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治群是特例中的特例,他既没有恶心呕吐的后遗反应,也没有茫然地四处询问,记忆如泉水一般清澈,汩汩流进大脑中一点点填补空缺。
他清清楚楚记起自己是如何耍无赖,没有任何底线地取闹,甚至成功将清白的梁念诚“逼良为娼”。
他掀开被子,第一眼就被档口的鼓囊吸引住了。
晨勃本是件司空见惯的小事,但谢治群却感到无比羞耻,昨夜那枚高耸的阴茎,攥紧的手温,淫靡的肉体碰撞诸如此类触目惊心的场面仍记忆深刻,仿若刻在骨子里,像播放电影一般重新来过。
他记得梁念诚说自己苏醒后一定会忘却所有,那时他曾信誓旦旦许下诺言不会忘记。
谁料一语成谶,他的确记下所有羞于启齿的话语,以及任何相携欲望的细节。
梁念诚问自己“喜不喜欢他”,那时他答的是“喜欢”。
可这“喜欢”指的究竟是什么?谢治群一头雾水,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当一脸疲态的谢治群从房间出来,四个兄弟姐妹均用震撼呆滞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五妹幸灾乐祸,笑嘻嘻地调侃:“你看,醉鬼来了。”
最先打破僵局的人是梁永刚,他并不知道昨夜大哥与谢治群发生的种种,只知道放在门口的那杯牛奶一直原封不动。
今早,他就撞见急色匆匆的大哥,原想问问缘由,但大哥一脸凝重,对他爱答不理,穿着昨天的旧衣服头也不回出门去了。
厨房里熬煮了一锅小米粥,他心里门清,知道这是大哥专门为谢治群准备的。
便热情地招待道:“治群哥,你醒了,先去洗漱吧,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品,厨房煮有小米粥,待会可以喝一喝暖胃。”
谢治群环顾四周,明确梁念诚不在,长舒一口气,毕竟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梁念诚,朝梁永刚点点头,魂不守舍道:“谢谢你,永刚。”
梁永刚猜出他的意图,便先入为主道:“不客气,对了,治群哥,我大哥一大早就走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是周末的晚上他一般会去夜校,可能很晚才回来。”
夜校?
谢治群听到短时间内见不着梁念诚,又自相矛盾涌出一股失落,比起难堪,他更希望自己能和梁念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自诩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光明磊落,反感弯弯绕绕的套路,但如今却有些犯难,试想就算能见到梁念诚,他仍能一如既往,放下芥蒂去好好商榷吗?
他不敢打包票,因为这是属于两个男人间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一种禁忌,一旦戳破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知道了,永刚。”谢治群心不在焉地答,转身去往卫生间。
吃完早餐,谢治群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想了许久,才打开手机搜索栏打出一排字“两个男人互相自慰正常吗?”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的一口咬定这两人之间十有八九有难以捉摸的感情,归属于特殊群体。有的则堂而皇之,站在道德的臭阴沟,指责他们有心理疾病,需要就医就诊,有的矢口否认这类事件的不正常性,属于同性间的相互慰藉,兄弟之间当然能做……
可无论是哪一种,谢治群都难以苟同,他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但深知这与之前的怜爱大相径庭,需要顺藤摸瓜找到问题根源。
于是他义无反顾将溯根定在晚归的梁念诚身上,他帮几个孩子辅导完功课,自己一个人深夜守候在电视机前观看世界杯。
激烈的时刻牵动人心,但他已没有心思观看,周遭一切皆被黑暗笼罩,彼时玄关传来动静。
梁念诚瞥见客厅有光亮,好奇走近一看,电视机上正直播比赛,只是音量体贴地极低了,应该是顾虑到睡觉的孩子们。
彼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寻声望去,就见谢治群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沙发上。一副等待已久的架势。
他心跳得很快,尤其在寂静的黑暗中,甚至能感到心脏的搏动,“你还没睡?这么晚了。”
谢治群同样也很紧张,但好歹他的自制力不错,佯装淡定,对准电视机摁下静音键,脸不红心不跳道:“好久没有熬夜了,正好今晚有比赛,也给我找了借口。”
梁念诚清冷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踱步靠近,但是没有坐下,拿起遥控器提高音量,说:“这个音量可以调到这,不会吵醒他们,你放心看。”
他放下遥控器,后退了一步,说:“我去洗澡,今晚我在沙发上睡,你去我房间吧。”
没有给拒绝的余地,径直走向最里的盥洗室。
是没有看见吗?还是假装不知道。
谢治群十分沮丧,因为梁念诚像个木头,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譬如他特意穿梁念诚的衣服,还待到这么晚等,不就为了迎接梁念诚的归来吗?
他闷闷不乐把电视给关掉了,没有回房间。
第50章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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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梁念诚洗澡的时间过于久了。
盥洗室融满浓烈的白色蒸汽,花洒的水倾盆而下,浇湿健硕的躯体,冷硬的发根黏附鬓角,麦色肌理渗透红晕,两条腿分开站立,背靠墙支撑,脊骨微缩弯曲,一只手掷于身下,握住汹涌的分身不断抽拔,火热的麻痛似栽入蛊毒,愈发引人上瘾。
梁念诚阖闭双目,脑海中浮现出谢治群纯洁美好的面孔,低沉的呻吟隐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中。
“啊……嗯……”
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嘶吼中,粗大的阴茎获得最后通牒,溅射出宁白的精液,稀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流淌的水花飘泊几滴细腻的白浊,正顺水的走势流,凝积成一滩岸堤,奔往下水道。
“谢治群……”纾解之后,梁念诚缱绻自语,身体如被抽空,双目浑噩,一面呼喊心爱之人的姓名,以来销毁残余欲念的同时,一面如死鱼从墙体滑落,蹲在地上掩面喘息:“怎么办,好想要你。”
不久前谢治群穿着他的衣服,吐出暧昧不明的话,以及伺机而动的举手投足,都像有意为之的引诱,可转瞬间又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颠覆他,如若谢治群仍能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呢。
不可能的。
梁念诚不敢再深想,有些事细究起来,分不清轻重缓急,保不齐会弄巧成拙,他和谢治群止步于朋友二字,就已经足够好。
一次醉酒的亲密接触,并不能以偏概全,代表或者衍生出另论,就好比他只喜欢谢治群,而非纯粹喜欢同性。
谢治群对自己没有半分歹念,也许像社会上绝大多数人一样,对男人间能产生有悖常理的感情,抱有嫉恶如仇的态度。
假若捅破这层窗户纸,最终只会迎来一个最坏的结果,便是他和谢治群连朋友也做不成。
梁念诚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去碰这趟浑水的,抽了抽鼻子,自嘲道:“只要不说出口,就能把你留在身边吧。”
他穿好衣服,扯块干毛巾,蒙住大半头发,一路擦拭湿漉的发丝,从盥洗室出来。
这时客厅灯光殆尽,电视机息屏,黑暗退散边缘,沙发前的地面浅映出一个虚影。
他愣了半晌,闲庭信步踏入夜色中,打开手机屏幕照明。
“洗完了?”谢治群肤色本就偏白,浓重的黑暗中光一照,轮廓皆变得模糊,似匀上一层光晕,显得莹白通透。
上身的短袖明显胖一圈,勾不出身材,圆口处垮塌,露出柔美的锁骨线条,格外勾人心弦。
梁念诚面色紧绷,探出两指遮住光线,抬头望天花板,“怎么不开灯。”
视线又循光,朝坐在沙发上的人流连忘返,发现这人只穿了短裤,手先一步按到这人裸露的大腿,关切道:“不冷吗,穿这么少。”
谢治群感到腿上的热意,面上不由自主也臊了起来,语焉不详道:“不算冷吧,倒是你的手是很热。”
“怎么想起穿我的衣服了。”梁念诚不动声色地挪开手,这时才察觉自己的举动稍有不妥,昨夜与这人互相自慰的淫靡场面仍记忆犹新,很难不让他下意识以为,此时与自己对话的人仍是那个举止轻浮、口出狂言的谢治群。
因而脱离羁绊后,自然而然想要亲密接触,举止也随即放纵了。
这时候才问,难道刚才没有看见?
谢治群困惑不已,扯了扯自己低挎的领口,解释道:“早上起来时就觉得很热,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很难受,所以很想洗澡,但是昨天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带换洗衣服,所以就自作主张借了你的,你介意吗?”
“不会。”梁念诚言简意赅道,对于谢治群的任何请求,他都求之不得,又何谈介意,提醒道:“但是好像有些大了。”
谢治群听到这,眼神柔软,往事如溪流接踵而至,朦胧的虚幻中浮现出一个大人牵着小孩的温馨画面,叙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药店前,我说过两年,你也会和我一样高,没想到一晃这么五年过去了,你不仅长得比我高,而且身材也比我强壮很多,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物。”
“当然记得,我那个时候好像只到你胸前。”梁念诚很热衷倾听谢治群讲述过去的时光,手不自觉放到沙发把上,盯谢治群的衣领半晌,忽然不紧不慢道:“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谢治群并不在意衣服的不合身,想插一句“不用了”,可转眼间梁念诚已经走向房间。
一分钟后,梁念诚带一件衣服走出来,同时打开客厅的灯。
谢治群不适应地皱眉,眯着眼从罅隙中仔细端详,觉得这件衣服实在眼熟,下意识接过来往自己身上比划。
衣服表面极其平整光滑,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无,像一件精心封存多年、不染纤尘的至宝,思绪转圜半会儿,有些不敢置信,惊叹道:“很合适,就好像……是我自己的衣服?”
“治群哥,就是你的。”
“什么时候?”谢治群张大嘴巴,某种不可名状的触动纠着心旌。
梁念诚的眼神如此真挚,不像在诓人。
年代久远,依稀记起过去还在糖厂任职时,自己曾三番五次带梁念诚回家,其间确实有借出过衣服。
难道是把那个时候的衣服留到现在了吗?
他恍然大悟,不禁问:“这件衣服,你保管这么久?”
“嗯,毕竟是治群哥的,当时因为一些事忘记还了,而且想还给你的时候,你又……”
梁念诚原本很骄傲,说到此处便歇语了,眼神流露些许遗憾与哀愁,“算了,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停下,是想说因为我走了,所以才没有机会送给我吗?
他应该也是对当年的失约感到痛苦,又不忍心当面责怪我,所以才没有说出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变过,温柔、体贴,就算我逼他做那龌龊事也表现得风平浪静,甚至连一句怨言也不舍得说,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谢治群自惭形秽,攥紧衣服道:“为什么不提,梁念诚,你难道就不怪我吗?明明一直不肯联系我,回来以后你又老是对我这么好……让我怎么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耳边有一个讥诮的声音在不断冷嘲热讽:
不能什么?你敢吗?
“治群哥,你怎么了?”梁念诚察觉他的不对劲,急忙摁住这人的肩膀,快言快语道:“我为什么要怪你,当年是我失约了,我本以为你会怪我,所以才一直不敢联系你。”
第51章 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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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
谢治群墨色的眼眸蒙上层水雾,充斥惊诧、困惑、呆滞。
为什么梁念诚要把我的衣服留这么久,难道他会认为这很特别吗?
谢治群没有再说话,只觉细思极恐,遵着肩膀的一片温暖,身体抵靠坚实温暖的胸膛,慢慢平息下来,茫然地望向梁念诚,四周皆变得静谧。
梁念诚见了,揪缠的心这才舒缓,俯身贴谢治群的额头,试图安抚这人纷乱的情绪,耐心解释:“当年我收到你消息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二爷去世的电话,那时我很着急,连手机不小心打翻在地上,也没有捡起。火急火燎赶回村里,之后连续几天时间,我都忙着操办二爷的后事,没有心力再顾虑其他,再回到镇上,你已经离开了,我也没有机会和你解释。”
“治群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听完这席话,谢治群终于释怀,不再惴惴不安,但更心疼失去至亲后,将这段惨痛的经历不痛不痒述说口的梁念诚,也震惊命运对他们两人开出的滑稽玩笑,竟如此相似又令人窒息愤恨。
他颤抖地抬起手,抚上梁念诚刚硬的面孔,愧疚道:“对不起,念诚,我让你提到伤心的事……是我刚才太激动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梁念诚不舍得怪他,提起故去的二爷,内心浮露的是更多自责与惋惜。
孩提时期父母走南闯北,梁念诚由两位老人抚养长大,对他的成长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他曾郑重许诺,会拼尽全力让一大家子人过上平安顺遂的生活,可生命如草芥脆弱易逝,亲人的相继离世带来的打击如晴天霹雳,令他更加识得老天的偏颇不公,也更懂得珍惜每一个至亲挚爱之人。
他斜下脑袋,一只手覆住谢治群的手,下颌浅浅蹭掌面,敬畏一般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才会说都过去了,但我也因此知道,比起痛苦,没有什么比珍爱身边的人更重要的事了。”
他爱恋地叹笑,拢住谢治群的手,拉到自己胸膛紧贴,虔诚道:“治群哥,我不肯联系你,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面对你,解释再多也于事无补,错过就是错过了。可时间久了,我又开始后悔,我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你也许早就忘记我是谁了,我不敢打电话,其实就是变相对你记忆中的我灭亡。”
“治群哥,我这么说,你能好受些了吗?”
谢治群翕动灰暗的眼眸,起身,一只腿架在沙发上,半抱住梁念诚。
从始至终,他压根没有责怪过面前这个,眼神和肢体都透露真情的男人,心中喷涌的只有对现实生活的喟叹,以及无尽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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