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粼海,柯墨以为从此终于可以得到妈妈的爱与陪伴,然而,新家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
新家在一个僻静的别墅区,附近没有公共交通,出入都只能由司机开车接送;房子太大,还有一个超大的私家花园,大到他会迷路;顾叔叔对他很大方,给他很多零花钱,但并不会像个爸爸一样花时间陪伴他;妈妈依然很忙,打扮得越来越漂亮,却也越来越令他感到陌生;还有那个哥哥,那个原本期待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哥哥,却讨厌自己,从不正眼看自己。
柯墨渴望得到家人的关爱,但他不敢提出任何要求,生怕被人责怪不懂事,只能将心事和感情寄托在画画上。
就这么过了一年,他初中毕业升入高中,成了顾玦的学弟。
顾玦成绩好、长的帅、家世好,一直是那所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里流传着他家的八卦,大家都知道他爸妈离了婚,小三带着个拖油瓶登堂入室,如今这个拖油瓶还成了他的学弟,顾玦不喜欢这个便宜弟弟,在学校碰面都不打招呼。
开学没多久,不知是谁带的头,柯墨在学校被冠上“小狐狸精”的名号,他被莫名排挤,交不到任何朋友,走在校园里冷不丁就会听到完全不认识的同学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开始痛恨这个家庭。恨顾玦,恨自己在学校受到的一切不公待遇都是因他而起,而他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模样;恨顾叔叔,恨他明明是出轨一方,却不被外界指责,仿佛有钱就可以获得免罪金牌;也恨妈妈,恨她为什么要破坏别人家庭,让儿子沦为全校的笑柄。
一天中午,他在学校食堂端着餐盘寻找空位,两个男生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故意嬉笑着说了一声“小狐狸精”让他听到。积蓄已久的愤懑突然爆发,他抬手将装满食物的餐盘直接扣在那个说话的男生头上,对方被激怒,跟他扭打起来。
那是柯墨第一次跟人动手,他打输了,被两个男生合力按住,一拳打在脸上,打出了鼻血。然而,血腥味非但没有吓到他,反倒让他兴奋起来。
他报了校外的跆拳道班,为下次打架做准备,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小混混,对方“仗义”表示,只要肯出钱,以后可以带自己一帮兄弟去帮他撑场子,指哪打哪,想揍谁揍谁。
第二次打架柯墨没有喊人,他想检验一下自己跆拳道练的怎么样,结果证明他练的还不错,报了上次被揍出鼻血的仇。然而打输一方向老师告了状,很快柯墨就被学校请了家长。当时柯妍出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顾海年派秘书去了学校,当天晚上回家见到柯墨对他说:“学跆拳道没问题,但打架不对,这次我替你保密,就不告诉你妈妈了,但你要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当时柯墨已经学会了在家长面前装乖,他听话答应,第三次打架果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从校外喊来了一帮混混,在放学路上痛揍了几个挑衅自己的高年级学生。
他以为只花钱不动手就可以免责,就像顾海年一样,有钱就可以公然出轨娶小三,没想到那帮高年级学生也有“校外势力”,几天后的晚自习他们也喊来一帮人,在学校操场公然上演了一场群殴大戏。柯墨被卷入,揍了别人,也挨了揍,脸上挂彩,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
那场性质恶劣的群殴掀起轩然大波,学校以严重违反校纪为由,要开除几个始作俑者。这次顾海年亲自来了学校,进校长办公室谈话,半小时后,校长把柯墨喊进办公室,宣布处分结果:记大过,写五千字检查,取消本学年“三好学生”评选资格。
事后柯墨听说另外几个人都被开除了,只有自己在顾家“钞能力”的庇护下被学校网开一面。
他懂了,原来钱果然有用,只是用法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
作者有话说:
部分闪回有两个视角的版本,同一件事在两个人记忆里侧重点会有些许不同。
第4章 破窗
那次校园打群架事件让柯妍对这个亲生儿子很失望,她警告柯墨再有下次就把他送回他爸爸那里,然而柯墨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柯妍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安慰自己,与其跟孩子较劲,不如把这份精力用在搞事业上,万一柯墨长成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至少自己可以保障他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自从那次顾海年仅用短短半小时就完成了一场交易谈判,为柯墨换取了校方宽大处理的结果,在十五岁少年眼中,老师、校长、甚至整个教育体系全部失去权威光环,成了可以被金钱支配的工具。
既然钱可以买到教育行业的通行证,那学习还有什么意义呢?柯墨自以为看破一切,不再自我约束,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频繁翘课,整日与校外那帮混混为伍,学会了抽烟喝酒和泡妞。
就在这种无人管教放飞自我的状态下,没过多久,他又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这次动手,柯墨做好了退学被送回老家的心理准备,谁知还没等打出个胜负来,顾玦突然出现,硬生生把两边拉扯开,警告那个高三男生不许欺负自己弟弟,更不许告老师告校长,然后拽起柯墨的胳膊就走。
柯墨想把人甩开:“顾玦你放开我!多管闲事啊你!”
顾玦不肯松手:“带你去处理伤口。”
柯墨:“校医室就在旁边,我又不是不认路!”
顾玦没好气:“笨蛋,校医会告诉你班主任,班主任会通知家长。”
柯墨很意外:“什么意思?你会帮我保密吗?”
顾玦嗯了一声,拖着他的胳膊往校门口方向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柯墨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但很快他就告诉自己:顾玦只是不想浪费他爸爸给学校捐楼的钱而已,不要像个小狗一样,人家丢给你一块骨头你就摇尾巴。
他心里骂顾玦虚伪,但表面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在肚子里暗暗憋起了坏水儿。
顾玦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诊所,简单处理了外伤,从诊所出来,两个人走路回学校,柯墨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递向顾玦:“哥,抽烟吗?”
让他带着一身烟味回学校进教室,好学生人设崩塌,想想就开心。
顾玦接过烟盒,却没有如柯墨所愿抽一支出来放嘴里,而是直接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还板着脸来了一句:“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柯墨不服:“咱俩差不多大,你装什么大人。”
顾玦没说话,抬手看了看表,加快步伐。柯墨跟上,不死心地问:“那你喝酒吗?喜欢啤的还是白的?哎,你怎么不理我?哥,你说话啊,你不会从来没喝过酒吧?你都高三了,你跟朋友出去玩,难道不喝酒吗?……”
他就这么单方面烦了顾玦一路,直到走进学校大门,顾玦才回头警告他:“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打架,不许翘课。”
柯墨下巴一抬,一副混不吝模样:“我妈都不管我,你管得着吗?”
顾玦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喊我哥吗?我是你哥,我就能管。”
柯墨马上机智应变:“行,那以后不喊你哥了。顾玦,你去上课吧,我想去网吧玩,再见。”
顾玦被这个小狐狸崽子气到,懒得跟他废话,抓起他的胳膊拽着往教学楼走。柯墨本想把人甩开,可不知怎么又觉得被人牵着的感觉还不错,于是就这么任由顾玦牵着自己,继续厚着脸皮耍赖:“顾玦你轻点,你捏疼我了。顾玦,你想不想学跆拳道?我可以教你啊。顾玦,你怎么又不理我了,你是不是聋了啊?顾玦?顾玦!顾玦!!顾玦顾玦顾玦顾玦顾玦……”
顾玦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吵得头都大了。
这小孩不会被人打成傻子了吧?怎么这么一会儿的话比平时一个月还多?!
那天放学回家,柯妍一看到柯墨脸上的伤就又发了火,顾玦主动替他解释,说是在学校踢足球被砸到了。
柯妍不相信足球会在脸上造成这种效果的伤,但看在顾玦替柯墨说话的份上,就没再跟孩子计较。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两个高中生各自回房间写作业,柯墨咬着笔头又动起了歪脑筋。他怀疑顾玦真的没喝过酒,想要看看这个好学生被酒精搞到晕头转向的狼狈模样。
于是,他悄悄下楼,蹑手蹑脚地朝餐厅走去,打算从顾海年的酒柜里偷一瓶酒出来,拿去顾玦房间做坏事。
走近餐厅,他看到那扇推拉门半掩着,里面亮着灯,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大人聊天的声音。
出于好奇,他驻足门外偷听起来。
他听到顾海年说:“我的离婚手续终于要办完了,这些年没名没份跟着我,委屈你了,明年开春我们就挑个好日子把证领了吧。”
他俩竟然还没领证?!妈妈竟然在这个男人还没离婚的情况下就把自己带到了顾家?!柯墨突然感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紧接着就听到妈妈温柔地回答:“好啊。”
他不想再听下去,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顾海年提起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考虑一下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把墨墨当亲儿子看,但这孩子心思散漫,又不服管,恐怕担不起继承家业的重任。我担心,以后咱俩退休了,顾玦一个人接手海思,会很辛苦。”
他隐约猜到他们在聊什么,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既不相信妈妈这种根本不关心小孩的事业型女强人会想要再生一个孩子,又害怕妈妈做出回应。
然后,他听到妈妈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海年,我也想再生一个。”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块巨石一样重重砸在柯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的整个世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扭曲,变形,分崩离析。
他拼命抑制着冲进去朝妈妈哭喊的冲动,强迫自己僵硬的躯体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他关上门,关了灯,坐在一片漆黑的角落里,任由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蔓延丛生——
他要阻止顾海年和柯妍的计划,他要将顾玦拖入泥潭,他要毁掉这个即将抛弃自己的家。
抽烟,喝酒,打架,纹身,泡妞……十五岁少年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引诱人堕落的招数都在顾玦身上用了一遍,却一次又一次地碰壁。
顾玦拒绝抽烟,喝酒也只是非常克制地喝一点啤酒;打架更是完全不可能,且不论他本人就反对暴力,以顾家在粼海市的名望,根本没人敢跟顾海年的儿子动手;至于纹身,柯墨装出一副情谊深厚、相爱恨晚的模样来,煽动顾玦跟自己来一对纪念兄弟感情的纹身,却差点挨一顿揍。
“说好的反暴力呢,不打外人专打亲弟弟是么?!”柯墨控诉顾玦的双标,仗着练过跆拳道的身手从对方的钳制下逃脱。
转眼一个月多过去,两个人的塑料兄弟情突飞猛进,顾玦觉得柯墨简直像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粘人精,而柯墨在屡屡受挫之后,终于决定放大招——找个妞上门勾引顾玦!
他花钱雇了个挺漂亮的小太妹,选了一个父母不在家的周末把人带回家,假装请人给自己当人体模特,实则暗戳戳把顾玦引入自己房间,让小太妹勾引他上床。小太妹也豁得出去,甚至还心生向往,得意地问柯墨:“你说我要是怀孕了,顾家愿意给我多少钱?”
这个想法不错,如果儿子都有了孩子,顾海年还怎么好意思再生一个。柯墨当即决定升级计划版本:“先怀上再说,别让他带套。”
俩人计划的挺好,但令柯墨意想不到的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脱光衣服站在眼前,顾玦竟然毫不心动,甚至像是怕污了眼睛似的,背过身去坚决不看人家。小太妹风情万种地撩头发,房间里的两个男生却都无动于衷,一个打定主意非礼勿视还发脾气要赶人,另一个视线落在很奇怪的地方——柯墨坐在窗台上,冷眼观察着顾玦的反应,特意留意了某个部位。
裤子那里好像有点鼓,但又不太确定。
最终小太妹还是被顾玦打发走了,计划失败,柯墨只好一边拿自己的素描画本给顾玦看,卖萌装乖说服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为了画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招数能用上。
或许,太直白的引诱不适合像顾玦这种原则性强的好学生?或许是他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为所欲为?也或许……他不喜欢女的?
柯墨想起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词叫做“破窗效应”,他逆向思维了一下:若想悄无声息地毁掉一栋建筑物,或许不该直接放火,而是应当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碎一扇窗户开始。
一本画册翻完,柯墨又有了新主意。
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不相信我,还把我的模特赶走了。哥,要不我画你吧?”
柯墨软磨硬泡了很久,使出最大诚意来力证练习人体素描是提升画技非常重要的一步,终于让顾玦勉强答应。
“就一次!”顾玦生气又无奈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在柯墨的催促下后退两步,靠墙站立,装出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来脱掉了套头卫衣。
柯墨把室内温度调高,坐回窗台上,把画板架在面前,很专业地指导他:“裤子也要脱。”
顾玦不说话,打算无视这个要求。
柯墨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拜托了哥,腿部骨骼和肌肉线条也很重要啊,我不能只画上半身吧?”
顾玦一脸不爽,赌气似地狠狠拽开腰带,解开牛仔裤扣,脱下裤子踢到一边。
柯墨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内裤和袜子也要脱掉。”
顾玦不情不愿地脱掉两只袜子,假装没听到内裤二字。
第一扇窗户几乎被打破,柯墨仍不满足:“哥,你不会是害羞吧?怕什么啊,你有的我都有。”
令柯墨感到遗憾的是,顾玦这个人的原则实在太强,无论自己如何巧舌如簧,他都坚决不肯脱掉内裤。于是,画家只好勉强接受了这位坚守底裤的人体模特,趁他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拿起画笔。
在动笔前,那双狐狸眼狡黠地朝对方眨了眨:“无所谓,我有透视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十五岁的柯墨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在画那幅素描的一个小时里,内心深处那一场激烈的自我斗争。
十五岁男孩对性的态度是躁动而模糊的,这段时间经常与那帮校外小混混小太妹厮混,柯墨已经有了一些边缘性行为的初体验,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个直男。可是,当他手握铅笔一条又一条勾勒出顾玦的身体曲线和肌理沟壑时,心思突然躁动起来,一个更大胆、更邪恶、更疯狂的想法也逐渐在脑海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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