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半晌,严以宁听到对面的声音。
“位置。”
听到这两个字,严以宁好不容易忍住的委屈又涌上眼眶。
他马上报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在说自己在厕所隔间的时候,差点没说出口。
“求你,你一定要来。”
他没有一次这么期待能看到迟朔,他很怕,他需要有一个人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大吐苦水自己有多么多么讨厌迟朔。
严以宁蹲坐在马桶盖上,手臂环绕着双膝,还是想哭,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等了快半小时,还不见人来,严以宁心里有些慌,他身上只穿了衬衫,夜晚的风有些凉,刚刚跑过来的热气又消散的差不多了,越来越冷,他抱住了自己,还忍不住发抖。
打完电话手机也没电了,没办法再发消息,时不时有人进来他都会哆嗦一下。
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
有人进来了,在最远的位置打开了厕所门,紧接着又推开了第二扇第三扇,像是在找人。
他来了。
严以宁刚要起身,突然顿住。
如果不是迟朔呢?
他开始极度恐惧起来,比被厉峰抓住还要更甚,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会不会报警,把他当成变态抓起来,就像厉峰说的一样拍下来传到网上,他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被毁了。
他越想越害怕,伸出手抓握住了门把手,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随着每一扇门的打开而跳动地更加剧烈。
终于,面前的门板动了,对面力气很大,他只能蹲在马桶盖上伸出两只手用全身力气死死抓住门把手不放。
“你在里面吗?严以宁。”
迟朔的声音传来,严以宁一怔愣,松开了手。
迟朔打开门,还没看清人,严以宁就从里面扑了出来,他伸出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吓死我了,迟朔,吓死我了。”
迟朔皱眉,怀里的人身上很凉,微微发抖,他伸出手轻拍严以宁后背安抚着,“没事了,别怕。”
半晌,严以宁从迟朔身上退下来,坐了回去。
迟朔穿着黑色休闲西装外叠穿了一件黑色大衣,不知从哪里赶来的模样,却依旧看起来体面又得体,严以宁稍微冷静下来方觉得自己看起来多么不堪,他努力拉着衬衫下摆,还是难以同时遮盖住性器和臀肉,只能不自然地侧放双腿,用腿根遮掩。
迟朔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对方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到严以宁的时候还是愣了下。
面前的人很是狼狈,身上沾了不少泥土树叶,跪坐在陈旧的马桶盖上,上半身穿着一个勉强盖到腿根的衬衫,延伸到衬衫里若隐若现的圆润弧度引人遐想,双手跟身上有一些可疑的红痕,隐隐约约看到胸前的红绳一直延伸堆在脚边。
从厕所高窗上透出的瓷白月光照在严以宁脸上,一时间,污秽与圣洁两种相反的气质交错地出现在他身上。
厉峰醒来的时候,并没过去多久,他扶着有些胀痛的头起身,环顾一圈,挂钩上只空挂着绳套,门敞开着,人已经不在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转身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椅子。
吧嗒——
一滴血顺着眼睛滴下,视线里一片黏腻,厉峰伸出手指在额头触摸了下,湿热的,拿到眼前,是刺眼的红。
怒意更盛,他走到镜子前。
镜中,额边一道小口子微微渗着血,并不算严重,只他的表情阴沉吓人。
啧,果然还是不敢下手。
厉峰随手擦了下,不顾依旧有些眩晕快速大步出门。
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月明星稀,救护车打着灯正往这边来。
厉峰低低笑了几声,然后扶着门框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人可真有意思,逃命怎么还分心给他叫救护车呢?
他直起身,看着门前唯一人烟稀少的路,神情里透着不正常的兴奋。
“你既然想躲,那我们就来好好玩玩。”
第27章
【.】
厉峰沿着门前的路往严以宁家的方向找,刻意往视线不太好的墙角和林间看,结果一路快走到了严以宁家都没看到人影。
怎么回事?没回来?
还是说怕自己追出来刻意往反方向跑了?又或者蹲在了附近等他追出去再跑?
厉峰停下脚步,想转身折返回去,复又停下来。
不会,他没有那个脑子。
厉峰抬起头,一轮幽幽的明月挂在半空,把四周照的发亮。
全身上下只穿了一身白衬衣连鞋都没穿的人能跑去哪?
脑子里一闪而过刚刚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的公园。
藏起来了?
他折返回公园,看着黑夜里高低的灌木草地,像是踏入丛林的赏金猎人,兴奋在血液里逐步攀升。
他还以为要找多久,结果也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严以宁和他的熟人。
他隔着一条小路,站在幽深黑暗的树丛后,刚好看到迟朔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严以宁身上,草丛里几盏低矮路灯把两人拢在暖绒绒的光里。
厉峰冷笑了下,走了过去。
严以宁在寒风中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衣服上还带着迟朔的体温,刚放下心,一抬眼,骤然就看到远处风尘仆仆的厉峰,额头上还隐约能看见血迹顺着眉骨凝成的暗色血痂,在远处无数红色车灯汇合的隐约光芒中着一身黑色风衣缓缓逆光而来,像是浴血而来的地狱修罗,严以宁吓得差点惊叫出来。
看到严以宁神情大变,迟朔转过身去,没想到看到挂了彩的厉峰。
稍微联系了下,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伸手把严以宁护在身后。
厉峰走近一看,乐了,严以宁一张脸白的吓人,光腿光脚不安地站在草丛后,一件盖过大腿的黑色大衣裹在身上,还有一段没来得及扯下去的红线凌乱随意地缠在一条腿上,白皙皮肤上的黑红之间有种欲露不露的凌乱美感。
“呦,还挺时尚。”他眼睛微微一眯,笑了一下,说不出的危险。
严以宁往迟朔身后又躲了躲,两只手抓住迟朔手臂,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记得告诉过你离他远点。”迟朔眼神沉默锐利。
严以宁看迟朔护着他,马上告起状来,“迟朔,你看他把我勒的。”伸出一双手腕到迟朔面前,上面被勒出来的痕迹青紫隐隐肿起来,一张急迫的小脸在月光下分外可怜可爱。
厉峰嗤笑了下,看向迟朔,“怎么?宴会上没男伴,要出来找吗?”
“我听说老头很看重今天那几个人,你就这么跑出来?”他伸出手机晃了晃,“老头在到处找你。”
他似笑非笑,拉长音调:“还是说,你真喜欢上这么个玩意了?”
迟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以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抬起头紧张地盯着迟朔,居然在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瞬的犹豫,简直要疯了,他死死抓住迟朔的手臂,怕他真的把自己交出去。
厉峰嘴角嘲讽地掀了下,“爸知道哥你跟我一样喜欢玩男人吗?”
严以宁愣了下。
哥?
他们是兄弟?
他们竟然真是一家人,厉峰原来不是在骗他吗,那他岂不是…转了半天自己又回去了。
严以宁松开了手,恐惧地看向迟朔,一步步后退。
这会严以宁才觉出后悔,他明明一直知道迟朔并不把他当回事,为什么还不要脸地求助他。
迟朔那种眼神他很熟悉,他在父母身上都看到过,是那种衡量过后,犹豫着想要撇下他的神情。
为什么要装作好像要帮他一样,为什么要骗他,曾经那些情绪好像变换了一种形式,一起迸发出来。
严以宁左右看着,两人的面容模糊混在一起一样,脚下的影子与身后树木的浓厚阴影浓成一团,在夜晚的冷风里扑簌簌摇摆。
厉峰对着严以宁伸出一只手,嘴角勾起,“过来。”
面前只有一条路,严以宁心一横,猛地撞开厉峰往前跑,却手臂一紧,被抓握住了手臂。
他头皮发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不要被抓到,厉峰太可怕了,他不正常。
“放开我,你放开我。”严以宁用另一只手惊恐地去扒厉峰的手掌,像是只被捉住双脚的飞禽,用力扑腾。
严以宁张嘴想喊,往周围一看,半点人影也无,眼看摆脱不掉,回过头恨恨地看着迟朔。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迟朔的心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有些刺痛。
他之前只是觉得严以宁有趣,喜欢他逗弄罢了。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种喜欢与喜欢之间有隔着什么吗?
说白了他并不是很懂喜欢到底是什么样一种东西。
不知道他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
可他抬眼看到,严以宁换了副模样正满眼惊恐绝望地看着他,眼底都是泪,“救我,迟朔。”
迟朔愣了下,脑子还没反应,就已经挥拳打了上去。
厉峰被打懵了,趔趄了下,摸了摸脸颊才确认自己是被打了。
他笑了下,松了松手腕,指节攥的嘎巴作响,说不通就只能武力解决了。
两人打到一起,厉峰挥着拳头,眼底竟然冒出了让人心惊的光来。
迟朔到底没练过,光是防御就已经很困难。
严以宁没想到他们居然打了起来,有些怔愣,本来伺机想跑,结果发现迟朔落了下风,看到厉峰让人害怕的目光更加担忧,捡起迟朔的手机报了警。
结果两人还越打越激烈起来,逐渐都挂了彩,他看的害怕,迟朔又被厉峰抬腿顶了一下腹部,他一着急捡起石头砸了过去。
厉峰本来头就还晕着,被这么一丢又砸到额边,伤口裂开,血流到了眼睛里,他怒极反笑转过头去看严以宁,一个没注意被迟朔撞倒在地。
迟朔掐住厉峰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一拳拳打上去。
严以宁本来还觉得痛快,打他,让他欺负自己,可渐渐地,他发现迟朔没有停手的意思,手腕都承受不了冲击力有些在抖还没停下,与平时模样完全不同,他才害怕,赶紧制止。
“迟朔,够了,他会死的!”
迟朔一下子收了手。
厉峰抚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起身,还没完全缓过来,声音粗粝地开口,“我的好哥哥,你下手还真一点不让着弟弟。”
好在救护车是现成的,严以宁趁着他们打斗中打了救护车电话,说地址报错了。
因为涉及打架斗殴,又是当地知名的迟家,救护车到了同时警察也到了,警察通知了迟朔厉峰的双方监护人。
先来的是厉峰的母亲,那是一个很体面的女人,哪怕匆匆而来,也把自己收拾的没有一丝慌乱的样子,耳边的珍珠在黑夜的路灯下闪着光泽。
她什么都没说,先给了厉峰一巴掌,到迟朔面前,“迟朔,阿姨代小厉给你道个歉。”
把严以宁吓了一跳,甚至都没在意她应该先来跟自己道歉这码事。
迟朔那边来的不像是他的亲人。
果然,那人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迟朔母亲的特助。”
两人都没什么大事,除了厉峰额头的伤,其他都是皮肉伤,又都是未成年,就只叫来双方监护人批评教育了下。
迟朔又恢复了他熟悉的那副对谁都是淡淡的好学生模样,“厉阿姨,麻烦你了,没事我们就先走了。”转身抓住严以宁的手臂往外走,特意避开了他受伤的部分。
“严以宁,你敢走一个看看!”
厉峰握紧了拳头,一把甩开厉母的手追上去,身上却被更多的手拉住,直到整个人甚至脸侧都被按在粗粝的地上。
与迟朔不同,身上的几只手铁焊一样压在他身上,他被牢牢按住,目光紧盯着两个走远的身影,嘴里似乎尝到了铁锈味。
“你们放开他!”厉母尖锐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严以宁!严以宁!!!
厉峰几乎被压着送上了救护车。
到了这会,严以宁才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剧烈疼痛,大概是刚外面躲藏的时候扭到了。
可严以宁没有回头,一步比一步走得坚定,他要快点离开,他需要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但身后的目光太过强烈,直到救护车后盖落下的最后一刻那道目光都没有消失。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别急 今天晚了点
大家周末快乐~
大家自己留着咸鱼吧 评论点赞就好了 反正俺也收不到)
第28章
【.】
走出厉峰的视线后,严以宁浑身力气一卸,往下跌坐下去,好在一双手有力地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
严以宁靠在迟朔的臂弯里有些不自然道:“我…脚好像扭了。”
迟朔看了一眼严以宁的脚,脚踝已然高高肿起,走回去怕是不太可能了。
“你干什么,啊,迟朔你放我下来。”
迟朔居然直接将他一托屁股背了起来,严以宁骤然腾空,双手在空中划了几下,抱住了迟朔的头。
“老实点,不然给你扔到马路上。”
背后的动静安静下来。
“还有,你把手放下来。”
严以宁这才发现他还搂着迟朔的头,把人家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
“不好意思。”
迟朔叹了口气,“我出来急没叫司机来开车,等下给你拦一辆出租。”
严以宁骤然被迟朔背起来,心中的感觉本就很奇怪,又听他说他急着过来,心中就好像打翻了调料盘似的,各种奇怪的味道混起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可听到后半句他又清醒过来,“我不打车,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严以宁挣了一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手蹭上了湿漉漉的液体,抬手看到一道猩红的血迹,他这才发现迟朔耳侧擦伤了一块,锁骨那里也破皮了,延伸到有些扯坏了的领口哪里,看刚刚的样子身上应该也被厉峰打到了不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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