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后,双方在寒喧中逐渐切入正题,尹一凡问柯墨:“介不介意给我讲一讲你本人的故事?创作灵感,求学生涯,什么都行,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提炼出一个代表艺术家思想的defining story。”
说到这个柯墨就来了兴趣,他歪头看向顾玦:“哥,我能说吗?”
顾玦不知道他想讲什么,但总不至于一上来就说不行,只能点头回应:“说吧。”
坐在俩人对面的尹一凡微微一笑:“顾总,弟弟真的是很听您的话呢。”
顾玦笑了笑,没说话。
得到哥哥的应允,柯墨对尹一凡说:“我给你讲讲我的创作灵感吧。”
“好啊。”尹一凡点头。
柯墨:“你也看出来了,我很爱画独角兽。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尹一凡:“独角兽是高贵、美好、纯洁的象征,我大胆猜测一下,它代表的是你心中最美好的事物,对吗?”
柯墨:“对,它代表了我的初恋。”
顾玦本来也好奇柯墨的独角兽有什么寓意,听到这句话,好奇心顿时变成了尴尬,不着痕迹地端起茶杯来掩饰有点不自然的表情。
尹一凡很捧场:“哇噻,初恋,能展开讲讲么?”
柯墨:“你想听什么?”
尹一凡:“比如,发生在什么时候,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故事,现在还在一起吗?”
柯墨乖巧地给顾玦续茶,歪头朝他一笑:“我哥知道。哥,要不你替我讲?”
顾玦:“……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把初恋作为艺术家的灵感故事好像太普通了吧,你要不要再挖掘一下别的?”
“可是我的真实故事就是初恋啊。”柯墨不打算切换话题,转而看向尹一凡,悠悠讲起自己的初恋故事:
“我的初恋发生在我十五岁那年,他比我大一岁,我俩在同一所高中读书。有一次,我在学校跟人打架受了伤,他带我去校外诊所处理伤口,我还记得那时候是夏末秋初的一个午后,我们走在一条林荫路上,他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色校服走在我前面,斑驳的日光穿过头顶的树叶缝隙,细碎地洒在他身上,我突然感觉……他好像会发光。”
顾玦:“……”
尹一凡:“好有画面感啊,听起来是很浪漫很治愈的故事,她既是你的天使,也是你的缪斯。然后呢,你们就在一起了?”
柯墨:“没那么顺利,他很矜持,我追了很久他都不肯接受我。但他对我很好,让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可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冥思苦想,有一天突然想通了,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正式表白过?”
尹一凡:“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追了人家那么久,都没有正式表白?那是怎么追的?”
柯墨:“我有暗示啊,不知他是看不懂,还是装傻。”
顾玦:“……”
尹一凡:“那后来呢?有没有正式表白?”
柯墨:“有。那时候快放寒假了,天气很冷,有一天,他骑自行车载我回家,路上我从后面抱着他,告诉他我喜欢他。他一路都没说话,也没有给我正式的答复,但从那以后,我感觉,他好像开始接受我了。”
尹一凡:“她骑自行车载你?这个姐姐人好好哦,而且力气好大,能载得动一个男生。”
顾玦:“……”
柯墨:“嗯,他很优秀,网球打的很好,成绩也很好,从小到大都属于那种‘别人家孩子’,连我妈妈都很喜欢他。”
尹一凡:“叛逆少年爱上阳光学姐,连少年的妈妈都认可了儿子的女朋友,好棒啊。那后来呢?你们高中毕业后还在一起吗?”
顾玦:“……”
柯墨:“后来……还没等到毕业,没过多久我就去美国读书了,我们失去了联系。”
尹一凡:“啊?怎么这么突然,是距离打败了爱情吗?”
柯墨:“很多原因吧……”
尹一凡:“可是,这些年你一直在画独角兽,说明你对她念念不忘啊。为什么不联系呢?”
柯墨:“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走之前说的一些话伤了他的心,他讨厌我,不想再理我了吧。”
尹一凡:“唉,年少轻狂,空留遗憾。那现在呢?你回来以后,有再见过面吗?”
柯墨:“见过,去年我回来后不久,他就主动来找了我。现在我们关系还不错,经常见面,今天晚上他还约我一起去吃他家吃饭呢。”
顾玦:“……”
尹一凡:“那说明你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对不对?”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解开……”柯墨又扭头看向顾玦,“哥,你说这算是解开了吗?”
顾玦生怕柯墨把“初恋”这张牌翻开,为了不让他抽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嗯,算是吧。”
柯墨盈盈一笑:“那就好。”
尹一凡:“有没有想过再续前缘呢?”
柯墨做思考状,再一次扭头看顾玦,顾玦避之不及:“你老看我干嘛。”
柯墨:“我听你的话啊,你不让我乱讲的事,我就不讲。”
顾玦很无语:“讲的还少么?”
尹一凡以为顾玦不喜欢弟弟那个初恋女友,笑着替他打圆场:“看来你交女朋友需要过你哥这一关才行啊。”
柯墨点头:“那必须的,我相信我哥的眼光。”
顾玦:“……”
尹一凡:“顾总对墨墨的初恋女友……好像不太满意?”
顾玦:“……没有啊。”
尹一凡:“墨墨,你看,顾总可没有不同意,你想复合就大胆去追!”
柯墨又看了顾玦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打算move on了。”
故事的结局来得太猝不及防,尹一凡有点懵:“啊?为什么?”
柯墨:“其实前段时间我又向他表白过,还是被他拒绝了。我难过了一阵子,但后来突然有一天想通了,决定放下过去,像他一样向前看,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顾玦:“……”
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今天点这个茶的回味一点都不甘甜,除了苦还有点酸涩。
尹一凡叹了口气表示遗憾,又问道:“那以后还会画独角兽吗?”
柯墨耸耸肩:“不知道,看看吧。”
回家路上,顾玦还没从柯墨当着自己的面给别人讲初恋往事的尴尬中缓过来,专心开车不说话,柯墨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哥,我能听歌吗?”
顾玦嗯了一声。
柯墨在车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一通操作后,车内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顾玦觉得这首歌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他用余光瞟了屏幕一眼:
宇多田ヒカル - First?Love
讲完初恋又听初恋?这狗崽子是不是故意的?
顾玦不自在地皱了皱眉,然而柯墨好像完全没留意到哥哥的反应,他的视线朝向与顾玦相反的方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断从眼前掠过,悠然自在地跟着音乐小声哼唱: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I'll remember to love
You taught me how……”
一首歌还没播放完,顾玦忍不了了,伸手关掉音乐。
“I hope that I have a place in your heart too.
Now嗷…嗯?”
柯墨唱到一半被打断,回过头来纳闷地看着顾玦:“怎么了?”
顾玦目视前方不看他:“你这是又发明了一种全新的阴阳怪气方式?”
说完突然觉得自己也挺阴阳怪气的,心里更别扭了。
“啊?”柯墨愣了一下,然后才好像刚反应过来似的,继续火上浇油:“嘿嘿,是不是因为尹一凡以为你是‘姐姐’,我没帮你澄清,你不高兴啦?”
顾玦没说话,但脸色阴转多云。
柯墨卖乖似地笑笑,眉眼弯弯像个耍赖的小狐狸:“斯米马赛欧尼酱,那下次我告诉他,我的初恋不是姐姐,是哥哥,好了吧?”
顾玦:“……”
柯墨:“还不行吗?那到底要怎么说你教教我啊。哥,难道你没发现吗,我最近一直在努力做你最乖的弟弟。你说,我是不是比顾小羽乖?”
顾玦:“……少装傻。”
“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生气……”柯墨一脸无辜,“那我还能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他,我的初恋就是你眼前这位、我亲爱的哥哥?”
顾玦:“……”
柯墨:“还是说,不讲初恋的故事,告诉他我的灵感是我哥,亲情就是这么伟大?”
顾玦抬手打开刚才被自己关掉的音乐:“……当我没问,你听歌吧。”
宇多田光的声音重新在车内响起,然而不仅没有转移柯墨的注意力,反倒让这狭小空间内的空气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柯墨:“哥,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我的初恋吧?”
顾玦:“……别说了。”
柯墨:“你怎么跟心里有鬼似的?”
顾玦:“……”
柯墨:“我说过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早就放下了吧?为什么不能说呢?”
顾玦沉着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想聊这个。”
柯墨关掉音乐,郑重其事地看着顾玦,颇有几分审视的态度:“哥,你给我安排那个心理医生告诉我,检验一个人是否真正放下了执念,就是看他是否能够坦然面对。”
顾玦不说话,柯墨就一直这样侧身看着他,像是在求表扬,又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在柯墨的注视下,顾玦越发心烦意乱,赌气似的加大力度踩油门,在连超几辆车后,抢在下一个路口绿灯变红之前冲了过去,把SUV开出了超跑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加速带来一阵刺激的推背感,柯墨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嗨起来:“呜呼,要起飞了我们!”
顾玦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稳住了车速,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柯墨:“哥,你好像不高兴了。”
顾玦:“没有。”
柯墨:“那你笑一个给我看。”
顾玦:“……”
笑不出来。
柯墨:“你看,你就是不高兴了。”
顾玦:“你今天废话真多。”
柯墨委屈:“你看,都拿你心爱的弟弟撒气了,还说没有不高兴。”
顾玦:“……”
柯墨开始自我检讨:“我以前缠着你你不乐意,现在我说我放下了你还是不高兴。哥,你到底要我怎样啊?要不我回美国算了,你眼不见心不烦。”
这下顾玦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知该说什么。”
“哦,我明白了。”柯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顾玦还以为他要接着说明白了什么,然而他却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没了下文。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顾玦还是没忍住:“你明白什么?”
柯墨转过头去看着他:“我在美国的心理医生说过,东亚式家庭教育只要求小孩听话,不关心孩子的真实想法,导致孩子在一个压抑自我的状态下长大,成年以后依然无法表达内心的感情。哥,你真是个典型案例啊。”
*
作者有话说:
中国心理医生:(扶额)
美国心理医生:(摊手)
墨:
这就叫久病成医,and 中西结合疗效好。
第42章 高烧
这个夏天,柯墨身兼数职,每天过的忙忙碌碌,连生物钟都变得规律起来。
每天清晨,他只比顾玦晚起床半小时,在顾玦晨跑完回来吃早餐时积极出现在餐桌旁,以宝贵的二十分钟相处时间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上午画画,午休后就陪小羽去马场训练。大部分时候他会带着绘画工具去写生,偶尔也换上骑马装,找个教练带着自己上马跑两圈过过瘾,还让小羽帮自己拍照片发给顾玦看。
而到了晚上,他则充分利用小孩睡觉后、大人睡觉前的黄金一小时,对顾玦搞起心理医生战术,变着花样地试图翻越那堵心墙:
“哥,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承认自己有病,放下了心理负担,状态反而逐渐变好了。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坦诚真的是治愈心灵的最佳良药。”
“哥,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心里有事压抑太久,超出了心理容受水平,他的身体就会出现躯体化反应。我不是说你啊,是说我自己,我的胃病就是这么来的。”
“哥,说实话,我觉得小羽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反倒是你,越来越封闭内心,有心事都不肯跟我们说,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你。”
“哥,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顾玦始终拒绝被洗脑:“你是不是打算创立什么邪教,拿我做实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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