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7.4元。
我把小数点都转过去了。
虽然这些钱杯水车薪。
她立刻打电话过来。我们拉锯许久,最后的结果是她收下。
*
换届结束,那天夏欢未到场,主动弃权。
我担心出事了打电话给她,她没接。
临近期末,因为要准备各种考试,又开始忙了起来。
各种大作业考试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再留意关注其他的事情。
这算是我最后几天留在学生会。
一切告一段落,帮老师整理档案时,却遇到夏欢来交休学申请。
她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低下头。
把申请书放在辅导员的桌上,老师交代了几句后飞快地跑开。
我向老师道歉离开一会,追了出去。
“夏欢!”
她停下来,却没有立刻转身。
“我听说你没去参加期末考,为什么不去?”
她低声说:“没时间看书复习。”
“那为什么不申请缓考。你参加那么多活动,大学过得这么努力。就这样挂科?你的绩点呢?你保研怎么办?”
“我不会读研究生,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最后一年了,为什么放弃。”
“那不然呢?”
“有问题可以解决!你妈妈的病不是绝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对我们家来说就是绝症!我们治不起!”她的音调突然高起来,像某种尖利的金属,“我爸就是这样走的!他们跟你说他是喝酒喝死的吗!”
她转身直直的盯着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哭了。
“会长,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不是所有家都像你家一样的。”她哑着声音说,“我已经很努力了,没有用。我学了那么多,什么我都去做,逼着自己走到今天,但是没有用。越走越会发现,拖着你的东西太重了,你根本就走不了。连走到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了,还是走不出去。你迟早会被坠下去。”
她哭得像笑,像是在宣布她完全接受也完全妥协:“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非常非常感谢你之前给我转的钱,我之后一定会还给你。对不起。”
她还是跑着离开,这一次我甚至不敢再追上去。
像是突然看见我跟母亲的争吵。
我问为什么爸爸有学历,妈妈没有。
母亲也是这样地愤怒。
她像是在质问一样大声地怒吼:“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因为没有考上,没有考上哪里来的学历。”
年幼的我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大声说你明明就考上了,我在外婆的抽屉里看见录取书。你是自己不去的,为什么爸爸去读书你不去?
她依然又那样像是质问一样的咆哮的声音:“安惜泽,你以为我不想去吗!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我终于明白母亲那样的怒吼之下的痛苦与辛酸。
原来我没有,我还和曾经一样浅薄、幼稚和无知。
一如小时候,在那个狭窄的村子里,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总是在问:为什么外婆生病了不去医院?
父亲告诉我,外婆的病不用去医院。
我说可是她的病很严重。
父亲坚持,外婆的病没有必要去医院。
他让我乖一点。
母亲在厨房里把盘子砸了。
我不记得后来父亲有没有过去安慰她,但我记得她在里面哭。
这样的话我那时信以为真,以为有些病天生就是不用去医院的。
这些病很奇怪,有些人说它可以治,有些人说治不了。有些人得了就可以治,有些人得了就是绝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求救无门。
第16章
因为距离不远,换届后部门的同学们组织了一次去看望夏欢的活动。
本来我已经只算一个编外人员。
但还没有退群,大家在群里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也就跟着去了。
医院是有这样的魔力的,让人宛如置身水中。
在苍白的抵抗后,窒息地向下降。
人们摩肩接踵,在人群中一眼就淹没,狼狈的,不起眼的,却煎熬着的。
夏欢瘦了很多。
缩在在宽带的衣服里面色憔悴,对着我们表达前来看望的感谢。
她的母亲还在无菌病房里,我们进不去。最后只是在医院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会。新任的会长把同学们捐的钱交给她,一共有1万多块。
夏欢一直道谢。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的,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梗在我的心里。
就如那天她说的那一番话。
无论走得多么努力,都会被那股沉重的拉力坠回去。
明明这些本来全部都不是她的错。
*
假期还剩不少,后面没多少事,我也没准备实习。
于是着手把毕业论文写了一半。
后来想着这样还不如先回学校。
收拾好行李我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要提前进校。
电话那边她声音很冷:“你弟弟住院了你知道吗?”
我愣住。
“什么时候。”
“前几天,在实验室晕倒了。”
我有些茫然:“怎么,怎么没有人跟我说……”
“安惜水不让说。”
她很少叫安惜水全名,听得出来是非常不满了。
“那他现在在哪,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她说了个医院名和病房,随即说道:“我现在在出差,先不说了。”
“妈,你等……”
她直接挂了。
印象中她从来不会对安惜水的事情这么冷淡,她对我都少有这么冷淡的时候。
我一边感觉不对劲,一边又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出门拦了一张车很快赶过去。
事实上,我还不如不去。
我去了多少有些打扰。
放假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沈言了,我也想过这个人以后已经是不是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但很意外地,我在安惜水的病房里看见他了。
他们交谈甚欢,我的弟弟笑容温雅,躺在病床上也是公子如玉般夺人目光。沈言附和着,阳光落在眼睛里,不好形容,但他和我在一起从来不是这样的。
总的来说,不傻了,很自信,有点疏离的意味,但对着病床上的人却又很自如。
这一幕好看的甚至与整个医院都格格不入。
我本想直接走,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尴尬的。
敲了敲门走进去,把手里煮的面条放安惜水前面的柜子上。
他碰一下我的手:“哥,你来了。”
我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到住院。”
还是那样的回答,这一年多来每一次都一样的回答:“做实验。”
在我进来后,很明显的他的笑容变淡了许多。
“有必要吗?为了工作命都不要了。”
“有啊。”
我嘲讽:“你今年才十九岁,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急着英年早逝?”
听到我的话,他和沈言似乎都愣了一下,沈言有些诧异地挑眉。
我一瞬间更烦躁了,这种好像他们都知道点什么,我却被完全蒙在鼓里的感受实在不好受。
特别是沈言。
他和安惜水以前有过任何交集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言到底瞒了我什么,瞒了我多久。
安惜水把话题直接跳了过去,开始跟我保证。
“哥,我没事,下次会多注意的。”
沈言起身帮他整理柜子,把我煮的面推到里面去。
他们两默契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十分多余,安惜水看上去也非常健康。
我觉得我没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跟他说我先走了。
“安惜泽!”
我听见后面沈言叫我,我没理。
刚才我进去的时候他也没理我。
大家就当互相看不见,也挺好的。
沈言追到了医院走廊,当时是晚上,住院楼里很安静,灯光也很暗。
他在我身后轻轻地开口:“你女朋友,现在很缺钱吧。”
“我可以帮忙,二三十万而已。只要你……”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不堪似乎全积蓄在了这一瞬。
握住拳头重重地向他脸上砸过去:“我说过了,她不是女朋友,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言道:“又是整体腻在一起,又是为她跑前跑后,又是看望,你说你不喜欢她?”
我没收手,几乎发泄一般揍他,“做了这些事情就一定喜欢吗?我以前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比这些多太多了。我难道喜欢你吗?”
“所有呢。安惜泽,你……”
“你想说什么?要威胁吗、还是要施舍。大少爷?”我打断他,扯着他的衣领问,“你以为这些是什么,你以为生病是什么,你拿来调情的工具?你真的太可笑了,沈言。”
他的眼睛掩藏在阴影里:“无所谓。我说了,二三十万而已,买我开心。”
第17章 | 17
【.】
后来回想起那段时间似乎也正赶巧。
因为和安惜水的争吵、家庭之间的分歧,再加上毕业的压力。我陷入一种深潜的漩涡一般低压中,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一直在漫无边际的往下坠。
也正因为此,那之后我和沈言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关系。
在那层窗户纸戳破后,互不靠近本来是我们之间约定俗成的关系。
而如今他又主动打破。
这个人又重新充斥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咖啡厅,自习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不顾我意愿的和我勾肩搭背,入侵我的生活,仿佛我们之间完全没有过先前的间隙。时常我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人揉乱了头发,转头就是他。
生活像是回到了过去,心境却截然不同。
他会坦然地把我从朋友的身边拉走,笑着说把惜泽借我吧。
我把椅子踢翻在地上,冷着脸嘲讽:你有多大脸?
一开始我几乎从未主动和他交流过,他也并不在意。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厌烦的情绪中我开始逐渐习惯。
而他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不再局限于朋友的身份,他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把头凑到我的耳边说,今天打扮的真帅气,我好喜欢你。这样类似于调情的话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不再仅仅朋友一样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而是在衣服的边缘试探着靠近。
他永远是那样,似乎把自己置于下位,叫着我“老大”,主动为我忙前忙后,做很多的事情似乎只是为了照顾我的喜好。
实际上却全然不顾我的意愿不断攻城掠地,带着那样近乎压迫的从容,不管是否得到接受,悠然自得地靠近。
看似是温和的,也是平等的。
但赶不走、也无法拒绝。
很多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真的认识过这个人吗?
他真的是沈言吗。
一个人真的会变的这么快吗,或者说一个人真的可以伪装的这么滴水不漏吗?
可是他却解释他已经等了太久。
踩着被风吹落破碎的树叶,等我走出家门;等我走进学校;等我下课,等我放学……
几乎就是半段人生。
被头顶瀑布般倾泄着树叶收割偷窃着阳光,也带走他的一年又一年。
他说:“安惜泽,和我在一起吧。”
在他口中埋怨说得像是叹息:“安惜泽你看你这个人吧,说着是最好的朋友,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真的有这么重要,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要甩开我。”
我们已经这样纠缠很久。
我万般疲倦近乎沮丧。
学校旁的酒吧十年如一日,不冷清也不至于热闹。
在发现我来这个地方越来越频繁之后,沈言几乎也会跟着过来。
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坐一坐,但那一天确确实实的喝了两杯。
大脑在漫无边际的视野里失去方向,酒精充盈扰乱思绪,迟钝地感觉到他把我背了起来。
我忘了那天就这样走了多久,可能我睡着了一会儿,可能我没有。
而后顺理成章,在洁白的房间沉沦,然后陷入。
那样几乎是浅色的眼睛,却仿佛容纳某种沉重的意味。
我爱你,老大。
我爱你,安惜泽。
他的声音太轻,我几乎不确定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我尽可能地沉溺,也尽可能地回避。
终于他变得愤怒,而他的愤怒也带来粗暴。
这实在并非我的本意。
*
不管多么不清不楚,这段关系还是开始了。
或许算不上称职的情人,但也算是堕落的共犯。
可惜由于我目前对他严重的不信任。
在第二天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时,我首先拒绝了。
然而拒绝无效,他的车直接开到了机场。
是私人飞机。
登机前我说:“沈言,我还要上课。”
他亲了亲我的眼睛,与我蹭几下脑袋,但他没有回答我说的话。
起飞后手机一直没信号,事实上,一直到飞机降落我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我面色也越来越冷。
降落是在在一座小岛上,即将抵达时就能看到满眼的碧蓝波涛。
小岛的景色美得出离。
沈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我记得以前你就说过,喜欢在海边。喜欢特别细的沙和特别清澈的水,可以整天泡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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