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低垂着头坐在椅子里,他换了件白色短t,手臂垂落在腿上,岑濯之前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卑期,因为他发育的太慢,又弱又矮,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经常独自坐在角落里,看他们打闹,看他们玩笑,然后再等人把他接回家。
岑濯这样看江尧,就像看当年没人要的自己。
“怎么不开灯?”岑濯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平常,走到床边打算开灯,瞥见床头柜上被捡起来的手机,手指顿了下,又收回来。
“我们是不是迟到了啊?”
岑濯发现床单似乎也被收拾过了,台桌上摆满了外卖袋。
江尧反应很慢地抬起头,像是老旧的机器人,发声困难,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岑濯。
“你别用这种我快死了表情看我。”岑濯扯起嘴唇,让气氛变得活跃一点:“我刚刚只是说话不过脑子,也没有多疼,而且我也爽到了。”
“我没给他释放什么信号,你如果不喜欢我说那些话我下次就不说了。”
岑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看到江尧这样子,就想说些话。
江尧看了岑濯好久,听他一句两句地为自己退让,岑濯的浴袍没扣好,胸上有江尧刻意弄出来吻痕。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
“岑濯。”江尧叫他的名字,第一次用这么轻的声音,“我能,抱你一下吗?”
岑濯呆了一会,很无奈地笑了笑。
“干嘛?可怜我啊?”
“不是。”
岑濯一直知道江尧的眼睛很好看,是纯净的黑,但他平时不敢多看,做爱的时候又很少能够看到,错过了很多机会,难免觉得可惜。
“不了吧。”岑濯换话题,问他:“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岑濯走到台桌边上,拨弄了一下桌上的外卖袋,“你点这么多外卖干嘛?”
余光里,江尧的手似乎抬了抬,又慢慢蜷缩回去,声音低沉:“怕你饿了,出来没东西吃。”
“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怕它冷了。”
“那你叫我啊。”
他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说让江尧滚,江尧也没有反驳,他张开嘴,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好像没有东西可说了,江尧不说话,岑濯开不了新话题。
没有敲门声,没有手机铃,落地窗的玻璃上映着两个人一站一坐的身影。
算了,岑濯想,可怜就可怜吧,反正他又不是没被人可怜过,医院里医生看他的眼光,岑濯都习惯了。
他走到江尧面前,说:“抱吧。”
江尧抬头,从岑濯的眉眼,一点一点看到他敞开的浴袍,伸手将它轻轻拢好,手落下来,放在两膝上,岑濯就站在江尧两膝之间,这样也算虚虚抱住了他。
再与他眼睛对上的时候,岑濯的心颤了颤,江尧的眼神,那不是可怜人样子,如果非要形容,那与岑濯妈妈第一次知道岑濯是双性后看岑濯时有点像,但又不完全相同。
岑濯不看他了,望着外卖袋嘟囔:“给你抱又不抱,也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崩溃的是你。”
“岑濯。”江尧坐起来,手彻底把他环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
“你难道还喜欢?”
“喜欢。”
岑濯嗤笑一声,小声的像自言自语:“江尧,这种事就不要撒谎了吧。”
“我们刚住进房子的第一天,你就在搜双性人,我当时问你喜不喜欢双性,你说不喜欢的。”
“那是我表达错意思了。”江尧拉住岑濯的浴袍下摆,他希望岑濯能看看自己,“我不喜欢双性,不喜欢它发生在你身上,它是一种生理疾病,我希望你健康。”
“是吗?”岑濯轻声反问,肩膀垂下来,整个人像犯错领罚。
“是,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只是,”江尧停了一下,说:“只是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我,所以不想,也不敢说。”
“那现在怎么又想又敢说了?”
“因为刚刚,”江尧盯着岑濯的眼底,夜色下那里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刚刚看你太难过,哭得很伤心,感觉比起让你伤心难过,被嘲笑被拒绝也没什么了。”
“江尧。”岑濯终于肯看他了,昏暗的环境好像可以给人无穷的保护,让人释放出之前不敢释放的情绪:“你是江尧吗?”
江尧好像笑了一下,头发因为仰头的缘故翘起来一点,而显得没有一点攻击性,“岑濯,真的很喜欢你,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什么玩具,也不喜欢听你那样贬低自己,你…”
即使周围再黑暗,江尧也没办法说出更肉麻的话,他收紧手臂,岑濯离他更近了一点。
“岑濯。”
“嗯。”
江尧环住岑濯的腰,完完全全将他抱住。
“对不起。”
岑濯觉得江尧这个道歉的手段太高明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声音,岑濯很难不原谅他。
“为什么而道歉?”
“很多。让你误会了,对你凶,冲你发脾气。”
“还把我手机摔烂了。”岑濯补充。
“给你买新的。”
“你抱的太紧,痛。”
江尧松了一点,但没完全松开。
“我饿了。”
江尧只好松开手,指了指最靠近自己这侧的外卖说:“这个是最新点的。”
“那我开灯了?”
岑濯感觉江尧不是特别愿意开灯,又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才不太情愿的点头。
灯开之后,江尧就拿出手机在玩,头也不抬地对岑濯说:“我跟妈妈说了,明天再回去,假也请好了。”
岑濯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手在拆外卖,眼睛却一直看着江尧的手机屏幕,江尧并没有真的在玩手机,只是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做出很忙的假象。
“江尧,你不饿?”
“不饿。”
“你点的这个是什么?”
江尧微微偏头,极快地瞟了一眼,答:“小鸭子,我没点,店家送的。”
岑濯点点头,把这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的鸭子玩具放在一边,继续开始找其他东西。
刚刚黑暗里一直想和岑濯对视的人,现在灯开之后却不肯再看岑濯的眼睛。
岑濯很好奇
没有再找到什么新奇玩意,岑濯只好去掀开打包盒,指腹极其不小心地在包装盒边缘划了一道,岑濯夸张地嘶了一声。
江尧立刻抬头,站起走过来捧着岑濯的手查看,岑濯趁机歪头去看他的眼睛。
半响,岑濯才直起腰,呐呐地问:“你眼睛怎么有点红。”
“太干了。”江尧在湿暖的海岛季风里给出这个蹩脚的理由。
岑濯哦了一声,明明是有点想笑的,心头却止不住发酸。
好像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的这几个小时里,江尧也把自己关住了一样。岑濯是很奇怪的人,他可以允许自己难受,自己受伤,但是看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一点不好。
他尝试和江尧解释:“我刚刚只是想一个人呆会,没打算干别的。”
江尧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但握着岑濯的手很紧,岑濯挣了挣,他就松开了。
“我好像相信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岑濯笑着说。
江尧纠正他:“是很多。”
岑濯搓了搓脸,拎着外卖盒放到另一个桌子上坐下,独自吃了一会,像想起什么,随意问:“你不是还订了玫瑰花,这又是打算送给谁?”
自此,岑濯终于收到一个“江尧式”的眼神,里面写着明知故问。
岑濯乐了:“我啊?”
“嗯。”
“啧,江尧,别这么高冷,多说点话,不然我没话说了。”
“你想听什么?”
“不是说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江尧说了一遍第一次见岑濯发生的事,那颗被岑濯骗进嘴里含了不过一分钟糖,米饭从岑濯的筷子上掉落下去,岑濯重新夹起,轻叹:“这么早。”
比岑濯喜欢江尧的时间还要早
“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双性吧?”
“嗯。”
“所以是在中考完那个暑假...”
“是。”
岑濯笑了声,即使过去很久,回忆起来依旧苦涩,他直视江尧,问:“很恶心吧?”
“没有。”
“你撒谎。”岑濯含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你当时的眼神明明都很嫌弃。”
“是视频恶心,不是你。”江尧偏开头:“你..很性感。”
“咳咳咳...”岑濯剧烈地咳起来,筷子掉了一根都顾不上捡,江尧给他倒了杯水,帮他拍背。
岑濯眼里含着泪瞪他:“你被鬼上身了?”
江尧盯着岑濯发红的耳廓,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承认了。
“你当时指着视频里的动作说就喜欢这样,所以。”
“所以你每次做爱才会这么凶?”岑濯替他补上。
“嗯。”
“那你平时对我也没好到哪去啊。”
江尧挑眼:“你平时和我说话,每三句就要呛我一句。”
“那你还和我打架。”岑濯继续指控他。
“我没还过手。”
“放屁,你哪次不是在床上还回来。”
江尧环着胸倚靠在墙边,橙黄的光跳跃在他眼底,染上一些玩味。他说:“岑濯,我能肯定在床上打你是不疼的,至于你有没有爽到,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就是一个短篇啦
第8章 8.玫瑰之下
【是一个人尖锐另一个人不敢明说的爱意】
“...”岑濯无言,他把筷子扔了,“不想吃了。”
江尧颔首,他问:“吃蛋糕吗?”
“你还订了蛋糕?”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生日了。”
岑濯确实忘了,因为身体的缘故,家里总是迷信一些东西,比如说他的生日只过他出身那天的老黄历,这个日子折合到现在的日历上每年都不一样,岑濯弄不明白,一般都靠别人来提醒自己。
江尧提了蛋糕上来,岑濯瞥了一眼,笑:“你是多喜欢玫瑰花,连蛋糕都要弄成这样。”
“不是你喜欢?”
岑濯是喜欢,但他习惯和江尧抬杠了,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
“上次那个女生给你写的玫瑰贺卡,你收了。”
岑濯费劲地回想一番,忽然炸毛:“我没收!那他妈是我买东西送的。”
他联系到江尧后来的反应,质问他:“所以你就觉得我喜欢她?然后跟她说我坏话?”
“我没说。”
“你复述一遍那天对她说的话。”
“...岑濯教不明白,下次别问他了。”
岑濯扯过床上的枕头往江尧身上砸:“我哪里教不明白了?吃醋就吃醋,还岑~濯~教~不~明白~”
岑濯撇着嘴说话,江尧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点头承认:“嗯,我吃醋。”
岑濯被他弄得臊得慌,江尧要么就压着什么都不说,一说就直白起来什么都不顾。
他拆了蛋糕,拿起刀叉就要切,江尧拦住他,“许个愿。”
“许什么啊?这又不一定灵。”
“你去年许的什么?”
岑濯不耐烦地回想,又突然松开眉头,怔了一会,默默地点燃蜡烛。
他去年许的愿望好像真的实现了,那时才喜欢上江尧不久,本来没抱希望,痴人说梦地想江尧也能喜欢他,但老天爷对他还不错,愿望成真了。
江尧把灯关了,趁着烛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岑濯,岑濯许完愿,吹熄蜡烛,正要伸手开灯。
江尧把他的手握住,“岑濯。”
“干什么?又要哭?”
“下次别把自己关起来了。”
岑濯勉力了一晚上要跳过的话题还是被重新提起,说不出玩笑的话,岑濯叹了一口气。
“嗯。”
江尧捏了捏他的手,“还想说对不起,但怕你会烦。”
岑濯从鼻间哼笑了声。
因为窗帘全部拉上了,岑濯只能看清江尧的大概轮廓,他看到江尧缓缓凑近,随即微凉的触感落在自己眼睛上。
很轻,也很短暂。
岑濯生涩地吞下了口水,无端地觉得有些热,江尧还没退开,贴在他耳边,真情实意地和他讲悄悄话:“其实刚刚看你哭,有些难受。想推门进去,又不敢。”
“怕我想不开,死在里面?”
江尧沉默了一会,伸手挠了下他的耳朵。“也不是不可以去陪你。”
岑濯觉得自己可以一把推开江尧,夸张地反问“你有病啊?”或者骂他“你是不是疯了”。岑濯的喜怒哀乐很无常,他可以迅速收拾好情绪,摆出各种合适的表情,尽可能的保护自己,也不让别人难堪。
但江尧不一样,他是岑濯幻想,奢望,想靠近又要不断推开的人。即使已经听到过江尧一次又一次地告白,岑濯好像还是不敢相信,十六岁抓不住的风,原来一直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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