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带人去查你的酒吧,谢臻,你喝多了吧。”
“你们不是盯了很久,正巧啊,我现在不想落个清净,越乱越好,好让我名正言顺地休息几天。”谢臻呼出气,声音还有些不着调。
靳时雨抓着手机,走向办公室外,对着外面的人平静道:“接到举报,西街酒吧有人吸毒,你派几个人跟着禁毒队去顺便查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陈家伟这次就别去了,别让他们认了脸。”
谢臻在电话那端听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靳时雨,你现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丝毫不知道避着人。”
“我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下班后没见到你的话,我会来亲自找你。”
第12章 你在关心我?
12
靳时雨推开房门,空荡荡的室内里没有半点儿声响,谢臻没有回来。靳时雨有过预感,倒也称不上意外,他倒了杯冷水灌了两口,抬起手扯掉外套里的马甲,从柜子里随便抓出件灰色套头卫衣穿上。
他睡觉的主卧和次卧不同,主卧内单调的陈设看起来有些军事化,铁板床上是一层薄薄的床垫,金属制的床杆直立,旁边是简单的大衣柜,除此之外,主卧内只剩下一张书桌和几个小柜子。沉郁暗调的装修风格,一眼看去有些压抑,但靳时雨却早已习以为常。
窗外夜色逐渐浓郁起来,靳时雨找到定位器显示,照着导航找了过去。黑色摩托在夜风中驰骋,狂风吹得靳时雨的头发四处飞扬,他将车稳稳停下,对着酒店牌匾,面无表情地掏出一个新的抑制贴换上,抬腿走了进去。
谢臻在八楼,光标已经很久没有再动过。
谢臻刚吐完没有多久,便又被杨四拉来处理件所谓的琐事。杨四这人和唐纪的爱好差不多,最爱玩儿的就是Omega,有时候是玩手下的几个,有时候是从谢臻手下带着的几批批次里挑人,但做事没有唐纪那么狠,长此以往下来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只是今天,莫名其妙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谢臻接到杨四电话,说是个Omega出了问题,让过去帮忙处理。谢臻自认倒霉,只能风尘仆仆地往这边赶,赶到后,看着情趣酒店水床上的死尸,差点当场骂出声来。
杨四才匆匆套上裤子,赤裸着健硕异常的上半身,抓狂地挠了半天的头。谢臻沉了沉气,没有擅自上手碰尸体,他抬眼看向杨四:“你确定不是你弄死的?”谢臻的眼神平淡无波,像是只在说一件日常琐事,杨四抓狂得厉害,怒气冲冲的对着谢臻吼道:“你他妈废话个屁,这几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约炮的时候弄死过人?我叫你过来是处理的!平白无故弄死个人,怎么交代?!”
“报警吧。”谢臻轻瞥了下尸体,转下眼球对上杨四难以置信的眼神。
杨四眼球几乎都要瞪出来:“谢三你脑子有问题吧,你他妈混黑帮的还报警求援啊?!”
谢臻被他的话弄得心烦,想到身边还有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靳时雨,便烦得更厉害了。他不耐烦地指了指床上的尸体:“你说了你不是你弄死的,你心虚什么?你现在跑了警察只会顺藤摸瓜摸到唐纪的头上和我的头上!我不想……”
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谢臻顿时噤了声,皱眉看向门口。未得到回应的人,又不耐地反复敲了好几下,杨四朝他眼神示意该怎么办,谢臻一头两个大,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你去开门,我报警。”
杨四没辙,只能走上前去开门,猫眼里是个套了灰色卫衣的男人,看不清具体的长相。杨四索性将门彻底打开,还没来得及彻底看清楚来人的脸,只觉得如钢铁般的重拳瞬间落在了他的脸上,将杨四一个一米九几的大块头生生打飞出去。
谢臻刚拨通电话,抬眼便看见从门口被一拳打到眼前的杨四,他震惊之余,来人已经走进来眼疾手快地掐住了杨四的脖子。
他才看清楚是靳时雨。
说不上来的怒火在见到人的那刻就已经直冲云霄,他还未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房间里飘出来的那股浓郁的红酒味信息素,和谢臻当时身上沾染的味道如出一辙。他面色阴冷,捏着杨四时,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股莫名的狠劲。
谢臻隐隐约约听到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眉头一跳连忙制止:“靳时雨,松手!”
话音刚落,杨四便反绞住靳时雨,面目狰狞,将其压在身下,扬起拳头欲挥到靳时雨脸上。杨四的力气大得要命,早年做雇佣兵的时候练就一身腱子肉,这下眼看着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怕是能生生把人的骨头给打歪。
两个人眼看就要陷入一场混战,谢臻连忙扔了手机,冲过去用尽力气及时拽住了杨四要打下去的拳头:“起来!”他冲着杨四吼道,呵斥着让他从靳时雨身上起来。杨四怨毒地瞪了谢臻和靳时雨一眼,骂骂咧咧地起身,听一耳朵过去没有半个能听的字眼。
谢臻力气大得出乎意料,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行动,冷着眼看了看靳时雨,拽着靳时雨的衣领就将人直直拎了起来。而靳时雨也面无表情的、冷冷的、带着愠怒的看着他。
谢臻拽着他衣领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活活勒死他,语气冰得可怕。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靳时雨咬着后槽牙,呼吸都慢慢变重。谢臻忽略他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冲着杨四喊了一声:“杨四,报警。”
死在床上的Omega被拉去做了尸检,确认死亡原因与谢臻无关后便放了人,靳时雨因为出手伤人被罚了处分,连假期前的最后两天班都被告知暂时不用来上了。
刚出警局的大门,谢臻和门口的靳时雨对视上,他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只能僵硬地扭开头。
谢臻理了理衣服,这时候才彻底看清楚衣领上的污秽沾了一大摊,神色越发难看。
他眼睁睁看着靳时雨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他走到自己的车前,背对着谢臻,没吭声。
道上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来,朦朦胧胧只能看清个大概。靳时雨稍偏了头,扭头看向他,像是在示意什么。
他们心里都憋着火,谁也不肯主动打破僵局,僵硬着对峙了半晌,靳时雨沉沉出了一口气:“还要我请你?”
谢臻:“我可以打车。”
“打车?你的目的地是我家吗?”靳时雨嘲了声,迅速上了车。
他等了片刻,谢臻才跟着上了他的车。摩托车的后座不算大,挤着两个大男人有些勉强,靳时雨的嘲讽历历在耳,谢臻自觉往后靠了靠,避免碰到靳时雨的背。
靳时雨开得飞快,遇到红灯时又急刹车,震得谢臻连续好几次撞在靳时雨的背上。
压在心里的火苗越窜越高,谢臻撑扶着摩托车的手忍不住攥拳。
到了靳时雨家,谢臻前脚跨进门,后脚便拽着靳时雨的衣领狠狠给了他鼻梁骨一拳。
用力之至,一拳便见了血。
靳时雨眼神发狠,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领,用指关节随意擦了擦流出来的血迹。
他猛地反揪住谢臻的衣领,将谢臻狠狠掼到地上。后脑、脊椎砸在地上,谢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砸出来了。
“咳……咳……”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底线。”靳时雨扼住他的下颔,手指发力,像是要把人下巴捏碎。
“我早就说过,别让我再闻到那个红酒味的信息素,也不要让我在你身上闻到别的Alpha的味道。你搞清楚,你现在是以什么地位和身份待在我身边。”
“既然把我当做交易的甲方,那就做好你该做的,别做任何你不该做的。”
“谢臻,你他妈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谢臻努力出声:“你那么嫌弃我脏?”
靳时雨眯眼:“不然你以为呢?”
“你以为我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喜欢你吗,哥,我十八岁那年,你是第一次吗,看起来比我熟练多了。”
谢臻不出声,曲起腿往靳时雨腹部狠狠踹了一脚,趁机猛地一把推开了他,他莫名其妙暴了怒:“你还敢叫我哥?”
“我还想问你,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靳时雨!”
“装定位器,打人,明明知道我身上不干不净还要和我不清不楚,这会毁了你你知道吗?!”
靳时雨被那一脚踹的疼得厉害,咬紧了牙,连着冷汗都险些冒下来,他仰着头嗤笑:“你在关心我?”
谢臻千句万句要骂出来的话,被靳时雨这么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靳时雨见他不说话,笑得一脸了然:“怎么不说话,你也知道你的关心只不过是你这么多年以来习以为常的……属于上位者姿态的教训?”
他的表情逐渐冷却下来,躺在地板上的姿势分外随意,他就那么盯着已经爬起来的谢臻,慢慢出声,声音凉薄:“怎么,你还把我当成你们谢家的狗。”
谢臻无言以对,却浑身发着抖,极力克制着要爆发的情绪。
他摇摇头,声线有些许不稳:“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那你把我当什么,亲人?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
靳时雨被他话中莫名幼稚的语气逗笑,他缓缓直起身子来:“信不信是我的事,可谢臻,我可以直白告诉你,我从来没把你当过亲人。”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神色淡淡:“挺晚了,算算账吧。”
“我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碰我的东西,我不仅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我还知道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我还会干什么。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了,我不在乎未来究竟还能不能被别人称作一声靳组长,所以我不介意变成和你一样的人,谢警官。”
“买了你这么久,我还没见识过谢老板主动逢迎的样子。我只给你半个小时,把你身上恶心的味道藏一藏。”
谢臻被谢警官三个字砸得只觉天昏地暗,他尘封的、逐渐忘却的过去,被靳时雨用三个字强行唤醒。
他甚至没有精力去设想接下来可能会遭受到的羞辱。
谢警官、谢老板、谢三……他记忆中再度闪现白天的所见所闻,眼前景象逐渐虚化被鲜血染红,血肉飞溅,入眼是一片模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胜者的狞笑,狂欢,如潮涌般铺天盖地袭来。
谢臻腿一个没撑住,面色苍白地呕了出来。
第13章 故友
13
“吐够没。”靳时雨皱着眉,没好气地拍了拍谢臻的背,递过去一杯水。
谢臻软趴趴地跪撑在垃圾桶边上的桌子上,闭着眼,睫毛被生理泪水濡湿,没有什么反应。
靳时雨有些不耐,扯了扯自己被弄脏的灰色卫衣,探头过去看谢臻,又再拍了拍:“谢臻,出声。”
被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靳时雨察觉有些不对劲,放大声音:“谢臻?谢臻!哥!”
谢臻勉强艰难地睁开眼,眼泪盛在眼眶里,眼前模模糊糊的,他还冒着冷汗,嗫嚅着嘴:“别叫了……”
下一秒,谢臻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被靳时雨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谢臻没力气和他多费口舌,任由靳时雨抱着,暂时性的将头抵在了他胸口上。
“家属平时多关注一下,病人长期营养不良,还贫血,平时要注意一日三餐的食用时间,也要多勤加锻炼,不要懒惰,没什么大事了,挂完这两瓶水就好了。”护士推着个输液架过来,靳时雨站在旁边,不动神色地接过来。
他低头看了眼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的谢臻,淡淡地说:“知道了,谢谢。”
护士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这对看起来熟又不太熟的情侣,皱着眉替谢臻扎上针,临走前还嘱咐了句:“注意输液瓶啊,及时换瓶,不然容易回血。”
她嘱咐完后便走了,周围都是输液的人,有些嘈杂,听起来有些许乱糟糟的。靳时雨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没有耳机,只能随意挑了个和谢臻隔着个位置的座位坐下。
“今天没吃饭?”靳时雨瞥向谢臻。
谢臻蜷曲了下手指:“关你什么事。”
靳时雨说:“……你要是不想聊,那不如来聊聊别的,比如你和那个叫杨什么的是什么关系。你们应该不只是简单的介绍客户中间人的关系吧。”
他说完,表情自然又从容。
谢臻沉默片刻:“没吃。”
“平时呢?”
谢臻反问:“你查户口?”
“你户口上有多少人,家境怎么样,人生历程我都清清楚楚,需要查吗?”靳时雨随意撇了他一眼,手指随意点着座椅靠背,发出敲击金属时的哒哒声。谢臻蓦地沉默,没有回看他,半晌后才有了动静。
“无论过去怎么样,现在只有我一个了。”谢臻语气平淡,如果没有那长达接近一分钟的沉默,靳时雨或许真的会觉得谢臻全然不在乎。
靳时雨嗤笑:“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谢天宇是你失手捅死的,我是你亲手推开的,你漂亮、完美的人生是被谁毁的,答案还需要我说吗?”
谢臻盯着缓缓往输液管里流的液体,呼吸都跟着它变慢,他闭上眼,低声开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你不该和我扯上关系。你既然能猜到杨四和我之间存在别的关系,你就不应该接近我,你应该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不在乎。”靳时雨风轻云淡地回答着。
谢臻加大音量斥道:“我在乎!”
“……无论如何,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不要让我后悔当年捡你回家。”谢臻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扶着额。
靳时雨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假惺惺了,谢臻,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当年,把我丢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亲人?”
“你知道我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每个晚上,在每个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晚上,我都在想,如果你在我眼前,我会亲手掐死你。”靳时雨低声凑在他耳边说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他的眼神如刀般割在谢臻脸上,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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