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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岛屿相爱(近代现代)——连思安

时间:2023-12-23 09:11:48  作者:连思安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要说长相,许端君自有一番风采,足以成为演员。然而他做导演,也很符合赵显诚对他一贯的印象——沉默而专注,在无声中演绎着非凡的智慧。
  “我们失去了什么?”“樱桃园。”
  “我们得到了什么?”“回忆。”
  ——柳苞芙不禁掩面而泣。
  幕落,音乐响起,许端君才终于注意到门外的他。他对演员们嘱咐了几句,年轻的孩子们欢呼起来,有说有笑,很快就散了。
  “师兄明天见!”“师兄辛苦了!”
  “明天见。”
  他们鱼贯而出,看到门外英俊的陌生人,窃窃私语,甚至偷偷打量。
  许端君逐一关闭练习室的设备,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他今天穿着一件立领的蓝条纹衬衫,袖子熨得笔直。头发长了,用发箍把它们别在脑后。
  他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赵显诚笑笑:“周五了,没什么事儿。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许端君想了想,说,“附近有家粤菜馆很不错。”
  “那走吧。”
  赵显诚跟在他后面,注意到许端君的脖子,在黄昏之下,蜜色的皮肤上,汗毛映着绒绒的光。
 
 
第4章 
  ===============
  人声鼎沸的餐厅,餐盘里排列整齐的鱼块,馅大皮薄的水晶虾饺,撒着白砂糖的酥脆烧肉,还有冒着冷气的柠檬茶。熟悉的口味让许端君感到松弛愉悦,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赵显诚评价:“嗯,确实很不错。”
  许端君笑笑说,“是吧,我和导师经常来,这餐厅在学校里名声不错。”
  赵显诚又说:“以前我住在温哥华,那里的华人很多,当地也有不少粤菜馆。”
  许端君:“味道如何?”
  赵显诚耸耸肩:“跟家里自然是无法比了。”
  许端君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暗暗心动。
  “你现在应该准备研三了吧?后面怎么打算?”
  “嗯,继续读博吧。”
  “走学术方向吗,不创作了?”
  “创作还是太难熬出头了。”
  赵显诚笑笑,点头同意。
  “你呢,这些年在做什么?”
  “本科在温哥华,毕业的时候就想回来了,但我父母还是希望我读研,就在香港待了两年,今年才回来的。”
  许端君想,如果不是这一次晚会,可能一辈子都再难遇到。许久未见,虽然极力寒暄,却仍然带着一点微妙的疏远和尴尬。
  酒足饭饱,两人在滨江路散步。人群熙攘,江面上倒映着对岸的风景,波光粼粼,树影婆娑。许端君看着赵显诚的侧脸,像山峦起伏,眉毛是森林,鼻尖是峰顶。又莫名想到了《红楼梦》,贾宝玉逗林黛玉的俏皮话,他假装是小耗子,说林家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如果许端君也能变成小耗子,半夜爬上赵显诚的鼻尖,那必定要偷偷亲一口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出声了。
  “笑什么?”
  “没什么。”
  “下午你在台下写的是什么?”
  “关于《樱桃园》的一些感想。多么美妙的布谷鸟和猫头鹰的啼叫,远处还有钟表的滴答声,一切如旧。命运的变动总是不可违抗的,大多数人并不能决定命运,只是任由命运摆布着。时针分针,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但年轻人终究要老去了。”他脑袋有些晕乎,口干舌燥,无法阻挡自己的话语。
  “俄派作家是绕不开的话题,我常常在想俄罗斯性格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他截住了话头,又说,“我想我们是不同的,你对这些应该不感兴趣。”
  “但是从你口中说出,我就感兴趣了。”
  为什么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说得如此暧昧?
  赵显诚掏出烟盒,晃了晃,“抽吗?”
  “来吧。”
  赵显诚举起打火机要给他点烟,他摆摆手想拒绝,但赵显诚笑眯眯地说:“没事,如果以后许老师出名了,为你点烟是我的荣幸。”
  “少来这一套。”
  “那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许端君懊恼他的油嘴滑舌,夺过打火机,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倒像是让那火星子给烫着似的,各自移开了眼睛。
  晚上,许端君做了个梦。
  绿得发黑的高大植物要把人淹没,周围云雾重重,无法分辨身在何处,可能是在西南边陲。他高声呼叫,并没有得到回应。
  终于发现有人站在树下,看不清脸,但是声音可以辨认,低沉的嗓音回旋在空中,那人说:“许端君,过来。”
  他急切地扒开灌木丛走过去,尖刺划烂了他的膝盖。就在他抱住赵显诚的那一刻,巨大的树脂像岩浆一般滚下来,把他们包裹起来了。
  裹得密不透风,被风沙与时间侵蚀,最终成了坚硬的琥珀。
 
 
第5章 
  ===============
  赵显诚在公司里接待了一位客人。
  唐明月代表她的父亲来办事,母亲告知他,办完事得陪唐小姐吃个晚饭,已经在沁园饭店给他们定好位置了。
  唐小姐端庄大方,云鬓密密,柳眉弯弯,玫瑰耳环衬托她的五官清秀明丽,镂空贝壳项链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颀长的脖子。香槟色绲边旗袍摇曳着,行走间隐约露出小腿肌肤,体态轻盈,温婉动人。
  这很符合陈黛云女士的审美。
  赵显诚过去从不乏女伴。她们大多长腿细腰,瀑布似的头发靠在他胸前,总会扇起阵阵香风。
  他不曾费心去追求过哪位女性,但总会有人跟他示好。人在异国他乡,容易感到寂寞。他有过一个白人女伴,温存时,她金色的头发也挂在他的胸前。
  她问,赵,你会为我留下来吗?
  赵显诚无法回答,只好笑笑,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女伴有些失望,说,赵,你总是这样。
  他已经想不起来与她们相处的细节了。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也可能是因为他未曾真正地把她们放在心上。愉悦,落寞,总是她们的情绪追随着他。
  从一张张唇红齿白的嘴里吐露的爱意,只是语言表达,难以抵达心间。在温哥华的大雪里感受不到,在香港人潮汹涌的街头也感受不到。
  爱情是什么,如此虚幻,抓不住实体。他见惯了家族里的人为了利益相争,亲人反目,兄弟阋墙,爱人算计。他没有拘束,不愿被利益捆绑了婚姻,也不想促成所谓的珠联璧合。
  他唯一感到脆弱的时刻,是在加国的某个凌晨。身患重感冒,却仍然要独自旅行。鼻子像被水泥封住,喝水像吞刀片,寒气重击他的身体,拳拳到肉。终于在一条安静漆黑的小路上停车,看见厚厚的雪覆盖在教堂的塔尖。
  赵显诚下车,坐在雪地上,倒了一杯咖啡,竟然感到平静。
  他想,如果某天有人能让他卸下心中的防备,让他感到难以割舍,让他在这万家灯火之中有所归属,那么他一定可以向对方郑重地许诺一生。
  再看看眼前的唐小姐,钗头粉面,言笑晏晏,与她们无异,只觉乏味。
  吃过晚饭,赵显诚为唐小姐叫了一辆车。她的红色指甲按在车门上,试探着问他:“赵先生,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他为难地笑着,“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忙。再联系吧,唐小姐路上小心。”
  回到家中,赵显诚看见陈女士在给两只绿鹦鹉喂食。
  她头也不回:“你回来啦。”
  “嗯。”
  他在阳台吸烟,陈女士就在旁边摆弄盆栽;他上楼去书房工作,陈女士笑吟吟地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点心。
  “妈,有话您就直说。”
  “见着唐小姐了吧,觉得如何?”
  “是一位很端庄的女士。”
  “喜欢吗?要不要发展一下?”
  赵显诚觉得头有两个大:“这样不合适吧。”
  陈女士嗔道:“有什么不合适,唐小姐很喜欢你。也是,我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说着就把自己逗乐了——敢情是两个女人已经互相通气了。
  他无奈地揉揉眉心:“您就别操心了。”
  陈女士:“你也不看看你几岁了?想让我别操心,就赶紧把自己的大事解决了。”
  赵显诚腹诽道我27岁也不算很老吧,面上还是顺从:“有喜欢的一定带回来给您瞧瞧。”
  陈黛云急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从来都不肯说,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真把他问倒了。喜欢什么样的?再美丽的皮囊也会老去。在感情之中,忠诚是十分必要的。但即使父亲爱重母亲,绯闻也从来不断。大哥与大嫂看似琴瑟和鸣,却也在家里见过嫂子声泪俱下的控诉——
  长久的感情,是靠什么维持的?
  家中老二,责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组建家庭,仍然缺乏想象。
  罗曼蒂克小说里总会描写那些惊心动魄的化学反应,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现实中真的存在这种感情吗?
  “暂时没有什么想法,还是看眼缘吧。”他随口敷衍道。
  “缘分也是可以创造的嘛,你一天天的没个正形,也不花点心思,真是要把我急死了。”陈女士嗔怨。
  他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了那双眼睛,高兴时如星辰般明亮,低沉时如弥漫着雾气的沼泽地,似有斑斓的蝴蝶飞舞,深不可测。
 
 
第6章 
  ===============
  那双眼睛如同某种意象,深深地烙在了赵显诚的心里。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从前的很多场景,他仍然记得。
  父母不舍得早早把他送去国际学校,按照他们的计划,先在普高念一年,高二再去国际学校。
  赵显诚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所在,他对父母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因此并不像其他热血高中生一样费心经营人际关系。但因为他相貌出众,又擅长体育——人类总是慕强的,所以他的身边并不缺朋友。
  十六七岁的男孩儿,正值青春期,一身荷尔蒙无处发泄。聊天的话题无非就是体育、游戏、女同学。
  那时他的发小戴骢正爱慕着貌美而要强的班长。某天的黄昏,一群吵吵闹闹的男孩走到校门口。公告栏贴着本月的学习标兵,模糊得惨不忍睹的个人照依然难掩班长的美貌,戴骢不禁驻足赞叹了一番。
  赵显诚在旁边的照片里认出了那双眼睛。
  初三五班,许端君。下面甚至还贴着他写的散文,描写海边的风景,盘旋的海鸥,涌上沙滩的白色浪花。他说人生的节奏也如海浪,潮起,推进,高歌,退却。
  这是赵显诚不曾触及的边界。他擅长体育,但是热衷艺术的母亲总是逼着他练琴。在那些漫长而炎热的夏季,琴声由生涩到熟悉。然而日复一日,琴声也烦躁起来,戛然而止——柴可夫斯基门德尔松肖邦统统面目可憎,他撂下琴谱,爬上屋顶去看夕阳了。
  潮起,推进,高歌,退却。这几个词像蛛网一样,慢慢地缠住了他的脑袋。真是个诗人,许端君会跟别人聊体育,聊游戏,聊女同学吗?
  “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哪个女孩会喜欢他。”他心里嘲弄着。
  在学校泳池,赵显诚印证了自己的观点。
  下午四五点,正是游泳馆最热闹的时候。他在深水池完成常规训练,上岸休息,慢慢擦头发。旁边的男同学用隐晦的词语评价着旁边浅水池的女孩儿们,“珠圆玉润”、“骨瘦如柴”、“白晃晃的大腿”、“手臂像莲藕一样可爱”,这应该是他们难得的知识渊博的时刻了。
  他觉得好笑,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目光捕捉到了站在岸边发愣的家伙——许端君穿着黑色泳裤,身材单薄,跟竹竿似的,傻乎乎地站着,似乎是羞于跳进满是女孩儿的池里。
  赵显诚一下来了捉弄他的主意。
  他贴着墙边走过去。游泳馆里人来来往往,许端君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他推进了泳池了。
  “哇!”
  溅起的水花打在赵显诚的小腿上,又滑了下去。看着许端君在水里慌忙扑腾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端君好不容易站稳了,扯下泳镜张望着,寻找罪魁祸首。
  看到魁梧的赵显诚,骂人的话到了嘴边一句都不敢说出口,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说来也奇怪。那一刻,赵显诚既有捉弄的快意,又觉得这样的眼睛不应该让它哀怨。
  此后,便仿佛经常见到。在校门口的报刊亭,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或者是校内大扫除时的任意一个角落。
  许端君时常形单影只,他走路的速度很快,就像极力避免碰见任何熟人似的。有时候他们打上照面,许端君也只是紧张地抓着书包,看他一眼,两片嘴唇碰一下,但又什么也没有说。
  那时的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熟悉起来的可能。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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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最后一次排练的日子,许端君和演员们从白天忙到晚上,对台词、肢体、神态、布景、道具做最后的确认,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九点了。
  他勉励他们好好表现,便让他们各自散了,他则独自留在练习室里发呆。他认为自己本质上不是一个气定神闲的人。所谓的一帆风顺,都是在无数个焦虑的夜里熬出来的。
  许端君从包里掏出一瓶酒,慢慢地喝着。许多场景在脑海里一一闪现,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如同白驹过隙。数不清的黑夜,纸上的咖啡渍,密密麻麻的文字,语言编织的网,导师的谆谆教导,远处好像还有悠扬的音乐,朦胧的月色,以及剧场里忽明忽暗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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