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说要来西边,正好想着有这么一处地,想带夫郎看看。”
身后群山绵延,林木葱茏。山巅积着未化开的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身前更不比说,只一片绵延的草毯都让人心生愉悦。
“是个好地方。”没等燕戡要夸奖,戚昔话头一转,“不过今日有事,该去地里了。”
燕戡:“阿兴去了,夫郎就在这儿陪我可好?”
戚昔听这耍赖的声音,反手勾住燕戡的脖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有没有说过……”
“嗯?”
“你有时候真的像一只大狗。”说着戚昔眼里透出笑意,“又会撒娇又黏人。”
燕戡一愣,侧头叼住戚昔的耳垂咬了一下。
“唔……”戚昔被咬得蹙了下眉,倏尔松开,眼中笑意放大,“还喜欢咬人。”
他勾住燕戡的下巴:“你说你是不是像狗?”
燕戡瞧着一脸灿色的人,再硬的心肠都是软的。他气不起来,干脆堵住戚昔的唇碾磨。
亲得人没说话的力气了,燕戡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戚昔抿紧唇,气息不匀地靠在燕戡身上。狗什么的,他不敢说了。
山风带着春日的清新拂过,两人发丝交织。
在这儿呆了一会儿,戚昔再提出要去地里的时候,燕戡还是带着他过去了。
原来只需要翻个坡,正对着的地方就是西城门。
送戚昔到城门外,燕戡翻身上门,一头扎入这深深的却蒙山中。
戚昔目送人远去回身。
他慢吞吞地蹲下,面上不显。但动作还是有些不自如。
脚下的山地已经被翻耕出来,地里的人捡拾着树根草根以及碎石。
土是沙土,戚昔捡了一把。与他幼时耕种的地不同,沙土土质细,透水性好,土层又深。尤其适合种植土豆、红薯、花生……
西城门外这一大片的山地远看如一个坡,斜着往上高差百米。
土质尚可,就是种喜水的作物时,水上不去。加上肥力不够,自然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
没人愿意在这种细碎的地方种粮食,尤其还是在当今粮食亩产低下的时期。所以也怪不得虎啸村的村民荒废了这一块地方。
戚昔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村民身上。
这些人当中大多还是妇人,或者是老人。甚至还有些半大的小孩。
至于这个村的男人,极少数在山上打猎,多的在斜沙城里上工。
春日了,他们穿着灰色、褐色这些暗淡颜色的衣服,有的袖子短了,有的一件衣服上十几个补丁。还有那地里跟着大人的小孩,脚下的鞋子甚至开了口子。
戚昔想,在西城门种菜或许种不出来,但能给他们一份养活家里的工钱,那他也算做了一件心安的事。
放在以前,他游离于世间,不会多问也不多管。而今如此,料想是燕戡的影响吧。
大家都是干农活的熟手,地翻出来后,戚昔直接用最下面的几块地撒种育苗。
泥土锄得细碎平整,在没有草根、碎石的地里细细地洒下种子,上面再盖上薄薄的一层细土。随后均匀泼上粪水。再用竹条、干草做一个简易的保温棚。
没个两三日种子就会萌芽。
到时候将棚子揭开,不用半月菜苗就可以移栽出来。再两三月后便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戚昔起身,又缓缓沿着坡间查看。
若这地可以规整的话,将地块重新划归一下。丈量面积,平整土地。也好方便耕种。
若地力好了,还给村民的时候他们也还能继续种。
只是事关土地一事本就是个大事,也不是他轻易能插手的。这事儿需等以后再看。
*
午间,村民各自忙得差不多了,结伴回去休息。
这是戚昔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辰时上工,午间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耕种到酉时回家。
大致是早八晚五,多些少些无妨,规定期限内能把地里的活儿做完就成。
村子离这里不算远,但走也要走一刻钟。
脚力好的就回去睡一觉再来,不想回的就带着干粮过来垫垫肚子。
坡下最低处的土地,花婆婆拍拍身上的泥土,拎着包袱走到一处能搭手的地方。
她将包袱展开。
方形的布往地边草地上一铺,又取出水壶以及一个小布袋子。
她撑着边上的坡坎往上面一坐,见戚昔从坡上下来,笑呵呵地冲着他招手。“小郎君。”
戚昔:“花婆婆,叫我的戚昔就好。”
“七夕?乞巧节,是个好名字。”
戚昔眸光温和,也不解释。读音都是一样的,叫出来没区别。
“要不要坐会儿?”花婆婆拍了拍身旁。
戚昔看着阳光下老人一头银丝泛着光,他脚步一错,绕到老人家的另一边坐下。
“花婆婆不回去?”
“人老了,不像他们走得动。”老人家脸上不见愁苦,笑着将布袋子打开,递向戚昔,“尝尝老婆子煎的饼。”
戚昔:“您吃。我……”
老人家利索地将东西往他这边塞:“拿一个吧,就当陪我老婆子吃点。”
戚昔见老人眼里的希冀,犹豫了下,到底是伸了手。
饼子从洗得发白的布袋里拿出来,还热的。不过入手粗糙,是麦麸混合面粉。
这混了麦麸的麦饼是斜沙城的寻常人家里常见的吃食,更多的是那粟米。偶能看见青稞,但不及这两种多。
戚昔咬了一口,口感虽粗糙,但当粗粮吃却是好的。有一股浓厚的麦子的清香。
咬开了饼子,里面是青菜。入口清脆,虽没多少油水,但胜在多了种口感。
“可好?”
戚昔点头,面庞在阳光下极好看。长睫根根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秀郎君。
“极好。”
花婆婆瞧着他,也笑道:“是极好。”
老人家历经了岁月蹉跎,白发苍苍。戚昔坐在她身边却能感受到岁月沉淀下来的安定温和,连带着他的心也沉静下来。
戚昔吃着饼子,神情安然地远望土地、青草、城门。此时此刻,他们无一不是可爱的。
“戚郎君不是斜沙城的人吧。”老人家语调慢悠悠地起了话头。
戚昔:“确实不是。”
“村长说你们是将军府的人。”花婆婆停了一下,想到之前不经意一望,送他来的那人。
戚昔眺望前方的斜沙城,点点头道:“是。”
花婆婆笑了笑道:“将军府好啊。我从小活在这斜沙城,虽然将军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始终是他们姓燕的将军一直守在我们这里。”
每一个燕家人来到斜沙城,从鲜活,到伤痕累累,亦或是死。
“现在燕将军还是个年轻人,前年说是成亲了,你可见过新夫人?”花婆婆问这话的时候看着戚昔的脸。
见他失神,复又笑了一下。
戚昔:“见过。”
花婆婆脸上笑容放大,目光透着过来人的清明。
“那夫人定是如戚郎君一般俊俏。像山神下凡,谁看了不说一声好看。”
戚昔手上一顿,不免耳热:“婆婆可不能这般夸。”
花婆婆笑得更为和蔼:“将军忙,为着咱们这些黎民百姓。若冷落了新夫人,可不要怪罪的好。”
“人一辈子说长不也不长,将军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到故土。”
“如此苦寒之地夫人能来,是将军福气。”
花婆婆定定地看着戚昔。
她面孔苍老,但笑如冬日的暖阳。松弛的眼皮垂着,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平和与祝福。
“可要长长久久的。”
戚昔心思闪过诧异,不过还是顺着老人的话头微点。“会长久的。”
花婆婆舒心一笑:“那就好。”
*
戚昔在西边地里待了一天,燕戡骑着马儿从山里跑出来。
地里忙活的人都回去了,就只有戚昔跟阿兴走在小路上查看土地翻耕情况。
马蹄声一响,戚昔转头。
眨眼间,大黑马就带着意气风发的人走到了身边。马背上挂着几只兔子跟山鸡。
“夫郎来。”燕戡驱着马儿走到戚昔身边,冲着他伸手。
阿兴站在一边看着,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立马转过身去。
戚昔看了一眼阿兴,却是后退一步。“我走回去。”
燕戡一笑:“那也看我舍不舍得。”
燕戡跳下马勾着戚昔的腰一抱,直接上了马。“阿兴,你自己回。”
待到走远了,戚昔揪住燕戡的手:“燕大将军,做事前能不能有个商量。”
“如何没有商量。我心疼自家夫郎有错?”
戚昔不跟他耍嘴皮子。
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戚昔动了动鼻子,像是……硫磺。
“山中有温泉?”
“自然是有的。”
*
回到府上,燕戡前脚到,后脚就有人上门。
“将军,京都来信。”常海刚连轴转着将从山寨里救出来的人安顿好,紧接着就瞧着城门外来了几个人,带着几个大箱子来。
燕戡几下翻开看完,脸上露出笑意。
“何事?”戚昔问。
燕戡:“好事。”
第57章
“夫郎, 你那工坊可建好了?”
戚昔摇头,他将信封展开。
快速看完,他算是明白了燕戡为什么这么问。
“胡挺又回京都去了。”
燕戡笑着揽住戚昔腰, 带着他往院子里走。“是。别人能走商, 咱自己也能。只是挣些辛苦钱。”
“不过现在看来, 我们不仅能挣辛苦钱, 还能挣大钱。”
胡挺就是大胡子,至于他来信上除了说说京都的情况, 着重提了一句一金难求的醉仙酿。
京都有一酒楼曾因一壶海棠醉而出名, 跻身成为京都第一大酒楼。后这酒名就成了酒楼名。
前段时间,海棠醉酒楼又推出了一种新酒。
一月只出一坛, 一坛却是千金难求。
那海棠醉打出的招牌是“白云酿酒醉神仙”。即酒名自为醉仙酒, 而白云就是这酿酒者的化名。
说是名为白云的人路过一宝地, 发现宝地的水好、山好、景色好,所以停留在此地九九八十一天,经过反复酿造, 才酿出了醉仙酒这一仙品酒。
这酒喝了能让人忘却烦恼, 即使神仙来了也能沉醉。故此名。
至于这白云具体是谁,家在哪儿……无一人知晓。
故事有了,为了帮这一酒打出名气, 海棠醉酒楼还搞了一个品酒会。
据说是搜罗京都所有的酒,加上这匀出来的一坛的海棠醉。让京中人品, 点出头名。
经这一对比,从未出现在京都的醉仙酒更是胜过海棠醉酒楼的招牌, 一跃身价提升百倍。
甚至还有人转为了这一口酒争相作诗。一时间, 醉仙酒的名气迅速打开。
不过短短几个月,如今的醉仙酒, 也就是戚昔的高粱白已经是京都最具盛名的酒。
即便是大多数人没有喝过,但不妨碍海棠醉成功将它捧到高位。
燕戡偏头,揶揄笑道:“人家一壶酒按金量价,夫郎一两才五十文……可酸?”
戚昔跨过门槛,他看着燕戡道:“酸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京都有钱的闲人挺多。”
“那你可要挣这些闲人的钱?”
戚昔:“有钱自然要挣的。不过这名头是别人打出去的,与我又何干。”
燕戡低笑一声,他捏捏戚昔的腰。惹来戚昔反射性要躲。瞧见戚昔脸上漫上来的红,燕戡心情甚好。
他笃定道:“放心,夫郎酿的酒如此好,自然会有人找上门的。”
“不过提醒夫郎一句,看好方子,可不能别其他人知晓了。”
戚昔:“自然。”
“酒坊现在快收尾了,等晾一段时间就可以进驻。”
燕戡笑着冲戚昔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那为夫以后可靠着夫郎罩着了。”
戚昔眉梢一挑:“你不说我倒还忘了,那一万两?”
燕戡笑容一收,爪子又贴上戚昔:“夫郎挣的银子我可以吃软饭,但嫁妆银子我不能要。”
戚昔睨他:“不都是银子。”倒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还生出点挑银子的毛病。
“不一样,那是夫郎的体己。”
戚昔顿步,头要稍稍仰着才看得清燕戡的脸。“真不要?”
“不要。”
戚昔抿住唇:“随你。”
燕戡弯腰,瞧着那被他压红了的唇,眼神一暗低头就印在他唇上。
不容人后退,一把勾住那窄腰圈紧,深吻下去。
“唔!燕……”
戚昔双手抵着燕戡的胸口,手抓着他的衣服被掠夺了全部呼吸。
他指节用力得泛白,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燕戡才放了他。
戚昔软倒在燕戡怀里,他抬手打了一下男人肩膀。软趴趴的,唇被欺负得泛红。
“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就亲。”
“不能。”燕戡摩挲戚昔眼尾,笑着又凑上去亲了亲,“刚刚不是夫郎说的随我吗?”
戚昔推开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红着一张脸进了屋里。
燕戡笑着摇头,美滋滋地双手负在身后,紧跟着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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