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立刻攥紧缰绳压低了身子,路君年胸口直接贴在了马背上,黑马紧急勒停,前腿高高悬在半空虚空踏了几步,只两只后腿落在地面,整个马身近乎直立。
路君年被谢砚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他看到了整个紧急勒马的全过程,惊险而刺激。
只要马身再往后仰一点,整只马就会翻倒,马背上的两人都会受伤。
谢砚在他身后,双腿有力地夹着马腹,才没让两人掉下去,马身直立后,路君年相当于是完全坐在了谢砚身上,谢砚一人承担了两人的重量,路君年能感觉到,谢砚夹马腹的双腿都在发抖。
好在,黑马很快落下前蹄,安静地垂头吃地上的草,仿佛刚刚极为惊险的一幕并不存在。
谢砚还趴在路君年背上一动不动,左手臂还横在路君年身前,掌心紧紧贴着路君年腰右侧。
路君年觉得不太舒服,微抬了抬身,谢砚很快嚷嚷起来:“别乱动,我腿软了。”
路君年便不再动,小声说:“感谢砚公子救命之恩,刚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受伤。”
“真要感谢的话,可别只是口头说说,要付出点行动。”谢砚懒洋洋地说。
路君年还想问付出什么行动,阮芸萱跟钟译和就走到了两人马边。
“砚哥,你们刚刚那样实在太危险了,就算是为了不成为输家,也不该那样鲁莽。”钟译和说。
“就是就是,虽然我早就盯上了译和的玉锦鲤,译和输了,他的玉锦鲤是我的了,但太子哥哥若是受伤的话,牺牲实在太大了。”阮芸萱在旁边附和道。
“原来你早就打着我玉锦鲤的主意了!砚哥是不是就是为了帮你才跟路云霏同骑的?”
“我没这么要求太子哥哥!”
“你真是害人不浅,差点酿成大祸!”
“都说了不是我!你快点把玉锦鲤给我!”
……
路君年没有理会旁边那对冤家的争吵,他静静地趴在马背上,思考该怎么偿还这份救命之情。
“今天不赌马了,”谢砚突然对钟译和跟阮芸萱说,“你们先去其他地方玩,我跟路少爷在这里休息一下。”
钟译和点头,很快就拉着阮芸萱走了。
“云霏,我想吃桃花酥。”谢砚下巴抵在路君年肩头,轻声说,口中呼出的气息轻吹动路君年垂在脸侧的碎发。
路君年伸出手想理一下碎发,才刚碰到脸,手就被谢砚的头压住,他偏头不解地看向谢砚,谢砚脸上是得逞了的坏笑。
路君年失笑,问:“你腿好了吗?”
“好了。”
“东西放在屋子里了,先下马。”
谢砚直起身下马,落地后朝着路君年伸出手。
路君年静默一瞬,抓住了那只手下马,他一下马,谢砚很快又伸长了手臂架在他肩上,半身重量全倚在了他身上。
“腿还软着?”
“嗯,还没好,我现在惊魂未定。”谢砚面色如常地说着谎话。
路君年看了谢砚的双腿一眼,没有说什么,扶着人往屋里走去。
其实知道谢砚对他什么心思后,他现在多少能够猜到,对方有些时候一些奇怪行为的目的。
尽管谢砚否认,但路君年仍旧把他现在的行为,定义为撒娇。
回顾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互动,其实他早该察觉,谢砚下意识的行为早就脱离了正常友人的界限,偏偏两人都习以为常。
而如今,谢砚救了他一命,他无论怎样,都没理由将人狠心拒绝。
世事两难全,路君年心里叹道,只能装看不懂、听不懂了。
竹篓打开,桂花酿的酒香味很快弥漫出来,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桂花香。
“路大人酿酒的手法真不错。”谢砚喝了一碗后由衷称赞。
路君年看着竹篓里的两包桃花酥,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厨娘做的桃花酥,打开放在谢砚面前。
“卖相不错,是你做的?”谢砚交叠着双臂撑在桌上,低头看着完好无缺的桃花酥。
路君年颇为心虚地点了点头。
谢砚转头看到竹篓中还有一包,一伸手就把那包抓了过来,路君年忙按住谢砚的手。
“先吃打开的这包吧,做了太多怕吃不完。”路君年说着就想把那包卖相不好的桃花酥从谢砚手中抽出来。
谢砚不松手,带笑的眸子看着他,隐约猜出了什么,说:“你急什么,还没吃呢怎么就说吃不完。”
路君年争不过来,最后抿着唇,松了手,一言不发地坐在谢砚旁边,眼看着谢砚把那包桃花酥打开。
形状奇怪,大小不一,颜色不同,这两包桃花酥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路君年绷着脸,面上清冷淡然,没有一点被戳穿的恼色,沉声道:“路某实在没有什么厨艺天赋,砚公子还是吃路府厨娘做的桃花酥罢。”
谢砚失笑出声,就着手里这包,拿起一块很大的桃花酥咬上一口,桃花的芳香混着糖浆的甜味沁入舌尖,酥皮碎末卷入口中,咀嚼两下,没有苦味,只有甜味。
其实味道不差。
“好吃!”谢砚咽下一口,从那块桃花酥上掰下一小块递到路君年唇边,“你尝尝自己的手艺。”
路君年抬手接过,咬了一口,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甜的。”他对食物没有太多钻研,这便是他的评价。
谢砚又吃了厨娘做的,最后摇着头说:“还是你做的好吃,馅放得足,虽然形状奇怪,可是……”
路君年静静地看着谢砚,谢砚咽下口中的桃花酥,喝了一口桂花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路君年。
“可是我爱吃,它就是最最好吃。”
第69章
路君年心跳漏了半拍,转过头不看谢砚,强装镇定地喝了一口桂花酿,生硬地转了话题,问:“如果你真的成了输家,你要把皇城令给阮姑娘吗?”
谢砚摇头,细细地品尝桃花酥。
“我不会输,也不会给。能够拿来赌的一定是输得起的,输不起的拿来赌了我就一定不会输,我会不会输全看赌的东西我想不想给对方。”
谢砚话说得绕口,路君年却听懂了,说:“那让你输还挺难,反正怎么想都是你说了算。”
谢砚一听,手背杵着下巴靠近路君年,问:“你想让我输啊?”
“不,只是觉得这赌场规则挺霸道的,马术不行的人还真不敢跟你赌。”
谢砚乐了,摊了摊手,说:“我的马场规则不赌权钱,赌的是人情世故。你如果有从我身上想要的东西,刚好我也想要你身上一些东西,这样我输你一局你输我一局,合作达成。”
“所以你想要我的马鞭?连规则都不提前告诉我。”路君年给两人倒上酒。
“因为,想跟你同骑。”谢砚一眼不错地看着路君年。
路君年手指微微屈紧,从容地放下酒坛,淡淡道:“可我没有从你那里想要的东西。”
谢砚突然起身,一手撑在桌上垂头看着路君年,身影压在路君年身上。
“可我想要的还很多怎么办?”谢砚低声问。
路君年面上的淡然冷漠就快要维持不住,对方越压越低,两人越靠越近,仿佛一呼一吸间都只有对方的气息。
就在谢砚即将碰上路君年的唇时,马场小屋的门被突然推开,路君年几乎是瞬间就推开了谢砚站起身,离开到很远的位置站着。
“我跟译和买来了鱼竿,我们去钓鱼吧!”阮芸萱推开门边往里走边说,看到屋里两人神色各异,离得很远站着,不明所以,“诶?你们两个交流需要离得那么远吗?”
路君年静默,谢砚深呼吸一声,随后走到门口,看到抱着四根鱼竿和一桶鱼饵的钟译和正往这边跑。
“你们带着东西先去河边,我跟路少爷之后到。”谢砚说。
阮芸萱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路君年,又看了看桌上打开的桃花酥和桂花酿,咽了一口唾沫,小心指着桃花酥问:“我饿了,太子哥哥,我可以吃吗?”
谢砚走到桌边,将路君年做的桃花酥包起来,留了卖相更好看的桃花酥在桌上。
“这是路少爷带来的,这包你拿去和译和吃。”
“好嘞!”阮芸萱抓起了桌上那包桃花酥,冲路君年道了谢,就跟着钟译和一道骑马去了河边。
谢砚将桃花酥塞入怀中,提起装着桂花酿的竹篓,走到路君年面前,将竹篓伸过去。
“拿着去河边喝。”
路君年回神,双手接过,没有说话便往外走。
谢砚跟在路君年身后,在路君年即将走出屋子时,突然叫了一声:“云霏。”
路君年闻言回头,接着身体被重重压在了门板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唇上就是一热,谢砚直接按着他的后颈贴了上来。
鼻尖相抵,唇舌相交,呼吸交缠。
谢砚不得章法,在路君年口中乱搅一通,路君年半垂着眼睑,无法呼吸到快要窒息,手被竹篓占着没法推开谢砚。
等谢砚终于放开人,路君年才背靠着门板小口喘着气,面上绯红一片,薄唇殷红水润。
“我原本想,如果我叫你,你不回头,那今天就算了。”谢砚声音压得很低,“为什么没第一时间推开我?”
路君年抿了抿唇,不看谢砚。
无论是阮芸萱进来之前,还是刚刚,他其实都有时间、有机会将谢砚推开的,就算松了手,竹篓掉在地上,里面的桂花酿砸坏了,他也并不觉得可惜。
而他之所以没有态度坚决地推开谢砚,只是因为他下意识地接受了谢砚的侵犯行为,并不觉得冒犯。
路君年觉得自己疯了,跟谢砚一样疯了。
“为什么不推开?你是不是也心悦我?”谢砚固执地抓着路君年的手腕问道,另一只手抬着路君年的下巴强迫对方看他。
路君年看着谢砚的眼睛,几次想要移开视线,都被对方把头扳过去,他眼睫微颤,沉声道:“我不明白,我娘自我出生之时便离开了,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怎样的,更何况是……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谢砚手微微收紧,掌下的腕骨并不瘦小,因为对方跟他一样也是男子。
路君年叹了口气,挣开了谢砚的手,望向屋外的远山,说:“你是太子,将来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成群,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答案呢?”
回答是或者不是,谢砚都是君,他是臣,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谢砚垂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风吹进了小屋,将桂花酿的酒香味卷携着带往屋外散尽,谢砚低声的一句话也像是跟着微风散在了空中。
“那如果我不是太子呢?”谢砚低声问,“我不是太子的话,你能不能回我一个答案。”
路君年闻言一顿,转过头厉声道:“你不能放弃太子位!”
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怎么能就此放弃?
谢砚抬眸,静静地注视着路君年,说:“云霏,其实我始终对你保持怀疑,你在三个皇子中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我,你对谢棱渊的态度,从没参加过秋猎却贸然闯入夜林泽沼泽深处,突然对朱雀街的福字灯架产生疑虑,还有很多很多。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一直看着你,关注你,可你对我没有索求,你对我很好,我不相信你做这些只是因为心疼我,除了你也喜欢我,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路君年不发一言,思考要不要说出重生跟气运的事,但谢砚会信吗?
见路君年不说话,谢砚仰头失落地笑了一声,语带嘲弄地说:“我刚刚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放弃太子位,我为了这个位子付出了那么多,这太子位是我应得的。戴其冠承其重,我差点忘了太傅教导的谨言慎行,今天的事是我唐突了。”
路君年抱着竹篓的手收紧,还想说些什么,谢砚不愿再听,大步迈出了小屋。
自马场以后,谢砚不再像往常一样跟路君年同进同出,在太学堂里,虽然两人正面撞上了也会互相点头问好,但平日里的交集几乎没有,生分得如同陌生人。
路君年心里有几分失落,谢砚在学堂里还坐在他右边,但再没有让他抄过书,也没再看着他有没有挑食不吃肉,更没有再邀他去过东宫。
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路君年心想。
钟译和很快察觉出什么。
其实当时在马场河边钓鱼时,他就感觉到气氛沉闷,路君年不说话还算正常,毕竟他本身也不是闹腾的人,但谢砚并不是沉默的人,平时钓到个没见过的小鱼也会大肆喧闹一番,那天钓到了大鱼却闷声不吭地放进了木桶,对于他跟阮芸萱阴阳怪气地吹捧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钟译和终于下定结论——这两人闹矛盾了!
路君年仍旧独来独往,越寻见他并没有跟谢砚一起上下学堂,以为两人有了隔阂,有好几次坠在路君年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都被谢砚抓住一顿教训。
钟译和就跟在谢砚身边,实在看不明白了。
砚哥何时这么拧巴了?
“不如我把路云霏叫过来跟我们一起走?”下了堂,钟译和看到路君年还埋首在书堆中,而越寻也没有离开,他便问了旁边的谢砚一声。
谢砚瞪着路君年的背影,说:“把越寻叫出来跟我们走。”
“今天又打他?”钟译和问。
“不,让他给我们跑腿买东西。”谢砚转过身不再看路君年,“等下他出来让他出宫去买一碗米线,然后你给里面那位送去,记得让越寻尝下有没有被下毒。”
钟译和无言,依言照办了。
于是,等路君年终于做出国师留下的难题后,手边就多了一份温热的米线。
“这题很难,不急着今天做完吧?”钟译和放下米线后,坐在路君年身边,拿过路君年的纸页,看上面的答案。
外面天已经黑了,早过了晚膳时间,路君年确实饿了,跟钟译和道了谢,拿过木箸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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