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钟导在内陆有新戏,那你想找、什么样子的女主演?”
方铭目瞪口呆。
……这也太,太直接、太功利了吧!!
包厢里的人好似都被周思游的话呛到了,纷纷咳嗽起来。
钟情倒还是先前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她擦一擦嘴,抬起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直视进周思游双眼,“当然是合适的。”
——想找什么样子的主演?
——合适的。
答了和没答一样。
周围人暂定这是小钟导四两拨千斤的婉拒话术。有阅历轻的、憋不住情绪的,已经开始偷偷嗤笑。
笑周思游攀关系不成反丢了脸。
生怕周思游再说什么,方铭赶忙打断对话,干笑两声。“小钟导,哈哈,思游她就是……特别,嗯,特别崇拜你。没有别的意思。”
钟情不咸不淡“嗯”了声,垂了眼。
没下文了。
一顿饭局被她俩几次莫名其妙的对话搅和得气氛颇怪。
旁人心照不宣地扯开话题,试图掩盖这份尴尬。
只有方铭犹犹豫豫地盯几眼周思游,生怕她再语出惊人。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方铭哪想得到,身边这总以霸王花示众的小演员,此刻咬着下唇,垂着眼,面上覆着的居然是……
委屈?
方铭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直至众人吃饱喝足,周思游面前的豆腐年糕也没少几块。
这看得方铭都有些同情了。
“机会可遇不可求。或许咱就没有这个缘分。”
散席后,方铭推着周思游向外走,开始替她画大饼,“等你几年后成了什么影帝影后,谁的本子都分分钟拿下,好吧?所以别太难过。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小演……”
方铭絮絮叨叨的话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路灯下,一片冬夜与月色的影。
钟情站在街边,神色依旧淡漠,可眸光,分明是望过来的。
就让周思游与方铭都有一种错觉。
仿佛……钟情,就是在那里等她们的。
方铭随即一拍脑袋。
不管什么错觉不错觉了——送上门的大腿,不套近乎是傻子!
“小钟导!”她拉着周思游小跑几步,“您……”
“——周思游。”
钟情打断方铭的话。
她抬眼,静静看过来时,纤长的睫毛将晦暗的路灯光分割,拢成一片朦胧月色。
竟让周思游有些恍然。
这好像是钟情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
而眼前,钟情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她摊开手中A4的本子,又把它慢慢捋平整。
钟情将它递给周思游。
“这是我的剧本。”
这这这……
方铭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情况!?
周思游接过剧本,几分愣神,下意识问:“我演什么?”
钟情反问:“你想争取什么?”
“我……”
周思游隐约愣了眼,抿一抿唇,有些迟钝。
见她没答案,钟情转身,似乎要离开了。
冲动跨越理智。
反应过来时,周思游已经伸出手,拉上钟情的右手腕。“钟情!”
周思游的面上,先前拍摄时的浓妆还未卸,睫毛很长,桃红色眼线,亮晶晶的狐狸眼拢了光怪陆离的光,实在勾人。
可偏偏钟情还真就不为所动。
“还有事儿?”钟情问。
周思游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勇气,被这四个字浇个大半。
她于是熄了声音,怂得要命。
“……没什么。”
钟情不再说什么,又向方铭点点头。
便重新戴上耳机,抬起步子,快步离去。
周思游有些摸不清钟情的态度。
说她待见自己吧,那餐桌上的低气压是有目共睹的。可说她不待见自己吧……刚才,又分明是守株待兔送剧本。
直至钟情离开视线,周思游耷拉着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
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她满怀希冀地看向方铭。“方铭,你有小钟导的微信吗?”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她的微信?”方铭扯扯嘴角,却揶揄一笑。
“等你把角色拿下,自己去找人家要去。”
作者有话说:
周思游(满血复活)我还能再吃十碗豆腐年糕!
其实周思游的昵称就是小年糕~之后会说原因
你以为的久别重逢:亲亲抱抱,泪眼汪汪
事实上的久别重逢:微信都冇的,不好好工作就追不到老婆QAQ
第5章
钟情的剧本,试戏被安排在几天后。
人声嘈杂的影视基地里,周思游拿到的号码牌是第16号。
她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瞧见许多熟人。
年轻的影后、视后,上一届最佳新人,新晋科班小花……
当然,也有于凝。
视线与周思游相撞的那一刻,于凝扬唇一笑。“就知道你会腆着脸来。”
周思游坐去落地窗侧,没理睬。
于凝也不自讨没趣。
若要说实话,她与周思游也并非什么苦大仇深的关系,只不过撞“车”的次数多了,针对就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于凝童星出道,演技能打,粉丝众多;两年前事业巅峰,却嫁入豪门淡了圈。
祝福艳羡者有,唏嘘嘲笑者亦有。
事业巅峰期英年早婚,是于凝履历中不太漂亮的一笔,很多人等着看好戏。
于凝大概是打脸了那些人。
如今背靠大树好乘凉,借着所谓“豪门”,她获得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资源。
这是她想要的吗?于凝不知道。
但她乐于接受那些惊艳又炽热的目光。
事在人为,有得必有舍——于凝是这么想的。
不过说到底,这些事儿和周思游本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于凝淡圈的那段时间,周思游恰从国外回来。
她们虽风格迥异,但年纪相仿;周思游黑红体质,自带热度。于凝下滑的资源,许多都向周思游倾斜。
娱乐圈争的就是那几个资源。所以周思游才出道时,她们二人之间的粉丝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但于凝最气不过的,还是一年前。
那时,她的团队曾为了复出试水,买过一个“结婚一周年”的热搜。
当夜,周思游的另一条热搜,硬生生压了她一头。
#周思游:恋爱狗都不谈
热搜下,是周思游力压一众男星,获得“年度最想嫁”榜首后的获奖感言:“嫁?昏了头才结婚。恋爱狗都不谈。”
于凝记得,那好像是个野鸡榜单,纯靠粉丝打投或路人票。
周思游性子直,说话做事有一股“干天干地浑不怕,要留罪名在人间”的匪气,说好听点直爽,说难听点就是没素质。
但意外地挺吸死忠。
而那个“恋爱狗都不谈”的热搜,本也没于凝什么事儿——问题就出在,这条导语是“昏了头才结婚”的热搜,压在于凝“结婚一周年”之上,整整二十个小时。
才让一切,显得极具喜剧色彩。
那晚于凝气得失眠了一整夜。
她不是没调查过周思游。可惜这位小演员的履历,实在是被洗得很干净。
指不定背后也有人呢,于凝心想。
周思游本科在北美,毕业便回国。没查见父亲信息,只听说在周思游出国留学时,国内的母亲车祸身亡。
车祸时车上没别人,好像是特意挑了个无人的山道,驱车冲出围栏,撞进碎石海滩,把自己埋葬。
这么有病的母亲,难怪生下个神经质的女儿。
*
周思游坐在落地窗侧,身前摊着钟情的剧本。
剧本暂名Achromatous(无色的),是一个发生在现代教堂里的封闭式故事。
开篇即是男主人公的死亡。而身为其妻子的女主人公,是案件里最大的嫌疑人。
男主曾是一个音乐老师,也曾教导过女主人公学音乐;不幸的是,他意外腿部受伤,轮椅度日。
作为牧师请来弹钢琴的外援,男主在几日前来到教堂。岂料日程那天,他端坐在教堂钢琴前,紧闭双眼。
人已经死了。
试戏的内容,是目击证人眼中的回忆。
男主以轮椅度日,每日清晨,女主角例行推着他去草坪散步。一些意外,男主的轮椅倾倒,男主也摔在地上。
女主角并没有立刻去扶,不过静静望着挣扎的丈夫。
也是因为那点怠慢,所有人都将女主人公当作最大嫌疑人——
试戏的考题,就是这份“怠慢”。
思索间,第一个试戏的人从房间里出来了。
许多人下意识围上去,却见对方面如土色。
有人一愣,向她发问:“钟情……骂得很凶吗?”
“我宁愿她骂人,”那人叹一口气,“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以前一直坚持的演戏方式……是不是对的了。”
“什么意……”
却不等身边人再问,她已经两脚轻飘飘,鬼魂一样飘走了。
……不是语言攻击,是精神攻击!瓦解型攻击啊!
第二个进屋试戏的人已经有些心怵了。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无一例外,都是一张哭丧的脸。
候场座里人心惶惶。
第十个是周思游的好友,周思游顺势问一嘴里面情况,对方只简单点评一句:“比你还毒舌。”
“思游姐骂人是雷阵雨,雨过了天晴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至于钟老师……”
“大概是温水煮青蛙式的。语气淡淡说你几句,你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难受。”
“……”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思游站在其间,假意惬意,可抿了唇,指甲还是嵌进手心。
手中的剧本被捏得皱巴巴。
十四,十五……
深呼吸后,由现场助理带领,周思游进入试戏的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内,最中央摆着试戏需要的轮椅。
窗边,钟情端坐在桌后,面前层层叠叠纸张,手里一只黑色圆珠笔。
望向周思游时,她的眼底已有了几分倦意。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进入角色。”
话音落下,周思游像是没什么反应。
她低垂着眼,几步走到轮椅旁,假设椅上有人似的,便将轮椅把手握在手心。
轮椅向前,周思游依旧冷着脸。
助理小林最先在心里暗叫“完蛋”。
她在心里大喊:这周思游演的哪里是女主角?演的分明是她自己!在这份剧本里,女主人公是个被怀疑杀了人的小白花,而故事主线是洗清自己的嫌疑——可周思游这样子,不是明摆一副“我就是凶手”?
果然。
戏中,周思游站在轮椅后,忽而脚撇了后轮。
轮椅侧翻在地。
——周思游是这十几个人里,唯一一个主动推翻轮椅的。
小林心想,完了。这周思游对剧本的理解和别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旁人费尽心思造出一个意外事故,周思游手起刀落,自己先掀翻了轮椅。
那就是预设她无辜的人,也要掂量起她的嫌疑了。
小林觉得,此人可以Pass了。绝对没戏!
可瞥瞥身边钟情,没有生气,也没有喊停,仍冷着眼,不说话。
小林以为,小钟导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房间中央,周思游慢条斯理扶正轮椅,视线落在脚边。
仿佛那由空气饰演的男主角,此刻还挣扎地跪在地上。
周思游站着身,向“他”伸出了手。
“老师,自己站起来。就像你从前教会我的那样。”
有这句话吗?小林小心翼翼翻着剧本。
她隐约觉得这句话挺熟悉,可翻到试戏的这一页,却找不见这台词。
轮椅旁,周思游态度轻慢,伸出的手低垂,神色几分傲慢。
片刻后,才终于把“人”拉上轮椅。
扶起了人,她缓缓拍了手,又重新站去轮椅后。
恍然对上室内工作人员的眼,周思游仍在戏中,便像是在戏里撞见熟人,压下眼里失措,笑着打一声招呼。
“——可以了,停下。”
几步开外,钟情抬起眼,语气依旧冷冰冰。
她静静望过来,面上扑克牌似的没情绪,“周思游,你在想什么?”
周思游隐约明白了,先前试戏的那些人说钟情说话难听……
可能并非是话本身的缘故。
只是钟情语气实在太冷,才让人听起来怪心悸的。
就像现在,大概除了周思游与钟情,试戏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在以为,钟情要生气了。
周思游却没太慌张。“在想什么?”她小声重复一句,认真答道,“我在想……故事的主线是洗清嫌疑,并非洗清冤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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