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给你折。”他答应着,接过弟弟递来的纸,坐到弟弟的床上,认认真真地折起了纸风车。
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弟弟折纸风车了,手法有些生疏,每折一道都要想想下一步是什么,可是温乐依旧兴致勃勃地坐在旁边看着。
温乐觉得哥哥真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爱的人,哥哥做手工时的表情认真又专注,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纸在他指尖如同蝴蝶一样上下翻飞。哥哥就像给他的心系上了无数根线一般,只要拉一拉,就能牵扯得他的心动不已。
郝向明终于做好了一个纸风车,一脸愧疚地递给温乐,说:“很久没折纸风车了,做得不太好看。”
温乐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一脸灿烂地笑着说:“不会不会,我觉得哥哥做的纸风车最漂亮了,我真的太喜欢了,谢谢哥哥。”
在温乐心里,只要是哥哥送他的,那便是他最珍惜最喜欢的宝藏,无论是谁,用什么东西跟他换,他都不可能同意的。
郝向明也高兴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那我再给你多做几个!”
“好!”
郝向明将剩下的几张好的纸也拿来做了纸风车,没一会儿就都折好了,而且越折越漂亮,温乐兴奋地将这些纸风车一个一个列好,放在床头,笑得眼睛像落了星星一般闪闪发亮。
他还想要更多的纸风车,便又跳下了床,想从床底下的纸盒子里拿出更多的纸。
就在这时,楼梯里传来了脚步声,几个大人在说“应该就在下面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看好孩子”、“没事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温乐的心咯噔一声响,迅速反应过来是福利院的老师找下来了,好像还有收养了哥哥的郝先生和郝太太的声音。尽管两年没见过这两个大人了,可是温乐从来不曾忘记他们的样子和声音,因为是这两个人,将自己最爱的哥哥带走了。
他猛地站起来,“砰”的一声将房间的门关好,上锁。他的背压在门板上,紧张万分地对还坐在床上的哥哥说:“哥哥,他们找到你了,我们躲起来,不出去!”
郝向明也很害怕,因为他也听到了养父母的声音。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不知道他们会因为自己的不听话而生多大的气,又会用怎样的方式惩罚自己。被收养的这两年,他从来都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挨过一次骂,而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他一心只想着见弟弟,压根无法预知会迎来一个怎么样的后果。
会被退回福利院吗?
那样的话也不错,因为又能和弟弟在一起了。
郝向明也跳下床,和弟弟手把手,一起抵着门,安慰弟弟:“没事的,有哥哥陪着你,哥哥一直在你身边。”
温乐看着哥哥,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和哥哥一起!”
大人们走近了,见地下室的门关着,便敲了敲,大声问:“温乐,你在里面吗?”
温乐不答应,和哥哥一起屏着呼吸,紧张得后背都在冒汗。
“温乐,在里面吗?”是院长的声音。
“向明,你在里面吗?我是妈妈。”是赵丽玲的声音,她听上去非常焦急,“向明,如果你在里面的话,就出来好不好?妈妈很担心你。”
郝向明被养母这么一喊,有些动摇了,抵着门的力气变小了。他浑身发抖地看向弟弟,而弟弟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温乐问:“向明是谁?”
“是,是我的新名字,郝向明……”
而酒期期留,是期久衫,儿
门外的几个大人听到了门内的对话,确定温乐和郝向明就在里面,便把门拍得更大声了。
院长大声喊:“温乐,开门!快开门啊!再不开门你就要受罚了啊!”
赵丽玲喊:“向明,开门啊,我是妈妈,你快开门好不好?妈妈带你回家。”
温乐和郝向明都发起抖来,郝向明想开门,他到底对养母是带着感谢、害怕和顺从之情的,养母喊得那样担忧,他出于内疚,觉得自己应该听话出去,可是温乐不同意,紧紧握着门把手不让郝向明碰,哀求着:“哥哥,不要出去,我求求你不要出去……”
郝向明很害怕,他还太小太弱,他不懂得应该怎么做才好。门内是自己想了两年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亲弟弟,门外是收养了自己、供自己吃穿上学的养母;他爱弟弟,他感谢并畏惧养母。这样的情况对年纪尚小的他来说,太难太复杂了。
他急得哭了起来,吓得温乐松开了门把手,抱着哥哥不住安慰:“哥哥你怎么了,不哭不哭……”
看管钥匙的老师来了,将温乐自以为守得很稳的门打开了,进去就看见抱成一团的两个孩子。
“向明!”赵丽玲一走进去就要将郝向明从温乐怀里拉出来,温乐不肯放,将哥哥抱得越来越紧,还抬腿踢了赵丽玲一脚。
赵丽玲震惊不已,两年前她就不太喜欢儿子的同胞弟弟,现在这个不讨喜的坏小孩居然成长得更恶劣了,还敢踢她,实在让温柔有教养的她无法接受。
而院长更无法接受温乐的无法无天,一边粗暴地将温乐拽开,一边骂“你个不听话的小畜生,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赵丽玲则趁机抱起郝向明就往楼上跑。
温乐被院长提起来,两条腿乱蹬,嘴里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他眼睁睁看着哥哥离开,悲愤不已,却无能为力,眼泪如冲破堤防的洪水般奔出了眼眶。
温乐在哥哥被收养后,含着如黄连般苦涩的思念,在这冷酷无情的福利院里孤独又悲伤地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哥哥,心里那片荒凉的沙漠终于重生一个绿芽,却还没来得及长大,又被活活连根拔出。
两年前撕心裂肺的分别,两年后在这黑暗闭塞的地下室里再次上演。
“哥哥,我要哥哥,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温乐被院长扔到了床上,院长威胁他:“等我回来再罚你!”然后砰地一声锁上了门,冲上楼去和赵丽玲道歉。
温乐跳下床,对着门拳打脚踢,撞出的砰砰响声在地下室和楼梯间里回荡。他哇哇大哭,鼻涕眼泪齐下,承载了太多悲伤的小心脏几乎都要呕出来了。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哥哥,为什么……我要哥哥……你们把哥哥还给我……”
第14章 【已修改】
两人醒来时,天已大亮。新年的第一天,冬日也十分给面子地出来了,挂在无云的蓝天里,给这破旧的南方小城以最灿烂明亮的新年问候。
冷暗和郝向明醒了之后没有直接起床,而是互相抱着对视了一会儿,他们肌肤贴着肌肤,鼻尖抵着鼻尖。或许是因为夜里欢爱了太久,也许是相拥的睡眠太好,这融化了冰冷隔阂的两人此时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温柔得如透过窗户落在被褥和床单上的暖阳,仿佛一眼便可窥见相伴的永远。
良久,郝向明才打破沉默,轻声说:“我去给你买早餐吧,新年第一顿要吃热乎的,不然你又该胃疼了。”
夜里折腾了冷暗太久,郝向明有些担心再不给冷暗吃早餐,他又要难受了。
经历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后,冷暗在他心里已变成了一个珍贵又易碎的瓷瓶,需要精心护着才行。
“不必了,”冷暗说,“我们一起出门吃吧,懋城有新年第一天上香祈福的习俗,你陪我去上个香吧。”
“好。”郝向明吻了吻冷暗的额头,无比珍惜地抱紧了他。这具身体,那么美,那么诱人,又那么容易受伤,他甚至想要一辈子都将冷暗藏起来,让任何人都不敢再伤他一分。
因为在做爱时,他看到了冷暗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淡了,但那密密麻麻的痕迹依旧能让郝向明想像出这具躯体曾经受过多么可怕的折磨。
两人起床后,一起洗了个澡,又在氤氲水汽中亲吻缠绵了一阵后,才穿好衣服出了门。
看着冷暗锁好门后,郝向明就要牵他的手,冷暗轻轻甩开,用并不凶狠的语气淡淡地说:“在外面注意一些,别让人说闲话。”
“你什么时候在意这些的?以前你不是最爱拉我的手了么?甩都甩不开的。”郝向明笑着逗他。
冷暗脸一拉,瞪他:“你也知道是以前。”
郝向明立马噤了声,他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就勾起冷暗的伤心事,哪怕自己有着强烈的了解内情的欲望。
“那就不拉吧,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可以的。”
说罢,他将手收回了口袋里,脸上的笑也没了,看著有些失落。
冷暗叹了口气,他到底是受不了郝向明这样的表情,主动伸手将郝向明的手从口袋里拉了出来,五指交叉握好,说:“拉就拉吧,等会儿在街上别太腻歪就是了。懋城的人不比燕城,双胞胎兄弟感情好牵个手也许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搂搂抱抱就噁心了。”
郝向明灿然一笑:“知道了。”
两人便把手下了楼,遇到了几个也要出门的租户,那些租户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像看什么噁心的外星生物一般,即使他们不说话,郝向明也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疑问和些许反感:这两兄弟把手做什么?
而他也能感受到冷暗在注意到那些异样的目光时,握着自己的手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将郝向明的手甩开。他很欣慰冷暗最后还是坚持牵住了自己的手没有放开。
两人牵手下了楼,冷暗推出了自己的小电驴,载着郝向明在城里转了好久才找到了有营业的早点铺,两人吃了份简单的早餐后,将小电驴停在了一个停车场里,然后搭了辆客车去了城郊的南山寺上香。
南山寺在城东,规模不大,建筑有些破旧,但来南山寺上香的人依然很多,个个手里都握着一把香,虔诚地在拜那大殿里的神佛,祈求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郝向明买了一把香后,给冷暗递了九根,冷暗接过后,就拉着郝向明排队等着进大殿里。
“没想到人这么多。”郝向明看着这满满挪动的长队咋舌不已。在人口多不知多少倍的燕城也没有这么拥挤的庙。
冷暗解释道:“懋城就两个寺庙,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那么多人都抢着新年第一天拜个神,人当然多。”
“这样子,看来这里的人真的是很信神佛了。”
“日子过得太苦,没有盼头,所以就信个神佛解脱一下,总得有个寄托。”
冷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但看着远处大殿里的弥勒佛塑像时的眼神却是极为复杂的。
在刚来懋城的前半年,他每周都会来这里拜神求佛,以求解脱。他原本是不信神佛这些东西的,可是那时真的太痛苦太压抑了,又没有任何人陪伴他,帮助他,给他哪怕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你还好吗,你需要帮助吗?”
除了跑到这古旧的庙里,跪拜那虚无缥缈的神佛,他不知道还能如何渡那无边的苦海。
而郝向明也注意到了冷暗的眼神,他仿佛从冷暗那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的眸色中窥见了冷暗跪在这里哭着求解脱的曾经。
他问冷暗:“你信吗?”
冷暗回答:“在我难受得想死的时候,我是信的。”
郝向明的心像被手上那把香烫烫地戳了一把似的,疼得很:“那……现在呢?”
冷暗看他,说:“我现在,也许是不想死的。”
郝向明嘴唇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好,“死”这个字份量太重,远超出了他的想像;手里的香太熏人,他觉得眼睛很难受,要落泪了。
这时,排在前头的一个五十出头的阿姨回了头,颇为嫌弃地责怪道:“这新年第一天,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晦气不晦气呐。”
冷暗听着,笑出了声,抱歉道:“不好意思阿姨,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的,我跟您道歉。”
阿姨摆摆手,说:“嗐,没事,就是觉得你一个年轻人,大过年的就该想些好事说些吉利话,这样一年到头才能顺顺利利的。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别胡思乱想,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
冷暗拼命忍笑,没想到这个阿姨竟然这么逗,前一秒还有怪自己说话不吉利,这一秒就叮嘱自己要活得开心,未免太可爱了。
“嗯嗯阿姨说的是,谢谢阿姨提醒,祝阿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欸,这才对嘛,也祝你们两兄弟新年快乐啊,这么帅的两个小伙子,一定有出息。”阿姨叭叭说完一大串后,才满意地转回头。
冷暗看着阿姨的背影,笑说:“可能现在我还要信这里的人。”
郝向明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认真地告诉他:“乐乐,其实,你还有我可以信的。”
终于轮到两人排队进入大殿上香,冷暗和郝向明一左一右分别跪在蒲团上。
因为已经来过许多次了,所以冷暗十分熟悉流程。他先是举着香拜了三拜,然后握着,看着那尊面容平和的弥勒佛像默默祈福了一阵,最后站起,将那九柱香插入了香盒里。
冷暗的新年愿望从来都是一样的,简单得也许连佛祖都听腻了。跪着祈福的时候,他在心里说的是:佛祖在天有灵,保佑我的哥哥郝向明一生健康快乐,平安无恙。
第15章 【已修改】
“佛祖在天有灵,保佑哥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跪在地上的温乐双手合十,转头看向哥哥,俏皮一笑,“还有,保佑哥哥考上市重点!”
温乐今年十二岁了,在福利院系统里上学。福利院系统里的教学机构师资力量薄弱,老师不负责,学生不上进,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温乐自然也是整日不学无术,惹是生非,哪怕被罚站、被跑圈、被几个老师围着拿教鞭抽,他依旧仰着头放肆地笑,那张漂亮的脸上尽是少年桀骜不驯的光,他就是大人口中无药可救的问题少年。
但这个少年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起码他对他的双胞胎哥哥郝向明还是十分尽心的。
两年前,郝向明偷溜回燕城城南福利院,被得到通知赶来的养父养母带回家后,挨了一顿严厉和责骂和一顿打手心。
赵丽玲和郝建国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知道打骂孩子对孩子的成长不好,所以平时是轻易不会这样做的,可是这一次,他们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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