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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司匹林(近代现代)——成江入海

时间:2023-12-23 09:18:32  作者:成江入海
  靳时雨没说话,往嘴里灌了两口,强硬掰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谢臻的下巴,轻车熟路地将水灌了进去。谢臻抗拒的厉害,挣扎着漏出一半,稀稀拉拉撒在床单上,出现几块水渍。
  “你要不想我这样喂你,你就自己喝。”靳时雨皱眉,将水杯撂在床头柜上,直起身子看着他的动作。
  谢臻捂住脸,沉默片刻:“……靳时雨,滚出去行吗,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在怕什么?”
  谢臻猛地抬头,掀开被子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我怕你哪一天疯了让我跟你一起死在床上!我不该怕吗?”
  “随你。”靳时雨冷淡答着,转身离开。空留依旧心有余悸的谢臻在卧室里缓和心情,他胸口跳得厉害,止不住的闷和痛,他看向门口,有些崩溃地捂住了头。
 
 
第15章 困住你的是什么
  15
  在别人眼中,谢臻是个很难被篡改意志的人。
  谢臻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倔,一旦认定的事情,是死也不回头的。从十岁的时候,谢臻在路边捡到流浪的谢时雨,他领着谢时雨回家,谢天宇和吴婉不愿意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但谢臻却倔得异常,他看谢时雨可怜,就要带他回家。
  谢天宇说,捡小孩儿不是捡猫猫狗狗,不能说养就养。但谢臻不肯,拽着谢时雨的袖子不肯挪道,硬着头皮和向来严厉的谢天宇对峙很久,最后得偿所愿留下了谢时雨。
  初中的时候,谢臻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要做警察,自打谢臻小时候,就希望谢臻能够从事医药行业的谢天宇大发雷霆,和谢臻吵了一架,后来谢臻便选择在学校住宿,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谢臻不再在家里常住。
  高浩东是谢臻高中同学。谢臻依稀记得见高浩东的第一面,那个时候才高一,高浩东又黑又瘦,一眼看过去就像个发育不良的竹竿。那个时候,谢臻嘴里咬着根已经光溜的棒冰棍子,转头冲高浩东招手笑:“你好,我叫谢臻。”
  谢臻弯起眼,挤出个自然又明媚的笑给他,最后得到高浩东怯生生的一句自我介绍。高浩东是个乡下孩子,是被家人含辛茹苦地送到鹤市读最好的高中的,他说话的时候还会带着点儿明显的地方口音。他和高浩东做了三年同学,谢臻潇洒惯了,换一个环境便结识一群新的朋友,和谁也提不上特别要好、特别交心,但谢臻清楚,高浩东把他当作最要好的朋友。
  当年高浩东没有朋友,成天到晚都跟着谢臻,跟着谢臻耳濡目染,跟着谢臻一块进了警校。
  谢臻心气高,年轻的最大毛病就是自以为是。迄今为止,谢臻吃的亏不少,也受过不少挫,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道坎儿就是分化,谢臻当初笃定了自己会成为一个Alpha,后来他的分化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度过了。预设的目标没能达到,谢臻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憋了一整个星期,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
  第二道坎儿就是高浩东。
  后来谢臻的人生没再顺过,他被不断地磋磨、打平、一遍又一遍地被现实打击,他失去警察的职位、入狱、家庭破裂、成为谢三谢老板。他的心境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纯净,也再也没办法做当初那个谢臻,以至于谢臻见到沈京昭的那一刻,以一个最为直观的、血淋淋的方式,会见了他预设人生中的自己。
  他傲、他倔、他不服气不低头,但靳时雨偏偏又不让他好过。
  “把这些吃了。”
  谢臻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靳时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谢臻没有动,身体僵着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靳时雨毫不客气地把被子给他掀了起来,刺眼的光晃着谢臻的眼,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疲倦地看向靳时雨。
  靳时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止咬器,黑色金属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光泽,牢牢箍住他的下半张脸。靳时雨站着,高大的身子背光而站,眼神淡漠:“把饭吃了。”
  “不饿。”谢臻轻轻皱眉,扭过头去。
  靳时雨说:“……你还想再进一次医院吗?”
  谢臻沉默了片刻,勉强支撑起身子,神色倦怠:“靳时雨,晚点的时候,给我一盒避孕药。”他说完话,似乎连着空气都凝滞了,靳时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怕什么?”
  “我怕出现我不想看见的意外,我不想有这样的可能性。”
  这是靳时雨第二次问他,怕什么。
  第一次靳时雨问他,谢臻说怕他伤害自己,于是靳时雨在他面前戴上了止咬器。第二次靳时雨问他,谢臻说怕怀孕,不想有这种可能性发生,可靳时雨却不想顺他的意。
  靳时雨的神色越来越冷:“你每次和我做完之后,都在吃药?”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也足够天真的。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也清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意外发生,你觉得我会允许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吗?”谢臻冷笑了下,“所以不光以前,再到之后,我都会这么做。靳时雨,我直白地告诉你,我抗拒的不是怀孕,是你。”
  “如果没有你突然出现打乱我的生活,我会比现在你眼前的谢臻,高兴一万倍。”
  谢臻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的弹珠越来越滚烫,像是被拱在火上来回炙烤着,烫得他胸口前的皮肤都发痛。他放了狠话,可靳时雨却没有预想中的怒火,而是冷硬着嗓子:“可我不想让你痛快。”
  “把饭吃了,吃完饭,过几天,我带你去见高浩东。”靳时雨话是那么说,却没有过多为难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将饭菜都提到谢臻床头柜前,一一给他摆好。
  谢臻听见高浩东三个字,动作停滞片刻,他猛地抬头,看着靳时雨的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声音哑了下来:“是他要见我吗?”
  靳时雨轻扫一眼:“是。”
  他不再说话,靳时雨随意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在金属制打造的犬齿下,靳时雨的嘴唇是天生的薄,唇色有些发白,他微微张开嘴,洁白的牙齿稍稍露出,准确无误地咬上了手指间的香烟。他没有点火,只是轻轻咬着,慢慢濡湿了烟嘴。
  他冷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沉默不言的谢臻身上,连眨眼的频率都比寻常缓慢些许。
  谢臻慢慢将菜放进口中,连眼皮都没掀,平静无波地说:“别看我。”
  “你不想知道高浩东跟我说了什么吗。”靳时雨抬起手,将卧室的窗户推开,转了个身子的方向,将烟点燃,白烟缕缕往窗外飘,他深吸一口,如释重负般重重吐出去。
  谢臻说:“你要是想说,你自己就会说。”
  “我在等你问。”
  谢臻干嚼了几下嘴里的蔬菜,语气听上去毫不在意:“我只想见他,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见我,我不在乎。”
  “就算他来见我,让我赔命给他,我也不在乎。”
  靳时雨莫名笑了,将还剩下大半根的烟扔进垃圾桶里:“谢臻,既然你这么洒脱,说死就能为别人去死,你还死乞白赖地待在鹤市干什么,你要是换了卡,远走高飞,你现在也不会受这种罪。连死都绊不住你,把你绊在鹤市的是什么?”
  接下来接近一个多星期,谢臻都极少见到靳时雨。靳时雨只有在起初几天的时候,会给谢臻送饭进来,后面等谢臻能下床之后,靳时雨便再也没露过面。
  或许是因为谢臻本身就在躲着靳时雨,靳时雨在易感期期间,谢臻能少在靳时雨面前出现就少在靳时雨面前出现,他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他窝在次卧里,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靳时雨为了防止他擅自出门,还将大门反了锁,但却在冰箱里备了不少食材。谢臻平时便不爱吃饭,对食物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每天煮上一份面条,吃完了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可靳时雨在他腺体上留下的伤痕却久久没有愈合。像是一道陈年旧疤,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格外狰狞,没有结痂的伤口乍一看有些血肉模糊,淤血肿胀在旁边好的皮肉下,肿成紫红色的淤痕。
  谢臻用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脖颈处的伤口,垂着眼静静思考着。
  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谢臻抬眼看向门口,静静等待着靳时雨进来,可门口迟迟没有传来开门声,只听见极其响彻的一声“砰——”。
  重物坠地。
  花瓶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臻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向房间门口,隔着一扇门,安静地伫立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高大的靳时雨,面无血色地跪跌在地,手心扎在碎成一地的花瓶碎片中,鲜红的血液从靳时雨指缝间溢出来,红得有些刺眼。他戴在脸上的止咬器莫名摇摇欲坠,抬起眼睛来时,映入谢臻眼帘的是一双充血猩红的眼睛。
  靳时雨紧闭着唇,丝丝血迹从靳时雨嘴角往下流,他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声音压抑又隐忍:“进去。”
  谢臻心头猛地一跳,对靳时雨的记恨和恐惧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扑上去,手忙脚乱地拆下靳时雨脸上的止咬器,用尽力气掰开靳时雨紧咬着的下巴,他着急地大声怒斥着:“张嘴!靳时雨!”
  靳时雨改不掉痛的时候咬舌头的毛病。
  活到现在也算是命大。
  作者有话说:
  困住他的是什么嘞……特别特别多吧。其实我们小谢也很自责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没有想真正伤害哥哥啊!
 
 
第16章 做一辈子的谢警官
  16
  靳时雨醒的时候,受伤的手心已经被纱布包扎了起来,洁白的纱布有些晃眼。他被撂在沙发上,接近一米九的身量在沙发上窝着显得有些拥挤。他挣扎着起身,却和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是个面生的。
  靳时雨微微皱眉,伸手去抚摸了下后颈。医生微笑着大跨步向前几步,弯腰和他自我介绍:“靳先生,我姓陈,是靳寒先生安排来的家庭医生,从今天开始,负责你的身体健康事宜。”
  靳时雨下意识看向次卧紧闭的房门:“他叫你来的?”
  陈医生笑着摸了摸头,顿时了然靳时雨说的是谁,他点点头:“是谢先生给靳寒先生打的电话,靳寒先生安排我过来的。靳先生,您这个身体状况比较特殊,适用的特质试剂已经开始着手进行研究了,您易感期期间一旦出现的失控、精神状态不稳的情况,请及时给我拨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
  靳时雨自然地接过名片,淡淡地瞥了一眼:“叫你过来,也不止是看病的吧。”
  陈医生笑容一僵,面露尴尬地笑了。靳时雨没多说话,点到为止,陈医生是靳寒的人,也就意味着是靳家的人,靳时雨常年在外,和靳家联系不多,但因为基因问题,又备受关注。在靳时雨进入鹤英分局之前,靳寒本来想要靳时雨跟在他手下做事,后来靳时雨不肯。
  靳时雨执意进鹤英分局,最大的原因就是谢臻。
  三年期约已到,靳时雨的调岗申请估摸已经被靳寒准备好了,但谢臻出现,之前的三年之内没有找到谢臻,靳时雨听从靳寒安排的约定也就此作废。
  眼下,靳寒失去了把靳时雨抓到眼皮子底下盯着的机会,想来也只能靠着这个来监视他。
  陈医生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单纯的家庭医生,他手心手指间有熟悉的枪茧。
  “负责军区那边的吧。”靳时雨又扫了他两眼,下了定论。
  陈医生笑着说:“靳先生好眼力。另外……靳寒先生让我提醒您,有关谢先生的事情,他暂时还不想插手,但是如果到了不得不插手的时候,他不会手软。”
  陈医生离开后,靳时雨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了看手机通话记录,最上面的一通电话是谢臻打给靳寒的,通话时间很短,只有十秒不到。他下意识抬起手来握住自己的下巴,只觉得谢臻在他临着昏迷前说的那句话很耳熟。
  就好像,很久以前,谢臻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靳时雨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抑制贴出来,一个贴在了自己的后颈上。他抓了件外套,正欲出门去敲谢臻的门,一出门却发现谢臻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他穿得很正式,衬衫一丝不苟地塞进了西装裤里,因为坐下后紧绷着大腿,还能隐约看见衬衫夹的轮廓,从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往上看,是纤细的脚踝。
  从后面看过去,谢臻的后颈还暴露在空气之中,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靳时雨默不作声地撕开另外一个抑制贴,从谢臻身后绕过去,顺手将抑制贴贴在了谢臻的后颈。
  谢臻出神很久,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下意识躲闪,直到感受到冰冷的抑制贴的存在。他抬眼平静无波地看了看靳时雨:“可以走了?”
  “你什么时候起的。”靳时雨挑了个离他远一点的位置坐下,端起水杯。
  谢臻说:“两个小时前。”
  靳时雨看了看他,沉默片刻,端起来的水也没有喝,站起身来迅速将外套穿上,大跨步着走到门口:“走吧。”
  “就这么想见高浩东?”靳时雨察觉到谢臻正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他攥着车钥匙风轻云淡地问着。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说话,靳时雨偏头去看他,发现谢臻有些紧张,手指正紧张地蜷曲在一起,漆黑的瞳孔连转都不转,像是出了神,全然没有听见靳时雨的话。
  谢臻的衬衫领子有点歪,靳时雨下意识抬手帮他扯了扯,谢臻瞬间回神,敏锐地回视着他:“……别碰我。”
  靳时雨的手在空气中顿顿,微凉的眸子静静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善:“既然紧张到连衣服都整理不好,那就改天再去,等什么时候不紧张了,再去也不迟。”
  他知道谢臻不会等到改天,便又继续帮他把领子都一一弄好,这才收回手打开了车门。靳时雨今天没有开摩托,开了辆不常用的车子,他平时的吃穿用度称不上特别奢华,车子也是路上一抓一大把的常见牌子和款式,低调的很。
  去见高浩东的路上,车内一直很安静。靳时雨重复着打方向盘、踩油门、踩刹车的动作,旁边端坐着的谢臻闭着眼,窗外有风灌入,他看了看云层的颜色,有些乌沉沉的,车载导航边缘显示着两片重叠乌云。
  靳时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那天为什么要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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