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没什么反应,语气焦急:”本来说好只是缓兵之计,结果他们联合好把我坑了。他们家拍了你的照片,说要曝光出去。我爸又把我按在总理位置上,我一闹股价就会崩,只能等风波过去。”
我回:“嗯,无可指摘。”
他却立刻爆发了:“安惜泽!”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碰我,刚触到我的手腕又堪堪收回:“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在意了。”
我说:“是的。”
联姻两家撮合宋公子和谢家千金的宴会开了不止一场,我自然也听说过。
他们订的酒店总是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那一家。仿古的高大落地窗和大理石柱让人渺小。酒店明亮的光芒包裹着他们,但逆光使他们变成移动的黑色影子。沈言从高高的阶梯快步走出来,身后的人在怒吼,男人女人都伫立,是他的父母和兄长。他回头扬着下巴比了一个中指。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被在场的记者拍下,刚开始传播又被封锁。但张扬的照片依旧流出不少。
他所说的这些我并非一无所知,但我不能明白他解释的缘由是什么。他说他喜欢我,但喜欢反而成为累赘。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不纯粹。
过去大多已经盖棺定论,从论迹不论心的角度,他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不太重要。我们的关系用不对等的情人来形容更为准确,我是受迫害方。
我和他不可能回到过去,也没有未来。
在更大的分歧面前,这个分歧实在有些渺小,辩白自然也就孱弱。
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是非常懂得如何让我难堪的,就像他把我关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岛上时还要在我的脚踝系上链条,或是他刻意让我在朋友中变得尴尬又被他所在的圈层蔑视,抑或是面色从容让我在他面前打电话和前女友分手……
“你恨我?蒋白你就不恨了。”他通常喜欢不露声色的恶意,但这次就直接得多:“你真以为你能和蒋白在一起吗?他现在去哄你了?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是吧。老大,你四五年了还这么掂不清自己的分量。以前你们谈恋爱他什么时候把你当‘男朋友’跟我们介绍过?他不知道有不长眼的人天天膈应你?还有这一次,他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才去找你?要是真喜欢你能让你被我糟蹋那么久,尊重你非自愿**?”
沈言动作太大,碰到受伤的腿疼得声音有片刻瘪下去,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那个岛他能找过去,手里留的东西绝对不少,随便爆一点出去就能让我和沈家名声扫地,他为什么不。安惜泽,你不明白吗,在他心里为你这么做根本不值得。”
他说完就不再言语。
我全部听完,回答他:“我跟蒋白没关系。”
沈言盯着我好一会,我偏开头,他嘲讽地嗤了一声。
我们没一起去医院,只蹭了那一段路他们的车。
去咖啡馆把手电筒还了,那个小姑娘已经回来,看见我满身泥点十分狼狈,问要不要送我一杯热茶。
我摇头说不用。出门在手机上打车回去。
精疲力尽走到公寓,和往常一样,门口已经摆放着早餐。现在还很早,我把那个纸袋子拿起来。里面是一碗粥,泛着腾腾的热气。估计刚放过来没多久。
我没关门,拿到客厅里,搅着粥懒洋洋撑在桌子上,看着漂亮的瓷碗发呆。
我费尽心思追蒋白的时候是高一,从初见惊为天人,到终于如愿以偿,追了他大半年。
早上送早餐,下午递矿泉水。这些大多都是我让沈言去买的。沈言那时总是蹲在教学楼一层后门的转角玩私藏的游戏机。老师永远收不完他的游戏机和手机,收一个就换一个新的。我每天踩着点到学校,他把早点递给我,然后我们以冲刺的速度跑进教室。
早自习的时候我就偷偷把早餐塞进同桌的抽屉,蒋白开始几天严肃拒绝,发现无效后眼睛也不斜一下该背书背书,我在一旁又发呆又打瞌睡。乘老师没注意把前一天没写完的作业拿出来补一补。
上英语课我在他旁边睡得天昏地暗时他用手掌撑住我差点掉到书上的脑袋。我说:“不谈何撩,再撩犯法。别来招惹哈。”
他用眼神睨我一眼,要把手抽开。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笑嘻嘻地小声说:“你笑一下嘛,别对同桌这么冷漠。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呀。”
他说:“我不要你的早餐。”
我装作没听见:“还有十分钟下课,去不去小卖部,请你喝饮料,帮我去隔壁复印店一起搬卷子。”
他于是轻轻地点头,他很随和,很少会拒绝同学邀请的帮助。
老师在讲台上连名带姓骂蒋白和安惜泽不听课在干什么,我高兴得像老师在说我们确定关系了。蒋白气得把刚借我的笔记本都收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
我曾经想过,喜欢蒋白是没有理由的,或者说理由都太小太琐碎。所以后来我很难切入一点批驳这段感情。
他数学成绩比我好一点,他教我数学题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我物理比他好一点,他问我物理题我一两句话他一点就通的时候我也喜欢他。他在操场反驳不让打篮球扔学生书包的纪律领导时我喜欢他,他在水龙头前取下眼镜把水捧到脸上的时候我喜欢他。
我知道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其实一开始就不重要,对蒋白来说无所谓,只有安惜泽认为它们很重要。
沈言说安惜泽你不明白吗?
还是明白的。
门外的人敲几下虚掩的门,声音传过来:“你已经起床了?惜泽,我可以进来吗?我刚才去楼下多买了一碗粥。”
我把勺子插进粥里,回答:“好。”
第40章 | 40
出去吃饭的时候安惜水打来电话,这两天他在德国。
这次他参加的论坛规模很大,长长的会议视频里他出现了十几分钟作为团队代表之一发言。依旧出尽了风头。
安惜水一两天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时间因为他到处飞而乱七八糟,有时候国内还是半夜。他却不以为无礼,反而非常自然地说想听一听我的声音,仿佛这是多么正当的解释理由。
我示意对面的蒋白不要发出声音,电话那边安惜水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胡桃夹子,他在逛德国的礼品店。
我打开消息界面看到他发过来的图片, 是德国很有名的木偶玩具,每一个都做得精致喜人,我漫不经心勾画出几个大胡子,还在挑选着,蒋白突然打碎了一个盘子,弯腰正要去捡,又把一排叉子勺子也碰掉了。
安惜水听到声响有些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哥。”
我瞥了眼地上的狼藉:“没事。”
蒋白刚捡完的勺子叉子西餐刀又掉了。我这下没忍住,冷着脸看着他,蒋白就非常无辜地大声道:“不好意思啊,惜泽,我太笨了。”
“蒋白在那。”安惜水的声音完全冷下来,“你们和好了?”
虽是疑问,却说得像陈述。
“没……吃顿饭而已,今早他来公寓。你知道他一直买早餐……”我解释得乱七八糟,那边没回答。蒋白眨着眼睛看我。
“你什么时候回国……最近的会议顺利吗,作息能适应吗?还有……”
安惜水轻声道:“哥哥。”
突然我冷静下来:“是的,我们和好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挂断了电话,把蒋白递过来的餐刀扔到白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呲喇声,冷着声音道:“别太过分了。”
“那你为什么骗他。”蒋白跟着我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腕:“这其实才是你迫在眉睫最想要解决的事情,对吗。当然,如果我自以为是了,我会主动去给安惜水道歉。你需要我这么做吗?”
“蒋白,你以为你是谁?!”
“我们没有分手,所以按理来说,我还是你男朋友。”他看着我,像是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虽然由于我曾经错误处理恋爱关系的方式,让我们产生芥蒂。如今我想要尽我所能弥补。”
我几乎被气笑:“你在开玩笑吗,我们还不算分手?”
“我没有同意。”蒋白道,“你追我的时候需要我同意才能开始恋爱,分手为什么你说分就能分。”
如果是小情侣的打闹这样的话还可以当作情趣。但已经发生了四年尘埃落定的事情,当时他人间蒸发,现在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这样说让我感到莫大的讽刺:
“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觉得有意义吗?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既然我们当时就闹得难看,不适合还是不要强求。我不知道你现在缠着我想法是什么,但我们没可能。”
我想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帮忙,不需要你擅自插足我和我弟弟的事情,不需要你的早餐,我只需要你消失。
但蒋白却坦然与我相对。
“为什么没可能。”他说得平淡,握着我手的力量却很大。
“你喜欢我,为什么没可能。”
“你在说什……”
蒋白看着我的眼睛:“不是吗?”
高一的蒋白拒绝安惜泽:“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不要再缠着我。”
他皱着眉说:“安惜泽,我们没可能。”
高一的安惜泽拉着蒋白的手说:“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没可能。”
安惜泽自信满满:“你在等我送你早餐,你想看见我,你耳朵红了,脸也红了。为什么没可能。”
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把他们匆匆握住的手松开。
那时候安惜泽不知道自己猜错了,他还在看着蒋白笑。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喜欢蒋白的理由很多,或许从他第一天把书本放进我旁边的桌子里,在酷热的残夏里对向我招呼。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见过,就再好不过了。
“安惜泽,别推开我。”但是四年后的蒋白说,“当我让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应该告诉我该怎么做,而不是让我离开。”
他说:“我喜欢你。”
第41章 | 41
吃完饭蒋白问我要不要去海边,我没同意也没拒绝。
他就开心地开着车出发了。
我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瞌睡,窗外红日入幕,在壮观的火烧云下,即使人间最繁华城市的灯火也显得渺小。
轿车驶向平坦的高架桥,是下班的高峰,开阔的公路另一边拥挤熙攘,这边却只有稀落的两三辆车。
我上车没多久就睡着,这一趟有两三个小时,醒过来时已经在环海的路上。黑水无边,已经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潮汐撞击礁石。
蒋白打开了车里的媒体,轻声跟着和缓的音乐哼歌。看见我醒过来问我要不要去买些什么。
车一路开进这个沿海的城市,停在陌生的巷道,在路边等蒋白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我去旁边的肯德基点了蛋挞和拿铁。
出来时却找不见他,车门还是锁着的。正准备拿手机打电话,看见他从对面一家定制西装的店里跑出来。
他把手里的盒子扔给我:“刚看见这个领带是皮卡丘,好怪,我猜你喜欢就去买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道:“我刚才回来时看见指示牌,这里好像不能停车,我们快走。”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城市里流荡一会,我们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凌晨才勉终于到一家营业的大排档,旁边是夜市。
蒋白对花里胡哨的海滩帽很感兴趣,我去烧烤摊买了几串烧烤,老板送了一瓶啤酒。我跟他商量说能不能送两瓶。
一切准备齐全,后半夜才终于来到海滩。这里的海景很出名,这个时间已经有些人在那了,一眼看过去有不少帐篷。
海浪很吵,隐隐还能听见不远的地方人们说笑的声音。
我喝了咖啡还不困,蒋白则兴致勃勃与我聊天。他说了不少在国外的经历和趣闻,偶尔也聊一两句安惜水,他们在国外时不时会遇到。
一开始我有些不耐烦,后来竟听进去了。天边隐隐泛起一丝一丝的白,就这样歇一会聊一会,也围着海边走一走。半夜有些冷,他去车上拿了两件外套,给我一件。
他问我最近最近是不是在准备考试。我说是。
他又问,是要出国吗。
我说不是。
这下他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留在国内的学校。”
“为什么。”
“国内今年的考试现在开始准备有些晚了。你的大学背景很好,绩点又很高,可以申请到很好的学校。而且安惜水以后要继续读书肯定在国外比在国内多,我以为你们会一起。”
我奚落:“你真以为我们这么兄弟情深,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你做什么小动作?”
“害。说话别这么不委婉嘛。”蒋白于是放松地笑起来:“我这不是担心。”
他还是问东问西,最后我忍无可忍,说考试我本来也没认真想考,他要再问考试相关的细节恕我难以回答。我在投简历,大概率之后是要去上班。
这个时候朝霞已经出现,最近难得的好天气,前一天刚在来时高速路上看过盛大的火烧云,今天又见到红日出海的壮阔日出。
蒋白困的迷迷糊糊,此刻也清醒过来。兴奋的从身后扑到我的背上,我措不及防被他压得趔趄两步。
刚要说点什么,他又跑开,说要去车上拿相机。
他明明见过很多日出,也见过很多海,他的博客里有不少照片,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想必他是真的喜欢,才会如此激动。
高考前我告诉他好几次,等着哥考完带你去看海。那时他总是在跟安惜水聊天,我们总是三人行,但我还是说毕业我们两去看海。
真的高考完放假了,这句话却再也没提起。我把大饼画的比月亮还圆,却没想到月亮轻而易举就在走出校门的生活和相处里落地碎掉。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蒋白那些宴会和活动让我很不舒服,他的朋友让我不知道如何相处,我们俩可以去隔壁的城市看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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