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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古代架空)——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4:26:09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他轻车熟路绕到后院,在暖阁里找到准备为他换剔骨弦的崔淑世,道:“我刚听到王相与二公子吵起来了。”
  崔淑世眼也不抬:“从遭灾起浙东田产减收,佃户交的租子少了,为着几房里分赃分不均,又都在抢上头拨下的赈款,数月里吵了总有几十架。”
  谢竟如今出入相府十分频繁,又得王俶器重,渐渐那些最初死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王家仆从们也略有松动,这会儿他和崔淑世倒也得空私下说几句闲话。
  “王老二一个月也不进我屋里一回的,前儿倒有脸跑过来问崔家在州县上的地皮得了多少贴补,叫我一巴掌扇出去了。”
  谢竟愕然望了她一眼,崔淑世嗤笑道:“王妃这是少见多怪了。早些年闹将起来都是互相扇的,这几年他爹做事少不了我打点,才收敛些,少来烦我。”
  每回换过剔骨弦,谢竟总要靠在榻上喘息半晌,将痛出的一身汗晾干才能缓过来。他示意了一下崔淑世腕上那个红点,问:“夫人也是自己给自己换么?”
  “我就靠狠下心来学这一手,才换得王俶另眼相看。”崔淑世把匣子收拾起来,转脸瞥到谢竟的苍白脸色,倒了盏茶给他。
  谢竟一想也是,崔淑世在王家的地位颠覆性上升是由于王俶的器重,对他来说,一位老辣干练、精明肚肠的助手,比不讨次子喜欢的媳妇有用多了。只不知若这份器重来得稍早些,阿篁的童年是否也会不那么难捱。
  他迟疑了一下,模糊了自己的措辞:“很多年前,阿篁那时也许七八岁?到王府来玩,跟我说……”
  崔淑世却只是平声道:“说我恨她?”
  谢竟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坦诚。
  “我确实恨她,”崔淑世淡淡地陈说着,“有谁告诉你一个母亲必须爱她的孩子?有哪一条律令说一个母亲倘要恨她的孩子,就该下诏狱、受极刑?”
  谢竟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个母亲会真心实意地憎恨自己的亲子,这是谢竟从来连想没想过的一件事。陆书青和陆书宁提供给他的情绪价值是在太饱满、太丰富了,他的眼睛里只要装了这一对儿女,别的就什么都再装不下了。
  可是转念一想,貌合神离的母子他身边并非没有——王氏对陆令章,实在也没有什么礼法纲常之外的温情。
  崔淑世冷冷道:“夫子满口孝悌,圣贤书道貌岸然,‘慈母爱子,非为报也’,普天之下的人父人夫借这一套阔论,堂皇地把母亲锁在深闺里为孩子熬干心血,好自己一身清闲做甩手掌柜。”
  谢竟隐约能体味到崔淑世“恨意”的来源在哪里。她并非因为阿篁不是一个嫡子而恨,也并非把自己在相府数年煎熬的辰光归咎于她。阿篁是受了她的父亲、她的祖辈的株连,是她父母那从头交恶至尾的关系、崔氏与王氏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宿怨的牺牲品。
  崔淑世只是平等地恨着这四面高墙围成的深邸内一切的人与物——也许甚至包括她自己。
  谢竟愣了神,崔淑世将他情态看在眼里,只轻描淡写地抹过话头:“王妃不必琢磨了,你在昭王府那个桃花源里过活了十年,哪里需要懂得这些?”
  迥异的命运让他们永远无法就“母亲”这个身份达成共识。谢竟不敢再多言,只得转而谈起正事:
  “昭王过几日会以安抚河洛封地的缘由离京北上,途径淮泗,将暗中与他昔年培植的那些势力通气,巩固关系,以供来年所用;长公主在雍州的战绩夫人想必比我更清楚,不出意外,明年春当可如期凯旋返京。”
  崔淑世清楚谢竟这是在向她共享谋事的进程,以示合作态度,便道:“你们要我去跟陛下表忠心的话,我也捎了。”
  谢竟有些好奇:“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多虑,”崔淑世又解释,“他原话是,皇兄皇嫂多虑了。”
  这就算是陆令章的表态了,表示他接收到了他们“对皇位并不感兴趣”的信号。谢竟不难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语气,那种看不出喜怒、心中早有成算的平静。从这两个字他没法判断,陆令章究竟有没有疑过昭王府——谢竟其实倾向于,陆令章在那个位子,疑过身边任何一个人。
  他转脸看向崔淑世:“那么夫人考虑得如何了?是否怀疑昭王府的诚意?”
  崔淑世默然片刻,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到我这个处境,没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余地。我若一早不想借昭王府之力,当日在汤山也就不会替你瞒天过海。”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私印递给谢竟:“相府里眼睛太多,我手伸得再长也有限。你们要崔家做什么,拿着这个吩咐就是了。”
  从相府出来回谢家,途径往日最热闹、人流最密集的南市街,却见摊贩商户撤了大半,许多沿街店面的檐下聚着流落进京的难民,挤挤挨挨地讨生活。
  谢竟距离不近,不足以听到他们的口音,也就无从判断他们是从何处流落至此。但据方才崔淑世所言,连王家自己产业上的收成都不佳,江北的年景更不必想。
  牌楼下搭了大片粥棚,谢竟当日求张太傅帮的那个忙已在此时初见成效:士林之间口耳相传着昭王殿下母族吴家慷慨解囊,济万民克时艰。名声吹了起来,再与某些借机囤积居奇、发国难财的商贾人家一对照,高下立现,一时传为“儒商”美谈。
  虽然商人本性逐利,此举也不过是一种替昭王府笼络人心的手段,但百姓只认钱,钱从谁的腰包里出,谁就是恩人,并不管你本意是不是为了救世。
  谢竟向随从吩咐“停车”,掀开帘子仔细望了一会儿粥棚,忽然抬手一指,问:“那是什么人?”
  随从定睛一瞧,回话:“与昭王府过从甚密的吴家、李家施粥造势,那年纪大些的是李家长女,年纪小些的,恕在下不识得。”
  你当然不识得,谢竟心说,那是陆书宁。
  从陆书青生辰那日兄妹两就回家住了,此后大约因为灾情日益严重,又兼在鸡鸣寺礼了几十年佛的太皇太后萧氏身体每况愈下,有传言道是兴许撑不过今冬了,王氏忙于祈福祝祷,也再顾不上为难了。
  谢竟倒是不意外在这里看到陆书宁,类似的事情在雍州她就见过也做过,既有李家照拂,想帮忙就去帮忙,都随她。陆令从想来也是这样考虑的。
  让他在意的其实是李岐的外甥女。谢竟记得她单名冶,表字芳尘,在京城少女中一向有品貌妍慧的佳名。上一回他见到她,还是四年前在乌衣巷,她文静、得体地站在谢浚身旁,座上长辈们提及她时大方地应对一两句,其余时间又知趣地含笑做个讨人喜欢的听众。
  谢浚走后,谢竟完全失却了关于李冶的任何消息,也不便直接向李岐问起。直到今日偶然一见,看她发鬟衣着,原来还未出阁。
  李冶面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是俯身机械重复拿碗、起勺、盛粥的动作,偶尔陆书宁讲话,才用婉然的笑眼看一看她。
  谢竟心内一时涩苦难言,他们原本离成为一家亲眷只差半步之遥,到头来一道洞房门槛,生生迈成了隔断阴阳的奈何桥。四年已久到足够忘却也足够放下,李岐的姐姐掌家严苛,不会放任女儿对着一个没有任何实质性媒妁婚约、还早已命丧黄泉的心上人继续追思下去。
  他直勾勾地看着粥棚,那厢陆书宁却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睁大些眼,目光准确地锁定了谢竟的方向。
  然而她一句话未说,没挥手招呼更不曾开口唤一句母亲,不给随从任何一点生疑的机会,只是定定地、长久地凝望着谢竟的车厢上那小小一方窗,在李冶侧目问她“怎么了”时,缓慢而笃定地摇了摇头。
  谢竟默默出一口气,放下车帘,清楚地知晓陆书宁看到了他,在用那种方式无声向他问候。
  一路千头万绪地驶回乌衣巷,谢竟下车时犹在走神,恍恍惚惚进了谢府大门,却不意发现那班素日八风不动的王家下人们聚在前厅,三三两两议论着,倒像是一副惶惑样子。
  “何事聒噪?”谢竟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过得泾渭分明,懒得多管,只随口问。
  有人怯怯道:“……回大人,洒扫的小厮说,东院今早见了鬼了!”
  谢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几乎失笑,差点脱口而出“还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有人深恐志怪之说,可也有自己这样醉里梦里期盼世间真有神鬼魂灵的,能让他谢之无再同阴司中的至亲见上哪怕一眼。
  王家的下人们也不是就有多信鬼神之论,实在是谢府这宅院阴气太盛,冤孽难消,砖缝里至今犹留着晦暗的褐红。抄检当夜两名女眷一被乱箭射死,一在羽林卫刀下身首分离,还有一少年葬身火海,此外更有仆从侍女几十口人,一夜丧命无人生还,让他们如何不胆寒。
  “带我过去。”
  谢竟步下转了方向,命人引路,东院占地甚广,住回谢家之后他从未踏足,小厮七拐八拐,最后竟领着他来到了谢浚的书房外。
  “大人自己瞧罢……这屋内屋外我们都是日日清扫,纵无人居住也不敢怠慢,谁知道今早一进来,就在里面桌上看见……”
  谢竟不再听他啰嗦,迈步进去,转过书橱,直直迎上谢浚的桌案。
  案上赫然是一个淋漓的血手印。
  现实
 
 
第81章 十九.二
  谢竟站在谢浚的书房中环顾四壁,虽然被王家下人们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是举目还是空荡荡,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抄检乌衣巷那天的后半夜谢家起了火,不知哀哭与惨叫声中是谁失手碰翻了烛台,一发不可收拾地烧掉东北边大片院墙屋舍,谢浚的卧室、书房也在其中。
  他的父兄问斩后这座宅院被封锁起来,暂时充公,谢竟听陆令从讲是朝廷命人将断壁颓垣清理过,又一一修缮了,总有传言说要另派用场,却总也没动静,直到年初谢竟回京,物归原主。
  现在想来,做主修缮谢府的命令,兴许也是陆令章下的。
  昔年家中随处可见的奇珍文玩,大约不是被抄走,便是被士卒趁乱浑水摸鱼带出去了。谢竟不曾也不敢去他父母、兄嫂的房中,睹物思人最能摧断肝肠,还不知有多少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留下来。
  管事给他回话道:“素日里除了南院,其他几个院子都是上着锁的,我们每天早晨去清扫时一开一关,之后连钥匙都不碰一下的。刚才召齐了人,也挨个儿都拿手比过了,没有一样的。”
  谢竟慢慢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比了一下,发现手印略大他的手一些,骨节比较突出,应当是个男子。血迹还新,估摸着也就是清晨侍女开锁前不久留下的。
  他回头问:“有没有遭窃?不管是这屋里,还是你们各自房中?”
  那管事却是个老练的,非是如此,恐怕也不会被王俶派到谢府来。他早吩咐过众人回去查看私物,又道:“当日搬进来时,大人虽然伤怀,不愿管事,但我们不能不按例把几个院子的陈设一一登记入册。方才让他们核对过,亦无缺漏。”
  其实谢竟也是白问一嘴,闯入者留下一个血手印,显然是恐吓意味居多,且恐吓的对象似乎也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些下人们——要不然何不把手印留到他南院去?
  他心中一动,微微抬眼,将庭中乌压压一片人头扫了一遍,顺水推舟作出凝重神色,道:“既如此,夜里都留点心,不论是人是鬼,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不定哪天还要来,且等着吧。”
  原本侍女与小厮眼睛都毒得很,尽忠职守地看着谢竟的房门,但凡他出来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竟一直深觉,陆令从将暗道的入口选在他房中实在是明智之举,至少那群眼线不会站在床边盯着他睡觉。
  不过此事一出,又兼有谢竟那道雪上加霜的吩咐,一时人心也有些惶惶,夜里没事做的大都紧闭房门,值夜的也扎堆聚起来壮胆,倒松懈了对谢竟的束缚。
  然而还没有等到手印的主人再有一次异动,谢竟先接了道意料之外的圣旨:陆令章命他尽快动身,渡过淮河前往徐州,替天子督察淮阳、济阴、下邳等郡的赈济事宜。
  旨意拿在手中,谢竟心里立刻明镜儿似的——陆令章知晓他们明春起事的谋划了。不论从前他疑不疑昭王府,这件事上他能派谢竟去,至少证明此时此刻对他们是信任的。
  陆令从在半月前已经离京,名义上是巡视封地,目的地也确实是洛邑不假,但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途径淮北诸郡时,陆令从会去确认他三年前带虎师驻扎于此时,暗暗发展出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还在畅通运行着,以保证来年春天京师生变,这些地方的守军不会“积极”“主动”地去勤王。
  随行的属官们一早在金陵城外就与他分道而行,照旧北上,陆令从只身入淮,事情办成再转走官道去追大部队。这样不会惹人注目,也能交代了朝廷。
  这道旨令是陆令章直接下给谢竟的,且时间在陆令从离京后大半月,同时正值各路钦差陆续赴任,去地方上巡视灾情,因此谢竟动身并不点眼,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他此行会和昭王有什么关系。
  谢竟把消息带回到相府给王俶时,崔淑世亦在一侧,一贯的波澜不惊。谢竟倒看不出她事先对此是否知情,但据他了解,崔淑世和神龙殿私下有联系也有协议,陆令章会知晓他们的计划,也许就是崔淑世在替他们“表忠心”时,暗暗点了那么一句。
  派他去淮北,打着相府试探忠心的名号,实则摸底这些州县会否真正供陆令从掌控,没准也是崔淑世献给陆令章的计策。
  王俶看罢圣旨,向他二儿媳递了个眼色,想来是在揣摩陆令章动机。
  崔淑世立刻会意,娓娓道:“将谢大人调离京城,没了朝堂上的喉舌,有些话总得父亲与大哥站出来说,陛下明摆着是不想看我们家置身事外。”
  她转身指向墙上挂着的舆图:“永嘉年中,琅琊王氏随晋室南渡,郭璞曾为王导预卜吉凶,卦云:‘吉,无不利。淮水绝,王氏灭。’依妾之愚见,这于我们而言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琅琊郡本就在徐州境内,虽然谢大人此行不至那么远,但到底也有唇齿相依的恩情。我们若能雪中送炭,淮北诸郡百姓定当感念。”
  王俶没有接话,但谢竟窥他神情,显然崔淑世说中了他的心事。朝廷拨给灾情较轻的浙东的赈款却是最多,百姓此时苦于生计,无暇去抱这个不平,可若来年稍得缓解,有心人再把这笔旧账翻出来算,那他这些年小心翼翼维持的琅琊王氏的名誉、民心,便都要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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