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老者在撒谎,为什么?
第231章
四人走进老者的屋中,老者所说的解药,其实是熬出来的药渣,若能从药渣中认出药材成分,就能确认最终药方了。
药渣被老者分散开平铺在桌上,还带着濡湿感,路君年熟知一部分寻常的药材,一眼看去却看到了好几种没见过的草药,有些草药碎烂得太厉害,根本看不出形状来。
“这些药材,你可都认得?”老者问路君年。
路君年:“有几样认不出,所有的药渣都在这里了?”
“对。”
“不如让医馆的药童过来看看罢。”路君年提议道,暗暗记下了这些药渣的颜色和气味。
“我们都不认识医馆的人,不如,就由你去请药童。”老者说。
路君年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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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路君年便带着孟大夫和药童上了山,到了老者屋中,却没看到老者的身影,只剩刘家二人。
“师傅受了伤,歇息去了。”刘义说。
老者身上的伤,是跟那些人打斗留下的,还是跟铃夜打斗时留下的?
路君年疑心不减,将孟大夫和药童带到药渣前面。
孟大夫和药童看着散开数量不多的药渣,大气都不敢喘,小心地观察着药渣,又俯下|身去闻药渣的味道,观察颜色。
“药渣溯源本就艰难,这药渣数量太少,也不能通过口尝分辨药材,”孟大夫看完,离得远了点,对路君年说:“难哦!”
路君年:“能不能知道大概的药材种类?”
孟大夫说出了十几种药材,其中包括了珍贵又稀少的鹦舌根,甚至是李大人给路君年的药单上的药材品类和数量,全都能跟药渣对上。
奇怪,李大人他们会这么好心,直接将正确的药方告诉他们?
“还有一种药材猜不出名字,”孟大夫拧着眉头,指着一处药渣,说:“你看这里,有一片很薄近乎透明的药材碎片,能看清纹路,我对这样的纹路有些眼熟,但怎么都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路君年也凑过去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他倒是对这药材没有一点印象,药方上的药材名称已经全了,而眼前这碎片并不在它们之中。
刘文和刘义也跟着上前查看,刘义看完起身也跟着皱了眉头:“我好像也见过,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种碎片了。”
刘文摇了摇头:“要是这碎片再大一点就能看清了。”
路君年道:“既然你们都说见过,想必是平时就能看见的东西,这么常见,也许不是草药也说不准。”
“而且这么一点,就算尝也不一定能够尝得出味道。”药童起身,对着孟大夫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路君年垂眼看着这些药渣,说:“最后一道药材如此常见,看来影响解药量的还是这鹦舌根,得想办法找到大量鹦舌根。”
几人一致认同路君年所说,再无更多进展,孟大夫将药方记下,便道谢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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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夫和药童走后,路君年朝着屋后的暗门,说:“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没过一会儿,老者便拄着拐走了出来。
“你的面容,就这么不能被人认出?”路君年问。
即便脸上做了一层伪装,对方却还是这么小心谨慎。
老者拄着的木拐在地上敲了敲,说:“谁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完,老者又看向药渣,道:“我在背后都听到你们的对话了,这最后的药材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那鹦舌根。我要离开定方城一段时间,去其他城池寻找鹦舌根,你们三个继续待在铁器厂,到我回来前的这些日子里,就当普通的铁匠就好,不必再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路君年淡淡地瞥了一眼老者的伤腿,说:“老先生行动如此不便,不如让我跟着你一同去寻找鹦舌根?”
这些药渣见多识广的药童来了都没办法全部分离开,路君年虽然怀疑老者的动机不纯,但并不认为他会在药渣上动手脚,也不可能偷偷藏起一块药渣。
所以,这些药渣一定就是铃夜带出来的全部药渣了。
只是,若老者真的想帮定方城的百姓,他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老者为何一定要杀了铃夜,从铃夜手中夺走药渣?
老者神色复杂地看了路君年一眼,说:“不必,即便是伤了一条腿,我照样能够顾得了自身,你留在定方城,别做多余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略含警告意味,路君年抬眸深深地看着老者,说:“那便祝你好运,尽快找到鹦舌根了。”
路君年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跟去,谢砚说了让他在这里等他,他就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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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不明白老者跟路君年间为何突然火药味这么重,他上前拉着老者说铁器厂内的事,老者的神情很快放松下来,没再管他们,跟着刘义走出了屋子。
刘文在收拾药渣装瓶,路君年与之无话,就要回家,刘文却突然说:“路君年,不用怀疑师傅的动机,他是真的为定方城百姓着想。”
路君年淡淡道:“我明白。”
“杀了你的友人,一定非他本意。”
路君年静默良久,才说:“虽然我跟那位友人相识不久,但他好歹跟我在同一屋檐下住了有小半年时间,我还没有学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也没有与你们为敌,但我的友人昨天刚死,你们得给我适应的时间。”
刘文:“那就好。”刘文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提前跟你说一句新春常乐。”
“同乐。”路君年淡淡地留下两个字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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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回到家,看到邻家的女孩蹲在他府邸门口,手里捧着前几天他送出去的饭碗,此时已被洗得干净。
路君年赶忙将人拉起,问:“怎么蹲在这里?”
女孩的眼圈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现在扁着嘴回答他的问题:“我来还碗。”
路君年心有不忍,揉了揉她的头,又问:“你娘亲呢?”
女孩双眼很快就蓄满了眼泪,哽咽着说:“娘亲快走了。”
路君年下意识地问了句“去哪儿”,然后很快想到,走了的意思也可能是快不行了。
他让女孩在门口等了下,回府中拿出了一个竹筒,将里面的药水倒在了碗中,说:“这些药水可能不够用,但应当足够应急,快去拿给你娘亲喝。”
女孩紧紧捧着手里的碗,再没顾得上她娘亲跟她说的不要靠近城里的铁匠的话,抱着碗就跑回了自己家。
路君年心情沉重地看着这一切,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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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新春,街道上放了整夜的鞭炮和烟花。
今夜喧闹,终归是睡不着的,路君年也没打算那么早睡,点了夜灯坐在书桌前,提笔给谢砚写信。
他将铃夜的事告诉了谢砚,又着重说了老者身上的疑点,最后加上了邻家的女孩,语气中尽是惋惜和不忍。
路君年思索良久,最终没有写太多其他的话,他已经失去了一个铃夜,不能再让另一个铃夜出去送信,这么长的一封信,也没办法使用信鸽传信,只能走平常的渠道,由信使慢慢地往京城里送。
信件送往宫中,自然不可能直接交到谢砚手中,一定会被人提前打开查看,所以路君年并没有写太多私人感情的话,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思念,希望谢砚能懂。
想到谢砚,路君年披上斗篷,推开门站在院子中,通过府上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观望屋外冲天而去的烟花,又在半空中绽放。
这些热闹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异乡人。
满城的热闹也跟身陷病疾的人们无关,新年夜,不过是又一个需要与疾病抗争的夜晚,屋外的喧嚣反而衬出屋内的冷清寂寥。
有人新春欢笑连连,有人旧日苦楚万分,好不讽刺。
路君年难得悲天悯人,本就清冷的双眸变得更加寒凉,他仰望着天上的圆月,双手交合着念道:“爹,新春安康。”
末了,又道:“小砚,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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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京城。
年宴大殿上一阵低沉死气,皇帝突然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太子人呢!让你们看着太子,你们东宫的人全都不知道太子去了哪儿,是都想掉脑袋吗!”
“皇上息怒!”大太监很快趴跪在地上,紧接着满殿的妃嫔权贵全都跪在了地上求皇上息怒。
谢棱渊冷冷地看着身前空着的座位,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到底去了哪儿!”皇帝吼道,一下将桌子掀翻了。
自四十岁生辰大宴以来,皇帝的脾气越发难捉摸,满殿的人都不敢触了逆鳞,纷纷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就连他身边的洛皇后,都紧闭着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贵妃,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哪儿有一点太子的样子!”皇帝见无人敢出声,率先喊到了虞贵妃,指着她说:“你看看你把他宠成什么样子了,大过年的喜庆日子,去年拿个冒牌货糊弄朕,今年更是来都不来了!他要造反吗?”
皇帝一句“造反”,众人讳莫如深,虞贵妃很快佯装哭泣,谢棱渊更是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父皇怎么会认为儿臣想造反?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出现,殿内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往殿门口看去。
太子总算出现了。
谢砚一身华服大跨步走进殿中,而他身后,还让人搬着一樽八仙过海玉石雕像。
雕像足有半人高,约摸有一名男子长,雕像主体以玉石为主,八仙的宝器却都是金雕的,上面还镶有宝石,在殿内的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儿臣给父皇拜年,恭祝父皇江河绵延,万寿无疆!”
第232章
随着谢砚的一番贺词,周围的宫人很有眼力见,赶忙跪在地上,也跟着喊“吾皇万岁”。
皇帝心里气急,可看到大殿下谢砚从容不迫的模样,和那精雕玉琢的八仙像,竟一时不知该不该生气。
“为何来这么晚?”皇帝沉声问道,大太监很快扶着皇帝坐下,并让人重新摆好桌子,布上吃食果盘。
谢砚镇定自若地拱手道:“儿臣亲自去唐石山接的这尊雕像,给父皇的贺礼,自然是要臣亲自运送才放心。”
虞贵妃也很快为谢砚说起了好话,皇帝的气慢慢被抚顺,看着谢砚却仍旧觉得糟心,又找了个机会训斥道:“太子妃都快临盆了,你还整天东奔西跑,该留点心放在宫里了!贺礼和皇嗣比,你可要分清谁轻谁重。”
被点到的太子妃练蓉微微福身,朝着殿上颔首。
按照计划,练蓉现在已经怀胎八月。
谢砚看都没往旁边看,很快又回道:“皇嗣能有很多个,父皇却只有一个,自然是父皇更重要,若父皇看了这八仙像能高兴,儿臣这一行便值了。”
谢砚话里话外,字字句句都讨好着皇帝,让皇帝再说不出苛责的话,摆了摆手,说:“赐坐。”
“谢父皇!”谢砚垂着头慢慢回到自己位上,在皇帝看不见的时候,恢复了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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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蓉坐在谢砚身边,给他倒了杯酒,小声地提醒道:“太子殿下,按照计划,下月就会临盆。”
谢砚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练蓉面露担忧,又问:“那您答应我的事……”
谢砚举起酒杯,跟练蓉手中的清水碰了碰,他仰头将酒喝完,这才说道:“等过了这关,承诺你的事自然也能达成。”
“谢太子。”
谢砚没再理她,兀自吃着饭菜,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桌子下的双腿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时,太阳已经落山,马匹再跑不能,他一路从城门口跑回的东宫,又很快换衣服戴太子冠,这才将将赶上年会宴,双腿急速奔跑又突然停下,现在抽痛不已,好在圆满地骗过了所有人。
八仙像是钟译和准备的,自然也在谢砚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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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看着怎么气息不稳呀?”谢棱渊在这时端着酒杯携着王妃白氏走了过来,“东宫到年宴大殿的距离也没有多远,皇兄怎么一副很累的样子?”
谢砚淡淡地抬眸看向谢棱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皇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自然是一直关心的。”谢棱渊低声笑了笑,抬了抬手,身边的王妃白氏上前拉住了练蓉的手,一脸热情地说:“太子妃姐姐就快要临盆了,肚子可真争气呀,不像妹妹,肚子里的皇孙才三个月大。”
谢砚正要回白氏的话,谢棱渊抬起酒杯向谢砚一敬,说起了政事。
谢砚怎会看不明白他们的意图,警告地看向练蓉,这才专心去应付谢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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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练蓉抬头看着白氏,不解地问:“才三个月大,你怎么知道是皇孙不是皇女?而且也不是我争气,是太子比较……”
练蓉想了没多久,说:“太子比较猛烈。”
自成婚以后,谢砚并没有碰过她,但练蓉自是不能让旁人知的。
白氏听完,脸上很快白了一片,练蓉这意思,不就是说谢棱渊没谢砚争气?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酸儿辣女,太医说妹妹怀得是皇孙呢。”
练蓉性子本就内敛,在宫中这些日子也没学得会尔虞我诈,但是敌是友还是分得清的,她只是不会说话,并不是傻,自然听出了白氏话语中炫耀的意思,默默地回了句:“哦。”
原本还在等着练蓉反击的白氏就得到这么一个回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话题接下去,她干笑了一声,又说:“实不相瞒,妹妹一个人在宫里实在孤独,不知姐姐在宫中是如何打发每日的时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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