得眼角皱纹微褶。
“厨房里灰多,不如回去呆着。”
戚昔:“难得过来一次,您就让我们用过午饭再回去吧。”
“好好好,午饭想吃什么?婶子做。”
“天冷,要不吃锅子?”
“这主意好。”
快到午间,有的人也喜欢来酒肆吃饭,那时候会忙一些。所以铺子里一般会先提前吃完,不然饿到午后,也干不动活儿。
还没到时候,燕婶子就忙活起来。
他们先早早吃,到午间最忙的那段时间,戚昔也留在这边帮忙。
出去送菜的时候瞧见魏朝,一旁还有郭桉,孙文卿。连宋俭也坐在了那桌。这叫什么,上午才出了那事儿,下午就见到了正主。
魏朝见戚昔,很是怨念:“听说你们中午吃了锅子?”
“嗯。”
“为何不叫我?”
燕戡端盘儿出来:“为什么要叫你?你谁?”
魏朝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
戚昔:“快用饭吧,这天儿凉得很快。”
闷头干饭的郭桉应和两声:“就是就是。能进来吃就不错了。”
这些天他们成天忙,魏朝也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消失很久的人忽然又回到书院,等那批学生走了,气势汹汹地拉着学生的夫子念书。
连带着他这个山长也得跟着。
他得了举人后好久没翻过书了,这下竟然还让他考进士。
头一次听,他还以为魏朝在讲笑话。
实则不然,这些天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人认真教授起学业来是有多么严苛。
他好好一个山长跟那些中年夫子一样,成日里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好歹是有收获,能当个心理安慰。
骂就骂吧,他当是陪着自家夫子一块儿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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